常年在算计中摸爬滚打,最后登上这荣顶,她比旁人有的是沉稳和心计,陆听晚那些想法,她自认猜得明了。
“君子兰常绿,你还年轻,当如它这般绿意盎然。”姜太后捧起君子兰,叶脉清晰,中间有一朵花苞待放。
陆听晚抬头时,君子兰近在咫尺,她抬手缓缓接过:“谢娘娘重用。”
陆听晚留下后,做的就是原先那些活计,只是没多久洪掌宫身体有漾,无法兼顾数职,陆听晚先前开过铺子,管账有一手,加之这些日子在锦华宫差事办得无可挑剔,就连尚宫局的人都夸赞不绝。
锦华宫的账务自然而然到了她手中,那些紧密不得窥视旁人的事,仍是洪掌宫自己揽着,没敢分派给她。
洪掌宫养病时日,近身伺候姜太后的人顺理成章成了陆听晚,姜太后犯头风症多年,陆听晚不辞辛苦,一夜十往,特意从太医院习得一手缓解头疼的手法。
偏她原先在江陵住时,邻居家大婶也有此症,后来用过偏方有所缓解,陆听晚便书信回了江陵,托人寻得那方子,太后用了一月效果显著。
姜太后对她颇为赞赏,赏了不少银钱首饰。
起先宫中的传言还是会有,直至后来陆听晚陪同姜太后在御花园散心,偶然听得一些污言秽语扰了清净。
大抵说的都是陆听晚一个罪臣之女,不知哪来的手段,让当朝尚书大人为之请旨求情,赦免罪行,不但未获罪还以陆家后人身份继续留在京都。
而今更是得太后青睐,掌管锦华宫要务,摇身一变成了锦华宫二把手。
陆听晚自当无事,听了便听了。可姜太后何等威严,也不是仅为着陆听晚出头,而是那些封不住口的宫人便没必要再留,锦华宫早已传令,宫中不得议论此事,这些人顶风作案,最终落得下场凄惨。
姜太后轻飘飘一句话便结束了这些宫人的性命,陆听晚后知后觉,这便是说一不二的权势,身处宫中,需处处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即便凶险,她势必要留下来,查清真相。
休沐日,陆听晚少会回府,其一,她同太后说过,不愿面对程羡之,其二,确实也没有一定要回去的理由。
趁着休沐,她还可多去藏书阁借些古籍,那把落日弓的图纸定下稿后,她第一时间找了谢昭,谢昭当值巡查会经过锦华宫,每日哪个时辰她记得清楚。
趁着这个时候,她将那图纸拿给谢昭,让他回去帮忙参谋,谢昭看着那成型的图纸,喟然长叹,陆听晚对这落日弓的执着竟然比他更甚。
从图纸上的结构来看都是符合落日弓设计的逻辑,锻造出来的可能性极强,只是若想找到上好的弓弦材料,还得有技术过硬的工匠,并非易事。
陆听晚在锦华宫忙于正事,还需替太后与各宫来往,后宫大权在太后手上,诸多事物都需经过锦华宫决策,从前小事都是洪掌宫定夺,太后倒也放心。
陆听晚接手后从中摸得些窍门,把各宫利益和掌事摸得清楚,投其所好,避其锋芒。在各宫中还算得脸,加之她性子温和,为人爽快,即便背靠锦华宫也不端架子,反而给宫人照应不少,人心就这么悄无声息笼络了。
她便在这寻到了自己的价值,这种感觉恍惚间让她有种熟悉,那是在经营知春里时才会的感触。
不过她与谢昭时常走得近,而谢昭在法场的事迹宫中早已传遍,两人的情义从至交传成男女之情。
而这样的话自然也传到前朝,程羡之也不例外。
自打陆听晚入宫后,他便少能见到她,而她休沐也不回程府。
偶有几次便是陆听晚代替洪掌宫侍奉姜太后上朝,隔着屏帘,依稀见得那抹倩影。
再而就没有了!
直至这些话传入程羡之耳中,程羡之送了信入锦华宫,那是她入宫后二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面。
宫墙的楼台上,红瓦与日光相融,风卷起朝服宽袖,那秀逸如玉,卓然而立的公子望向宫墙远处,是被绿意裹住的街道。
陆听晚踏上石梯,一股木质檀香冲入鼻息,是程羡之常用的熏香。
“你唤我来,可有何事?”脚步隔了两丈远就停滞了。
宛如青松的笔挺身姿缓转过身,目光极其自然落在她身上,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陆听晚一身宫装,发髻朴素的钗环点缀,比起原先的美艳灵动,更是多了一副清冷沉稳。
姜太后赏赐不少首饰,陆听晚仍是如前一般,在妆容与服饰上花的心思精巧,那些钗环若有能与她衣裳搭衬的,也会拿出佩戴。
只是今日这身宫装较为素雅,她妆容用得重些,头面便简雅,免得抢了妆面的风头显得累赘。
这气色与入宫前截然不同,她性子早已恢复如前。
只是程羡之没见她,今日一见,像是重获新生。
深邃的五官露出一丝轻笑,“你,锦华宫待的不错。”
陆听晚知道程羡之不会无缘无故来寻自己。
“多亏你的相助。”
“如今连称呼都没有了吗?”程羡之打量道,“别说是锦华宫掌事,即便是各宫娘娘见了朝臣,也会尊一声大人,更别说你我之间。”
他这是纠着一个称谓,陆听晚一笑:“程大人提点得是。”
他还是更愿意听她唤程羡之时那股傲气。
“近日在宫里听得一些传言。”程羡之再次背过身,往栏处走近。
陆听晚跟上并成一排,齐齐望向远处。
宫墙上的风大,刮着鬓间碎发凌乱,她也不顾,就这么问:“是我与谢昭的么?”
她倒是坦率。
“你在宫中过得好,我很替你高兴,”程羡之侧眸看她,“但你总归还是程家人,你平日由着性子我行我素,我也可以不闻不问,可是你如今在宫中,言行举止间总是绕不开程家。”
“原是如此,我明白了,”陆听晚对上他视线,“程大人今日来,是叫我与谢昭保留距离,以免污了你的名声,可对?”
“你若是休沐,也当回去看看。”程羡之还未说完的话就被她这么硬生生噎回去了,他没那意思。
她是要回去的,她原本就打算下一次休沐之日出宫一趟,顺带回雁声堂把那几坛葡萄酒挖出来尝尝味。
“知道了。”陆听晚觉着他不太像有其他事的,便转身了准备告辞。
“你何日休沐?”程羡之若无其事问道。
陆听晚暗算日子,淡淡应着:“三日后。”
“到时候我来接你。”程羡之跟着转身,没等答复,赶在陆听晚前头下了阶。
陆听晚望着那背影,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不对劲!
三日后,陆听晚休沐之日,程羡之从含章殿出来快到巳时,陆听晚在宫门等了一柱香时辰,程家马车就在宫门外,她没上去,直至程羡之出了宫门,陆听晚才跟上去。
宫门内紧随其后出来的其他朝臣看着这难得的一幕,不免闲话起来。
“程尚书素日一副端方谦正,想不到私底下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我看程尚书对这陆氏女颇为爱重,不然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保下人。”
“大人说得极是……”
身后走来的公孙饮自然瞧见了,连同那些朝臣的闲嘴也听得真切。
他该要为公孙雪焦心才对,程羡之这两年来,对他这位先生虽说敬重,可却愈发有主意,政事上决策果断,从前还会多寻问他的见地,如今师徒二人交谈渐少,似有疏离。
“你,不用去六部吗?”马车内陆听晚盯着他。
程羡之侧着脸,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先送你回去。”良久才又道了一句。
陆听晚似乎觉察错了,他还是那副冰冷淡然的架势。既如此她也不必没话找话,收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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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程羡之,见着她包袱里鼓鼓囊囊,休沐一日,倒也不必带这么些东西,府里什么没有,这副模样倒像是亏待她了。
“你休沐一日怎得带这么些东西。”
陆听晚微怔,“我休沐两日。”
那包裹里的是图纸,图纸用小木匣封起来,她趁着休沐想去京都城寻些工匠,尽快把落日弓锻造出来。
程羡之若有似无点点头。
马车停在程府外,陆听晚与程羡之一前一后入内,程羡之要回书房,两人同道。
快到时喊了声前头的人:“陆听晚,可用过早膳了?”
陆听晚这会忽觉得饿了,她在宫里草草用了块点心,因怕耽搁了时辰叫他久等,没怎么多食。
她本意要说不饿,胃里卷动时发了两声。
让人有些尴尬。
程羡之了然:“进来一块用吧。”
陆听晚没有理由拒绝,只好跟着去了书房。
苍术让下人上膳,程羡之口味清淡,又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府里厨子熟知他的喜好,早膳备的丰盛,却不算铺张。
陆听晚在宫里时,常与尚宫局打交道,尚食局的菜式和点心各式各样,层出不穷,她见得不少。面对眼前这些精致早点和粥食,胃口大开,碍着面前的人,她用膳也得拘着。
虽说在锦华宫这些习惯都养成了,可是一回程府,那股紧绷状态无形中松下去,再拘着就不痛快。
“样式没有宫里多,陆掌事不要嫌弃才好。”程羡之见她细口尝着,以为是不合她胃口。
那芡实牛肉粥本就烫口,故而她喝得慢,程羡之这番话,陆听晚险些没喷出来,压制后才幽幽说:“已经,已经很丰盛了。”
“不合胃口?”程羡之视线久盯着人,陆听晚着实吃不下去。
“合,合胃口。”那视线盯得她不自在。
“若是不合胃口,我差人再做些你爱吃的来。”程羡之并未觉有何不妥。
她放下勺,长叹一声,话里略有怨气:“你这般盯着我,叫我如何吃?”
程羡之不情愿收回视线,从自己那碗未动的粥搅动几下,挑出好些肉放她碗里。
“锦华宫的差事大半落在你手上,就意味着半个后宫琐事都会经过你手,你初掌内务即便触类旁通,也分身乏术,好不容易得空又往禁军营防处去,心神定然疲惫,多补补,清瘦了。”
陆听晚顿时动作不畅,一开始听着还好好的,可到了后头总觉他意有所指,果不其然。
“其实还好,各宫看在锦华宫份上,也不敢为难于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没你说得那么复杂。”陆听晚低头望着碗里的肉说。
程羡之本不是话多之人,“如此便好。”
大半个时辰后,陆听晚从书房出来,肚子撑得很,程羡之一股劲给她碗里叠得高高的。
叫她不好推却,她倒是吃了不少,可那人却没见他怎么动筷。
陆听晚与程羡之一块回府,之后又一起在书房用膳的消息传入映月阁。
公孙雪手里的花壶脱落,水流溅出来染湿了裙摆。
露珠担忧道:“夫人……”
“他亲自去接的陆听晚?”
“马夫是这么说的。”
公孙雪苦笑一声,他不常陪同自己用早膳,往日散朝也多半会在六部待上半日,亦或是整日才回府上。
原先允诺她的每月十五宿在映月阁,她已然记不清上一次是何时了,自打任职尚书后,程羡之便越发忙碌,可再忙,到底涉及陆听晚的事,却总有空闲!
公孙雪美眸布满猩红如同嗜血鬼魅,胸腔里的妒意翻江倒海,肩头难以抑制颤抖,开出的芍药花苞顷刻间被折断践踏。
似要把那可恨与她争夺所爱之人狠狠踩在脚下蹂躏唾弃。
“露珠,”公孙雪抑制心中情绪,话音颤抖,“我要一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