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姜炽野的家事，夏心澄拿不准他怎么想，只好尽量客观的表达。
“你爷爷年纪多大、有没有做搭桥手术，这些跟我没关系。”
“你在不在意，那也是属于你自己的感受。”
夏心澄一句一句的说着，留心观察当事孙的反应。
姜炽野无动于衷，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洗碗机器。
脸一定很臭。
即便夏心澄看不到。
她抿了下唇，继续说道：“今天姜庭序来找你，就是你爷爷递的台阶。老人家想在你出国前跟你吃顿饭，你要是连这都不满足，把他惹火了，来硬的，你连我们家小区门口都出不去。”
姜炽野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
夏心澄正襟危坐，脑子里已经开始模拟和他吵架的情形。
她没错，她占理，她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想象中的冷嘲热讽没有发生，姜炽野回过头来，一副‘我小看你了’的纵容模样。
“你把迪迦送给我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留了一部分脑子的。”
“？”
“这么为我着想，好感动。”
姜炽野放下洗碗布，抬起的左手虚放在心脏上方，假惺惺的宽慰。
夏心澄被他浮夸的演技弄得浑身狂起鸡皮疙瘩。
“我只是不想我妈这么多年的心血被白白浪费。当然了，你要是想回姜家享福，谁也拦不住。”
“谁说回姜家是享福？”
姜炽野随口反驳了一句，转回去继续洗碗。
“不过你说得对，我爷那个人，霸道得像个有狂躁症的暴君，能动手绝不动口。当年他当众发疯差点把我打死……得亏良心未泯，放了我一马。”
一晃都十年了，估摸着老爷子的对他的耐心即将耗尽。
姜炽野刚拿了个特别难拿的奖，外人瞧着觉得这就已经登顶了，年纪轻轻人生圆满，下一步该回家继承家业了?
在舞蹈的世界里，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舞者对艺术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遗憾这些姜瀚昀老先生不懂，就算懂，也不会理解自己。
“胳膊拧不过大腿，臭老头有钱有势，我还是回去哄哄他吧。”一番思索，姜炽野做出艰难的决定。
夏心澄正要夸他识时务者为俊杰，熟料他又转过身来，很秀的问：“你有没有姜庭序的电话？微信也行。”
“……你觉得我应该有吗？”
今天，刚才，在家门口，那是夏心澄和姜庭序人生中的第一次见面。
姜炽野一脸从容的提醒：“你可以问问乐娴。”
夏心澄也是服了他，狠狠瞪着他几秒，抓起手机发起场外求助。
乐娴那边正好结束了葬礼式相亲，见好友没头没脑的跟她要这个，脑子一转就猜到是姜炽野需要。
发来老长一条语音方阵，点开先听魔音灌耳的爆笑。
“姜家嫡亲太子爷竟然落魄到跟我要自家人的联系方式？比较起来，晚上受的委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被爸妈打扮成一颗精品大白菜押到饭桌上，而那燕京来的性冷淡贵公子压根不乐意屈尊拱我——如此而已！”
姜炽野复杂的看着夏心澄。
夏心澄害怕的握紧手机，生怕乐娴随时会从微信里绷出来，站到岛台上给他们跳一段肚皮舞。
“人生那么长，你必须允许自己发生交友不慎这样的事……”
何况这位友友在海城人脉广阔，能给落魄太子爷提供帮助。
夏心澄弱弱的为自己辩解，懒得打字了，按着说话键，问：“到底有没有？有的话发给他，别搞骚操作。”
这次乐娴很干脆：【[OK]等着吧。】
……
很快，海城大E把姜庭序的微信号推给姜炽野，还附加了一句：【谢谢[鞠躬]】
夏心澄脑袋凑过去看：“她帮了你的忙，为什么要跟你说谢谢？”
乐娴那个未婚夫的杀伤力有那么大吗？
给孩子刺激成什么样了……
“这是谁的微信？”
姜炽野点开推过来的名片，给夏心澄看了一眼。
用户信息页面，昵称：JTX0808。
头像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夏心澄很赏脸的点评外加分析道：“姜庭序真人阴森森，没想到头像那么清爽。用全名开头大写字母做微信名是你们老姜家的传统？不过他后面带了数字，连起来像个车牌号，0808是……生日？哇，那他就是事业心超强并且永不服输的狮子座！”
“更欣赏他了？”
姜炽野调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手机屏，恨不得伸手进去揪一个电子版的姜庭序出来深度研究。
反手把JTX0808推给心澄则灵，成全她的好奇心。
“别闹，快加！”夏心澄拧他胳膊外侧，没拧动，悻悻的收回爪子。
好友申请发过去，等通过。
夏心澄又有意见：“你不备注一下自己是谁吗？”
她想在学校的活动群里加几个客座教授提前套近乎，发出去的申请全部石沉大海。
姜庭序作为大集团的二把手，没关闭‘添加好友’都算奇迹了。
“我们老姜家有用名字开头字母做微信名的传统，他要是看不出来，是谁的问题？”姜炽野用她刚才的点评反驳。
再者，跟姜瀚昀老先生的那顿饭，他不是非吃不可。
看不出JCY是谁，加不上更好。
夏心澄垮着小脸‘哦’了声，转问道：“那乐娴为什么跟你道谢？”
手机发出提示，JXT0808成为JCY的好友。
姜炽野点进对话框，快速输入：【初四以后没空，早上也没空。】
完全把对方当传话筒兼工具人使。
JXT0808：【好，我会安排。】
“换我会先骂你。”夏心澄萌生出把姜庭序拉入‘姜炽野受害者联盟’的念头，并表达了她对这段对话的简短看法。
姜炽野冷哼：“赵珩舞跳得好，你给他点赞。姜庭序真人阴森森，胜在头像清爽，还是永不服输的狮子座。就我招你骂，是吧？”
她还来不及开口，他又说，“至于乐娴为什么要感谢我，这个问题涉及多方面、多角度、多层次，高深且复杂，就算解释给你听，以你的智商也未必能懂。”
夏心澄那个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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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娴会好好跟我说，说到我明白为止，像你这种没朋友的人，根本体会不到互相帮助的快乐！”
姜炽野故意问：“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她非常果决：“不是！”
姜炽野得到想要的回答，长扬而去。
……
第二天未过中午，姜庭序就把饭局详尽发了过来。
确切的说是下午茶。
安排在下午四点，碰面地点是一家高级会所，离家三站路，步行十分钟就能走到。
姜炽野掐着时间出门，夏心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我去了？”
穿好外套，换了鞋，他站在玄关，望着沙发中间的冷酷背影。
她穿着熊猫连体款式的居家睡衣，头发扎了一个乱糟糟的丸子球，形成物理炸毛状态。
像无端被揍了一顿的圆滚滚，持续的生着胖气。
鉴于昨晚姜炽野直白的质疑了自己的智商，打破了他们之间脆弱、来之不易，且也并没有维系很久的和平，夏心澄根本不想搭理他。
而人都是有犯贱心理的。
她越没反应，他越要招惹。
“夏心澄。”姜炽野用那种被背弃的可怜语气说，“你真善变。”
冷酷的背影只是轻微晃动了下，没有回头。
姜炽野不恋战，相当果断的开门走了。
门被关上，过去不到两秒……
暴躁熊猫灵活跃起，气势很足的站在沙发上，面朝玄关，气急败坏骂：“神经病！你才善变！你不仅善变还莫名其妙！”
还没走出前院的姜炽野发来微信。
JCY：【中气挺足，就是肝火太旺，得喝下火茶。】
JCY：【老头子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好好想想吧。】
第一条是公然调侃，后面一条是提示，又好像解释？
“这么冷的天，我才不喝下火茶！”
夏心澄逆反的去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巧克力，坐在岛台前一点一点的喝。
丝滑浓郁的黑巧入口，久远的回忆逐渐复苏。
姜炽野来到这个家的第三个月。
江滢为他办理了附中的入学手续，把二楼的客卧布置成他的专属房间，新的生活刚走向正轨，姜瀚昀意外出现。
情形与昨夜姜庭序的来访相似。
豪车停在家门口，老先生坐在车里等。
等傍晚时分，夏心澄和姜炽野放学归来。
姜瀚昀对姜炽野说了三句话——
“伤养好了吗？”
“不是来接你回家的，你只有一周时间考虑。”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上位者高姿态的发言，没有下车，没有侧首正视，甚至连车窗都只降下三两寸。
姜炽野全程沉默，未发一言。
车开走，他像无事发生那般拉开子门，回家。
夏心澄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忙不迭跟上，跟在他屁股后面碎碎念，也是三句——
“姜炽野，你爷爷长得好凶好吓人！”
“就是他把你打成那样？”
“你可千万不能对他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