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熙熙攘攘不是说话的地儿,谢昭是程羡之请来的,至于做何事,他并未授意,或许见过谢昭,于她解开心结有益。
谢昭率先提到出去走走,只是日中后的街道烈阳暴晒,并不适宜走动。
出了未央楼,东墙有几处小商铺,摆了几张桌椅,陆听晚见了商铺卖的果子酒,顿时又来了酒兴,她走在前头,谢昭跟在身侧,距离把握得刚好。
她心情尚佳,许是见过谢昭原因,至少这让她觉着,在那场血洗的法场中活下来的并非只有自己,而那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感,在见了谢昭之后便有了落脚。
她不是这浮沉中苟延残喘的唯一之人。
商铺门前摆着轮车,里边都是冰镇果酒和茶水,盛暑之下,唯有冰饮能驱散那股燥热。
她抬臂点了几样,看起来味道不错,一时间未把握好分寸便点多了。
谢昭从腰间摸了几块碎银,抢在她前头付账,陆听晚并未客气,商铺搭起的外围棚子,二人随处选了个风口的位置坐下。
适才在楼里与她说话时,谢昭便闻到一股酒香,加上她面颊处的红晕一直不散,明显酒意没散干净。
“冰饮可以解暑,可若贪凉,也会伤身。”他用衣袖擦了擦陆听晚跟前的桌面,又拿起一双竹筷,用帕子擦净从递给她。
“你何时变得这般讲究了?”陆听晚见他动作不少,皱眉说,“在宫里当差后怎得变娇气了还。”
谢昭只笑笑也不反驳,他不是娇气,只是想让她能舒适些。
“你在楼里可用过膳了?”谢昭又想起若空腹喝这些冰酒不妥。
陆听晚只觉他变得啰嗦了,“吃过了,程羡之还在上边儿。”
“你怎得也在这儿?”
谢昭听见程羡之在并无其他反应,只淡定说:“刚恢复官职不久,同僚约着过来喝酒庆贺,没成想能在这遇见你。”
“我该早些去探望你的。”
陆听晚并未在意,她知道二人身份尴尬,都是法场涉事之人,若他明晃晃上门拜访,反倒不妥。
小二端上几壶果酒,谢昭又要了几样冰镇果子茶,只是那些果酒悄无声息被他摆在陆听晚不易够得着的边缘,又给她倒满果茶。
陆听晚尝着味道也不错,就没想着换果酒。
“你这些日子可还好?”谢昭试探问了问,眼见不一定为实,她虽面露喜色,可言谈举止之间,却失了从前灵气。
陆听晚注意被远处人影带走,她未曾听清谢昭的话,叫卖声远去。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她猛然开口:“冰糖葫芦,我想吃那个。”
谢昭扭过头,捕捉到街道远处一位老头,起身就说:“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陆听晚点了头,他才跑远了。
未过多时,谢昭手里拿了几串糖葫芦,还拎着几块糕点。
“这果茶配着糕点吃也不错。”他将糖葫芦塞过去,解开油纸包裹的糕点摊在桌面。
陆听晚嫣然一笑,那些阴郁消散而去。
果子茶就着糕点,茶饮里的酸甜把阴霾驱散后,她又觉能多吃下些食物。
未央楼里用的不多,看着桌上的点心,她轻捻起一块,咬了小口,入口即化的绿豆沙糕,是熬煮过后将沙碎固定成方块,再加以冰镇,清香肆溢,冰爽可口。
“是冰的。”她望向谢昭,眼神中带了惊诧,原以为只是普通绿豆糕。
“嗯。”谢昭应道,自顾端起酒盏。
程羡之用完膳,公孙雪也放下筷,屋内一直是静的,他没多说,席间公孙雪也不敢开口。
程羡之心绪随着人出了外边,也不知安排谢昭与她见面对她会不会有所帮助,恢复病情也好,能让她加重继续留在京都的心念也罢。
公孙雪察觉他的一举一动,默了片刻后说:“二夫人出去好一段时辰了,这次出来也不曾带女使,要不,雪儿出去瞧瞧?”
“无妨,让她去吧。”程羡之净完手,干帕擦着长指,举止优雅。
“可我适才见她带了酒意,这若是出去遇上什么人……”公孙雪说着说着竟然显得后怕。
程羡之心里清楚,有寒舟盯着,她自知出不了事,况且谢昭也在。
窗外清风打过窗棂,仿若要将人引过去,程羡之移到窗台,俯瞰着街道,视线从远处收回,扫过对面商铺棚子时,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底。
陆听晚与谢昭相谈甚欢,这些时日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般笑容。
楼上的人痴痴望着这一幕,仿若将她身旁与她逗趣的人自行忽略,眸子只笼着那抹清影。
陆听晚捧着杯,小口小口喝着茶饮,另一只手拿了糖葫芦,不知谢昭在与她说什么,时不时比划着,手中是拉弓的动作。
她嘴巴张大,咬下一块糖葫芦,两腮塞得满满当当,像极了藏食物的仓鼠。
那清冷孤高的面容之下,唇角不知不觉露出笑意。就连公孙雪走近身侧,他一时竟未察觉。
“原来二夫人是见朋友了。”公孙雪望着楼下,她适才唤了两次程羡之都未做回应,故而过来一探究竟。
不曾想见着这一幕。
程羡之不动声色收回炽热的目光,唇角压了下去,恢复成素日那股清冷。
“都知这谢昭是匪徒出身,竟不成想如此重情重义,听闻陆家斩首那日,谢昭带着禁军去劫持法场了,”她声音略带敬意,“能以命相护的情义这世间不多。”
这话像是在揣测,可每一个字都在刺程羡之的心。
陆听晚嘴里塞得满,咽下时险些呛着,谢昭赶忙拿出帕子,轻拍着背,让她缓劲儿。
而这举动,落入楼上人的眼底,程羡之宽袖掌心握成拳头,面色如常的轮廓上隐隐浮现一层阴色,似有一股难以明说的情愫在牵动他的思绪,让他难以自控。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无法控制,几欲要爆发乍现的浓重怒意和酸涩。
寒眸中闪过一丝锋芒,那锐利仿若能刺穿所有。
陆听晚任其替自己擦拭唇角,距离贴得近了,谢昭原本抑制的情愫在触碰到对方鼻息之后如泄露的潮水灌涌,黑瞳中是柔情与疼惜。
陆听晚只顾压下那股心口的堵塞,全然未察觉身侧投来的异样目光。
可是这些,楼上的人都看见了。
程羡之这副异样全然被公孙雪捕捉,她可以肯定,程羡之此刻心底正有一个人闯入,那人可以牵制他的情绪,让他难堪,让他无法自拔,让他沉沦。
一股恨意逐渐涌现出来,公孙雪指甲掐入掌心里。
从何时起?他对陆听晚有了这种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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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潭州将她带回,为她请封护督侯,还是在潭州督工,得知陆家满门抄斩,不顾一切赶回京都?
鲜红的唇瓣溢出一抹苦笑,待她认定程羡之对陆听晚的这种心思之后,她强压着一股理智,只能将自己那颗诚心在痛苦边缘反复锤打,她将心底深藏的那股希望保护起来,仍是一副温婉端庄的主母模样。
她几经要在这时候与他摊牌盘问,质问他是否对陆听晚心怀爱意,若他说是,心底愿给她留一隅之地,她也心甘情愿为他做尽一切。
陆听晚顺通气后想起正事:“先前我在宫里藏书阁找了古籍,关于落日弓的设计巧妙之处,已略有心得,待我得了空,画出来后你替我参谋参谋,可好?”
谢昭眸光一亮,露出敬佩之色:“这落日弓当真让你研究明白了?”
“图纸画出来其实不难,难的是能让工匠按照图纸设想锻造成功。”陆听晚托着下巴深有所思。
“那你画好后我看看。”谢昭点点头。
“好。”
陆听晚悄然端过果子酒,谢昭余光一览无余,也不制止,就这么由着她性子。
陆听晚心情尚佳,今日是她这些日子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日,交谈中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慢慢尘封下去,使得她心中怅然舒快。
“我院里酿了葡萄酒,改日我给你送去。”
“那定要尝尝。”谢昭挑眉一笑。
至于大理寺主簿所言,背后推动之人是姜家,而以她的身份若想接触姜家之人,唯一的几率便是太后了。陆家出事前,她还是锦华宫掌事。而今她已得赦免,若是能够重回锦华宫,在太后身边或许能窥探更多。
至于太后是因何要弃陆家,陆明谦又为何不愿供出背后之人,姜太后到底掌握多少能敲死陆家的罪证,而这些罪证中,有无姜太后共谋的证据?
她都想知道。
“宫里近日可还安宁?”陆听晚话锋一转,看似寒暄,却瞒不过谢昭。
“宫里一切如旧。”谢昭浅浅说,“怎么,你想回宫?”
陆听晚动作一顿,而后敞然一笑,“不能回去吗?既要我留在京都,那么皇宫为何进不得?”
谢昭眼含复杂,他知道陆听晚心里有着不甘,即便那些时日颓然,甚至患上失语症,只是这打击过后,她仍是她,骨子里还是有江雁离那股执拗。
“进去又如何?”谢昭说,“那深宫想要进去容易,若想出来可不易。”
“可在这皇城就不是了吗?”陆听晚仰着穹宇,日光刺眼,她不避开,直视着。
谢昭起身挡住她眼前的光亮,双臂撑着桌,威猛的身躯压下,“当初你倾其一身,救下兄弟们的命,只要我在宫里一日,在这京都皇城一日,你想做什么?谢昭听命。”
陆听晚动容一笑,还不算太遭,她抬臂重重往他肩头落下:“知音难觅。”
楼上的人收回视线,往后退了几步,朝一侧的人说:“回府吧。”
“是。”公孙雪美眸阴鸷,像酝酿一场疯狂的阴谋,潜滋暗长。
陆听晚入了未央楼,谢昭已经离去。
刚上台阶,二楼一故人身影向她径直走来,不似是偶遇,更像是等候多时。
陆听晚抬眸那一刻,往事早已抛得一干二净,经历生死一遭,她反而对眼前这人没那么浓厚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