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商会公布最后百姓投选出来的商铺名单,陆听晚作为知春里的掌柜和发起人,一并去了商会会馆。
商会会馆内,洛云初站在二楼廊下,举杯庆贺,楼下的商铺掌柜和观礼的百姓呼声阵阵。
催促声更是不断:“洛公子,投选名单可要公布了?我们可是期待了七日啊。”
“名单自然已经拟定,商会特意邀请了监察署的大人公正,此次知春里玉露膏的京都十大代理商铺皆由百姓所投,依照选定条件,各主街均有名额,是以,由商会来为诸位公示。”
“票选第一名乃未央街烟雨楼,第二名长青街送风楼,第三名朱雀街雾漫阁……第十名玄武街潇湘馆。”
楼下议论声不断,按照天枢在云水斋透露的那些商铺,好几家都不在前十的名单里,原本能够跻身前列的商铺都未曾听见名字。
尤其是那明玉阁的掌柜,他率先说:“洛会长这名单可是出了什么错?”
洛云初气定神闲,“不知玉掌柜何出此言?适才洛某已经表明,此次名单乃是百姓投选,票数统计都有监察署的大人作证,这票数自然是做不得假的,玉掌柜不信洛某,难不成监察署的大人也不可信吗?”
陆听晚站在身后,听着楼下与楼上的对话,还未曾露面。
那明玉阁的玉掌柜不甘心,“我自然是信大人的,只是既然这名单公布了,票数是否也可公开?不然叫我们这些落选商铺心有不甘啊。”
“玉掌柜所言极是,”洛云初道,“既然投选时间已止,票数自然可以公开。”
他朝天枢摆手,天枢将提前备好的文书传去,果不其然,明玉阁票数是最高的,却不曾入选,其中还有几家同样情况。
众人不解,直言商会以权谋私,并非按百姓投票来选定商铺,人群还有大胆猜测,是商会收了那些铺子的钱,暗箱操作。
听着众人的质疑,陆听晚喝完最后一口热茶,缓缓起身,走近洛云初身侧,与之并肩而立。
“洛公子,这明玉阁和广善堂以及几家商铺票数明显排在前十,为何不曾入列?不需要给我等一个合理的解释吗?”玉掌柜甩袖愤愤道。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附庸道:“就是啊,说好公平选举的,怎得又不按这票数拟选了?”
暖阳光晕透过廊下遮帘,洒在陆听晚肩头,充斥质疑的声音落在商会会馆里,一道清幽缓慢的声音从洛云初身侧传来:“自然是以票数结果拟选的名单。”
“江掌柜?”众人望去,有认识陆听晚的,也有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
“这就是知春里的掌柜?”
“传言知春里掌柜是个小丫头啊,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
“玉掌柜是对投票结果有所质疑也乃情理之中,我之所以这么说,也同诸位一样,商会替知春里拟选商铺,本意是希望选出的商铺乃实质的民心所向,而非图利之人,背后操控,玩弄虚假,欺骗百姓的手段。”陆听晚透着种淡淡而又轻蔑的嘲讽。
玉掌柜察觉她意有所指,原本的不甘化成心虚,愈是如此,他便愈要急着解释:“江掌柜这话是何意?”
“谁操控选票结果,江掌柜这话可不能乱说。”
“并非乱说,”陆听晚道,“而是证据确凿。”
原本还带有一丝侥幸的玉掌柜神色骤变,忽而失声大笑:“江掌柜既然不想我等未央街商铺代理玉露膏,又为何让商会广而招募,撒网捞鱼?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等商铺的名声来为你心仪这些商铺铺路,引得京都百姓的号召,殊不知踩着他人达到目的,必将受其反噬。”
陆听晚并未慌神,从骨子里蔓延的沉稳一览无余,洛云初在一旁欲要解围,折扇抬了一半,又被陆听晚摁回去,陆听晚定在他跟前,与楼下的玉掌柜对峙。
“玉掌柜,话别说太满嘛,今日知春里与明玉阁谈不成生意,不代表往后谈不成,您说对不对?”
“哼。”玉掌柜甩脸色,很是不屑。
“不过呢,知春里自开业以来,便有一条不可触碰的规矩,便是不与失信作假之人合作。”陆听晚悠悠道。
有旁观者不明,问道:“江掌柜,可这明玉阁的票数确实在前列,按您这么说,明玉阁的票数是假的?可监察署的大人都在,这票又是如何操作呢?”
陆听晚双手一拍:“这位兄弟问的好问题。”
“近日京都小巷不少外来做工之人,未央街的乞丐也比平日多了数倍,而这些人一贯参与投选,乞丐们连饭都吃不饱,还要关心知春里玉露膏由谁家商铺代理吗?”陆听晚说,“我差人在暗中观察,发现这些乞丐乃是收了银子,按人叮嘱从而投选商铺,诸位可知这投一次多少银子?”
“既然还有这种事?”围观的人谈论不停。
“确实,近日乞丐在未央街出现得多,可京兆府的人都来了,乞丐来讨钱的也不稀奇。”
“江掌柜,多少银子?”
……
“一人十文钱,按此法只要银子砸得够多,便无需参选了,还让诸位来选做什么?”
“江雁离,你是何意,是在扣我等商铺弄虚作假,毁坏名誉的帽子?那你知春里便可逐渐吞并京都商铺,从而一家独大是吗?”
“玉掌柜高估在下了,”陆听晚颇有耐心,她就是要借明玉阁一事广而告之,知春里是绝无私心的,“倘若我江雁离想要一家独大,便不会大费周章的拖商会替我拟选京都有头有脸的商铺来代理。”
监察署的人一直观望无果,便道:“既然是明玉阁等商铺违规在先,按照规定,理当踢出名单,永不合盟。只是江掌柜可否拿出证据?一面之词不能服众,也会损害无辜者声誉,这并非本官所愿看见的。”
“大人说得是,”陆听晚胸有成竹道,“人证物证皆有。”
陆听晚抬手,风信和天枢领着十几人走近监察署面前。
“这便是人证。”
那是以苗大婶几人为主的人证,其中还有几名乞丐装扮的男子,陆听晚瞧着面熟,原是在枫林巷和长青街经常出没的乞丐。
“尔等是如何证明,明玉阁虚假投票的?”监察署主持着大局。
苗大婶向陆听晚挑眉,陆听晚会心一笑。
“回大人话,民妇便是收了这明玉阁掌柜的钱,给明玉阁投的票。”苗大婶嗓音震慑会馆,此言一出,玉掌柜再不淡定。
“一派胡言,”他还在抵死不认,“若尔等收了我的钱,岂不是有包庇之嫌。”
按照律例,他们所收银两不多,只能道是品行不端,也不至于触碰法律的程度。
这些利害关系,陆听晚早已与他们说明,况且,他们目的并非是要拿这银子,而是要坐实明玉阁买票虚假投选一事。
洛云初道:“大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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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某能够作证,三日前商会统计票数后呈给江掌柜细看,江掌柜察觉其中蹊跷,便让商会有心留意每日来投票之人,确实如他们所说,许多投票者中并非普通百姓应有的装束。”
陆听晚道:“其实即便有乞丐来投选也无可厚非,谁说乞丐便不能有爱美之心,让我疑心的是这数量之大,其明玉阁遥遥领先的票数,让人叹为观止。”
“是以,为了能够秉承公正,保全其他商铺的利益,江某只能暗自寻了此法,安排了人在城中打听生财门道。幸而这几位朋友得力相助,果不其然,城西城北,乃至小巷都有秘而不宣的生财之道,而这拿钱投票便是这几日最为受众的手段。”
苗大神说明细节,“与我等接头之人,只道让我等投选明玉阁,便可获得十文钱,而一家十几余口人一同投票,便是百来文钱。”
“监察大人,今日知春里选代理商铺,本意是为民谋便,与商市通利,相辅相成。京都乃天子脚下的皇城,谋生经商之人数多,为夺利益手段层出不穷,为此江雁离也想大人能够为商会和知春里做个见证,今日所定的商铺,皆是通过公正的筛选,以及民心所向选举出来的。”
“江掌柜从商而不功利,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本官自是敬仰。”监察署微微颔首,陆听晚做出惶恐受宠之举,连连拱手回礼。
玉掌柜见事态暴露,周遭的同行掌柜嗤之以鼻,指责道:“玉掌柜横行京都十几年,这明玉阁倘若堂堂正正参选,何愁没有前十的票数,何故走上此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就是啊,做生意讲究的便是诚信,而今诚信丢了,往后我等哪还敢与明玉阁来往?倒是这知春里江掌柜,年纪虽小,行事却稳重,沉得住气,又不拖泥带水。”
“是啊,我等若与江掌柜能够达成合作,也是幸事。”
玉掌柜面红耳赤,老脸无处可藏,只能愤愤离去,其他几家因票数作假而落选的也仓皇而逃,留着只能是丢人现眼。
经此插曲,最终名单定下,十大商铺的掌柜在商会与知春里签下契约,商会作为中间监管部门,一拍即合。
京都茶楼戏楼说书先生编了断佳话。
自有春风起枫林,雁离悄入知春里,京都繁荣欣向往,商市盛况空前有。
知春里江掌柜,妙龄少女,仪态万千,水袖微抬,招揽万财。
……
众说纷纭,而这话也传入了程府,就连太后那似有耳闻。
盛夏雨水足,京城乌云压了几日,雨下不来,陆听晚因玉露膏代理一事近日都在知春里忙碌,上午天还是晴的,后半晌开始闷雷骤响,狂风不止,她望着突变的天气,着急忙慌关了铺子。
“这天风雨不定,瞧着来势汹汹,眼看要下暴雨了,农庄还有一批花等着采摘运送进城,若冲坏了,焕颜霜和玉露膏的原材料便没了,货物供给不足,失信于人,这招募商会的首轮店铺刚拟选好第一批货物就供应不上,于知春里名声有损。”
“掌柜,眼下如何是好?”
“把店里的伙计都叫上一并出城,赶在雨势下来前把田里的花都收采回去,”陆听晚果决道,“风信,你再去找苗大婶叫上她的老姐妹一块出城,事后必有重谢。”
争时争刻,她不能犹豫,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往农庄,陆听晚让村长把村民都叫来一并把开好的花采摘回去,酉时后的天已不见光,乌云笼罩了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