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三日,程羡之宿于映月阁,对雁声堂不闻不问。碍于规矩,陆听晚于成亲次日理当给主君与大夫人敬茶,可府中管家却至雁声堂传话,道陆听晚无事不必前去映月阁叨扰,平日请安之礼尽数免了。
陆听晚闻之,眉梢微挑,唇角轻扬,心中暗忖:“竟有这等好事?”
程羡之陪同公孙雪回门,二人出府没多时,陆听晚在雁声堂捣鼓良久,她往面颊涂上一层暗色脂粉,原本平整的面部画上肉眼可见的痕迹,此妆一成,旁人便不易察觉她女子身份。
陆听晚欲经商,须先寻一铺面,依手上现银,这两日她算了算,勉强能在城西赁个铺子,铺面可小一些,但位置必须得天独厚。
只是以女子身份赁铺,恐东家欺诈在先,见她是女子易欺,故而给她抬价,此等伎俩,她于江陵随娘亲经商时屡见不鲜。
刚出程府她便往城西去,城西小贩最多,且京都批发市集离城西近,若采买货物,便可省上大笔运输费用。陆听晚思及此,京都的风不知不觉都充斥着甜。
行至城西长青街,人流渐多,主街铺面她租不起,只能绕至枫林巷。
隔着两条街,枫林巷的铺面比长青街的租金低两番,但这的人流却不比长青街少。
陆听晚经过枫林巷时,正寻铺外张贴的租铺告示,忽觉长褂被人轻拽,她俯身望去,见一七八岁女童扯其衣角,稚嫩的声音,于枫林巷人潮中格外清亮。
“哥哥,哥哥,买花吧。”
哥哥?
陆听晚恍然眼瞎的自己是男子装扮,她收回远处的视线,蹲下身轻捏女童面颊,问:“你这花怎么卖的?”
“两文钱一支。”
“那你今日卖了几支?此花何处所进?”陆听晚瞧她篮中的花新鲜,长势又好,多为时令花品。
“尚未售出。”女童思忖片刻,又道,“此花是父亲所种。”
“自己种的?”陆听晚心思一转,拉过女童到路边,仔细挑着篮子里的花,种类不算多,倘若能搭配起来,也显雅致。
“那你跟着我,哥哥今日教你如何将这些花卖出去,”陆听晚仰头望天,略算时辰,“午时前,若这些花售尽,那你手上这支便赠与我,可好?”
女童点头,陆听晚领她至长青街与枫林巷岔口,此处为两街交汇之处,人流最是密集。她将花篮里的花,按照自己眼光再结合娘亲所教插花手艺,配成花束,每束售二十文,买一束者可随赠一支品相上好的花。
凡有买者,陆听晚皆赠一句吉言,围观的人群渐多,花篮的花已所剩无几。余零星几枝,陆听晚跟女童要了过来。
她将今日售花之钱以布包好,塞入女童袋中,再捏了捏肉脸,“按照约定,此花赠我。”
“谢哥哥,”小孩将花递过去,“哥哥好厉害。”
“那哥哥今日教你的,你可都记熟了?”
“嗯,记住了。”
“哥哥说,要到人多处去,枫林巷中若遇急行之人不必问,彼等无暇驻足买花。
“还有,哥哥说我的花品相好,只是……”
陆听晚似察其心,“只是,你尚不知该如何将这些零散的花枝,如何配花成束,才能引人入胜,可是?”
“嗯,”小孩重重点着头,“我怕没有哥哥配得好看,他人便不来买了。”
“只要花品相佳,至于搭配,”陆听晚揣摩片刻,“自明日起,你每日到此,我教你如何配花成束。不过,每日须以一支牡丹为学资,你若觉得可行,明日此时,我仍于此处候你,可好?”
“哥哥,一言为定。”女童欣然应允。
陆听晚本欲于城西开一花铺,以售花为引客之策,为日后提升店铺做基础,她得步步为营,虽程羡之与公孙雪处,她暂时没有掣肘,大可心无旁骛经商,可太后那头就不一定了。
是以,她必须得要在近几日内租到铺面。
适才助女童售花时,她已问清家中情形,女童居城外一处农庄,庄中有数十余亩地,皆种各类花卉,村民以此为生。
只是寻常花农都会将花售与花户,今年与村中常年合作的花户经营不善,毁约逃弃,花农遂无销路,女童只得每日进城,售得多少是多少。
待从街口再入枫林巷,她寻了几家出租铺子,或价高,或位置不佳,陆听晚空手而归,原本她也没打算一日便能寻得心仪的铺面,明日再寻便是。
斜阳已过梢头,程羡之与公孙雪尚在中书令府,今日回门,用过膳食后,公孙饮与程羡之于书房叙话。
他着一身霜色长袍,面容清冷,眸间温澈,似是装着一壶春酿,只一眼便让人如沐春风,可这与京都传闻的“活阎罗”称号大相径庭。他指尖骨骼分明,执一茶盏,言谈举止间尽显优雅精致,眼尾微挑,眉宇间隐现矜贵,令人不敢亵渎。
“羡之啊,”公孙饮坐于案前,“你与雪儿少年相识,情投意合,又是我这门生里最得意的弟子,老夫愿将雪儿许配于你,只是太后忌惮两家联姻,令陆明谦之女入府,其意你可清楚?”
程羡之放了茶盏,颔首道:“先生之意,羡之心知,太后意图,羡之亦晓,学生定不负雪儿之情。至于陆家女,太后要名正言顺安插眼线在学生身侧,意在窥视两家联系,获其中要信。如今朝中,太后干政,外戚姜党其心昭然,陛下与太后明争暗斗,身为臣子,亦难置身其外。”
“嗯。”公孙饮静静听着,“我知你与雪儿之情,只是你年岁尚轻,正是血气方刚,身边多几妾室亦属常理,倘若卧榻之侧若非可信之人……”
“先生,”程羡之打断道,“学生昨日已在府中下令,若无我命,陆氏不得踏入雪儿院中一步,学生亦非耽溺美色之人,定会谨言慎行,还请先生放心。”
公孙饮话已然明了,程羡之也要消除先生顾虑。
自光景年始,尚书令一职便由中书令公孙饮兼任,皇帝李庭风近日于朝堂下旨,要重新择选贤才接任尚书令,而今放眼朝中,能堪胜任者,唯程羡之与陆明谦二人。
当朝姜太后胞兄姜海义任职太尉又为护国公,镇守山海关。原本三分的权势,今公孙家与程家联姻,乃皇帝垄权之始。
太后急切要陆明谦任尚书令一职,阻李庭风大揽皇权,这才有了陆听晚替嫁一事。
只是洞房花烛夜,他与公孙雪所言,不知公孙雪能否守口如瓶。
新婚夜,程羡之掀了公孙雪红盖头,为她摘下凤冠。
正当公孙雪等待与程羡之的周公之礼,程羡之却再无动作,公孙雪知他一向克己复礼,隐忍自持,可大婚洞房夜,行周公之礼亦为夫妻之礼,并不违礼法。
床沿端坐的人候了一日,朱唇几度欲言,却还是忍下了。
直至子夜,程羡之方淡然开口,“雪儿,你可知我心愿是何?”
“肃朝堂,正朝纲,开盛世,立太平。”公孙雪眼波流转,眸底尽是崇敬与爱意,于她心中,程羡之便是这世间谪仙,纵旁人将他视为“活阎罗”,于她而言却非鬼魔。
“先生常言,成大事者需以身许国,太后将陆家女许我为妾,意在牵制我与先生,可我无心于她。我敬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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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即便太后懿旨,亦不因她缘故,而让你受了委屈。”程羡之凝视她那白里透红的面颊。
公孙雪的样貌在京都算是数一数二,可他此刻看着口中的所爱之人,心中却无半分悸动。
“夫君之言,雪儿明白,定不会因此事与夫君伤了情分。”公孙雪面颊透着羞红,程羡之看得真切。
他又道,“眼下太后与皇上斗法相争,我需在三月内拿下尚书令一职,才能站稳朝堂,辅佐君主,这也是先生之意。”
公孙雪清眸流转,程羡之说的这些她自然都明白,只是见他话里还藏了别的意思未讲明了。
“夫君今日与雪儿说这些,是恐雪儿与陆氏争风吃醋?”
“不,你无需理会她。”程羡之起身去端了合卺酒,递与公孙雪。待二人饮下后,公孙雪一直垂着首,俨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羞骨朵。
见程羡之未再言,公孙雪终于鼓起勇气,含着女子羞怯,依人伦师父所教洞房之礼,她踮起脚欲为程羡之褪掉婚服,只是她刚搭过来的手触碰到程羡之肩头那刻起,程羡之悄无声色避开了。
公孙雪的指尖悬于半空,略显尴尬,一时间竟然恼恨自己的鲁莽。此事本应女子矜持,可他却迟迟未有上榻之意,公孙雪一时不明其意,心中委屈渐生。
“夫君,可是嫌弃雪儿?”
程羡之与她拉开距离,正色道:“雪儿,我如今尚不能与你行周公之礼。”
“为,为何?”公孙雪抬眸带着生怯,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程羡之声音清冷,不疾不徐解释道,“我替皇上办事,太后虎视眈眈,此局我无全胜把握,故在我未得尚书令前,不会轻易碰你。若是我败了,身首异处,你仍可嫁作他人,许你庇护。”
公孙雪听后心底作痛,可见他这般为自己思虑,心中暖意涌起化作一团雾气,她接受了程羡之的说辞,也愿意信他一回,甘为他做一回空闺妇。
只是公孙雪觉得,纵然他眼下要恪守礼法,往后三月,日日宿在房内,谅他再能隐忍克制,亦不信能始终不越雷池。
可她无法意料,往后数日,夜夜难安的人不是程羡之,而是她公孙雪。
“夫君……”公孙雪靠在怀里。
程羡之握着她双臂,又轻推开些许,“雪儿,今夜我与你说的此事,还请你莫与先生提及,恐他多虑伤身。”
公孙雪应下。
今日于中书令府里,公孙饮几番暗示,要公孙雪尽快怀上子嗣,有了子嗣便能抓住人心,凡事变幻莫测,程羡之虽敬重她,可他年纪虽轻,城府极深,心底所思却难窥测分毫。
他手握禁军大权,在六部行事雷厉风行,于刑部更是一手遮天,凡是经手案子,无一差错,断案问刑,杀伐果决,与那一副清冷的容颜截然不同。
倘若两家日后有所变故,公孙家至少还有一子能够牵制于他。
夜幕临近,陆听晚自枫林巷归府,风信于程府后门候了多时,这祖宗可算回来了。
见她从后门溜进时束起的发松散了些,风信不知她一整日外出所为何事,只怨道:“二夫人,您是女子,外出未通禀主母就罢,还入夜方归,风信在这都急死了要。”
“第一日去城西,路不熟,”陆听晚手脚利落,将门栓上好,“不过我今日大致摸清了,明日再去。”
“明日还去?”风信音量忍不住提高些许。
“自然要去,我要去外边开铺,往后指不定日日都得出去的。”
“啊?可要是大人和大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风信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