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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断缘

作者:草莓糕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日后。


    “乔乔?营里放饭了,你怎的还在此处?”


    安静的平原之上,只有溪流清脆的叮咚声,突然间冲出一道洪亮的男子嗓音,很是瘆人。


    蹲在地上专注浣衣的乔乔心跳一窒,受了惊急忙起身,却身形不稳差点儿栽进水中。


    “小心,莫摔着了。”一身高八尺,身着铁甲,威风凛凛的男子自不远处驾马而来,长枪朝着少女那伸出,面上写满了担忧。


    发现溪边少女已然站稳,男子遂改了道,跨过小溪,用长枪挑起少女坠落水中的衣裳。


    这熟悉的声音,是将军没错了。


    反应过来,乔乔巴掌大的小脸惊诧褪去,霎时染了笑意,粉面似桃花,眼亮如繁星。


    她忘了害怕,跨过平日不敢跨的小溪,来到中年男子跟前,圆溜溜的杏眼上下扫视着他,“将军,你回来了,真好,可有受伤?”


    “嗯,回来了。”柳云浩低头想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见她眉眼明媚,已然是大人模样,不着痕迹收回手,翻身下马,“绵绵呢,她没跟你一起?”


    一月前,柳云浩奉命出征,收取肃州边缘一个小镇,为日后攻打肃州做准备,今日才回来。


    说起手帕交,乔乔眼底喜悦淡去,绞着衣角酸涩道:“绵绵她……她生病了。”


    “什么?病了?我得赶紧回去。”柳云浩听闻宝贝女儿病,脸色大变,立即翻身上马,跑了几步不好留下乔乔一个人,又回来了。


    此处离营帐有一段距离,他想将马儿留给乔乔,自己跑回去,乔乔拦下他,说绵绵身体无碍,只是有些虚弱,现下睡着了。


    比起阿绵的身体,乔乔更在意她的心理状况。


    一连三日,柳意绵都做着同一个噩梦,夜里总会哭着喊着有人负了她,说她选错了路,满心苦涩,还会抱着枕头说想孩儿们.......


    清醒的时候她又什么也不愿说,只默默哭泣,眼珠子一直黏着乔乔,一步也不肯分开。


    她还说再也不劝乔乔嫁人了,大不了两个人就这么结伴过一辈子,健健康康的,挺好。


    乔乔都怀疑阿绵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绵绵近日可见过主上?”


    听完乔乔的话,柳云浩面上愁云惨淡,倏地说了这么一句。


    乔乔满心疑惑,摇了摇头,她们怎会有见到主上的机会。


    随军家属都安置在别处,离军营尚有十里路,她们即便是随军家属也不可在军营逗留。


    她是因着阿绵的缘故才可偶尔出入军营,而阿绵是个例外。


    阿绵母亲早亡,父亲柳云浩为生计投军,将她寄养在镇上一户人家,每月按时寄钱回去,谁知终于熬到了千户位置去接她时,她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连话都不会说了。


    柳云浩气到肝胆欲裂,将那户人家狠狠教训一顿后带着女儿回了军营,安置在随军家属处,他请了专人照顾她,即便如此她依旧时常被人欺负。


    柳云浩只能拼了命的挣军功,凭着一身军功,又不断卖惨,终于将女儿安置在了军营,他的营帐旁边,方便照顾。


    可即便如此,柳意绵也见不到主上,军营规矩森严,每个人都只能在规定的范围活动。


    “将军何故提及主上?”


    柳云浩哑然,垂下眸子,连连摆手,“无事,随口一问,我们赶紧回去吧。”


    回到营帐,看见发着高热,瘦了一圈的女儿,柳云浩一个在战场奋勇杀敌从不怯懦的大男人瞬间红了眼,泪水不受控从眼角滑下,滚入茂密的虬髯。


    “绵绵,都是为父不好,没能照顾好你。”


    忆起女儿往日遭遇,觉着女儿这一生实在说不上平顺,柳云浩内心的自责和疼惜像潮水泛滥,几乎将他淹没。


    床上的人儿忽然嘤咛一声,从被子里钻出来一双手,还透着热气,显然是给闷到,想踢被子。


    乔乔眼疾手快拦下,跟着扭头说道:“将军,绵绵她睡不安稳,身上出汗多,军医说要隔一段时间用药酒擦身一次,衣服也都要换了干净的,我来照顾阿绵,您去歇息会吧。”


    “那便辛苦乔乔了。”


    男女有别,身为男子总是不方便,柳云浩只得出了营帐,拿了个磨损严重的矮凳,心事重重的坐在门口守着。


    午间吃了药又睡了一下午,柳意绵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人却一直没醒过,口中不时含糊的说着什么,柔弱破碎的可怜模样,听得柳云浩心一揪一揪的疼。


    到了晚上,乔乔依旧在里面陪着,他还是不放心,坚持在帐外守着。


    平原的月光格外敞亮,视线里的一景一物没有半分遮掩,看得清楚明白,柔柔冷光洒落,给柳云浩身上添了一份神秘和孤寂。


    他仰头痴痴的盯着虚空,毫无睡意,胸腔平生惆怅和迷惘,又一次不知他和女儿的归路。


    凌晨的第一声鸡鸣响彻云霄,靠着一根柱子瞌睡的柳云浩脑子立刻清醒了。


    刚打了个哈欠,营帐内响起女子轻微的哭泣和呼救,随着时间消逝,里面动静越来越大。


    柳云浩扒在门口踌躇难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高声喊道:“绵绵,别哭,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爹爹在这儿,不要怕啊.......”


    话还没说话,怀里突然冲过来一团毛茸茸,炮仗一样突过来,饶是柳云浩身强体壮也退后了几步。


    “爹爹,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们不打仗了好不好,我们带着乔乔离开这儿,去隐居,过普通人的日子好不好。”


    “再不走你就要死了,乔乔也死了,我也死了,都死了,爹爹,别丢下我。”


    “爹爹,我好痛好痛,你快带我走……”


    怀中少女烫的像个火球,哭声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柳云浩抱着女儿,心都快碎了,哽咽到难以言语,只能不断的拍着她的后背,慢慢缓解她的不安。


    “没事儿了啊,没事了,不打仗,不打了,爹爹不会死的,爹爹还要看你和乔乔成亲生子长命百岁的,莫慌莫慌……”


    “真的吗?”听见熟悉的嗓音,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气息,柳意绵眼神清明了瞬息。


    她仰头望着爹爹,可怜兮兮吸着鼻子,呢喃求证。


    “自然,爹爹何时骗过你。”


    得到肯定答复,柳意绵煞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笑意,紧绷着的弦松弛下来。


    情绪大起大落后,她像被抽空了一般,倒在最信赖的人怀里。


    乔乔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默默垂泪。


    柳云浩将女儿抱进营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转头问乔乔,语气沧桑:“这几日她一直如此?”


    “嗯,之前反应比今日还要严重。”


    “是我的错。”柳云浩长长叹了声,心揪得一抽一抽的疼。


    他实在不是个好父亲,没能给女儿安稳正常的生活,害她日日担惊受怕。


    天一亮,柳云浩便往主上的营帐走去,想要告个假,好好陪绵绵几日。


    然而一进去,发现钟副将,老对手右中郎将周正都在,之后又来了几个将领,人方到齐便开始议事,说起了攻打肃州之事。


    原以为会修养生息一段时日,没想到主上竟想一鼓作气拿下肃州,如此一来军中又得忙了起来,他这时告假难免被说闲话。


    等人都离开了,柳云浩还是开了口,想凭着往日小恩小惠以及之前的军功,求个假,不过却将原本的三日改为了一日。


    高位上的燕王殿下手持一本兵书,遮掩了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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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他的话,未曾抬头,身上气势淸冷骇人,难以靠近。


    柳云浩面上有一丝懊恼和紧张,想改口请半日的假,却听他淡淡道:


    “左中郎将方立了大功,合该好好歇息,本王允你三日假期。”


    “多谢主上恩赐。”柳云浩感激涕零,忙跪下告谢。


    没想到主上如此通情达理,他理由都没说便应允了,还多给了恩典,叫他一颗心都澎湃起来,觉着自己跟对了主子,日后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爹爹?怎的回来这么早,不用练兵吗?”


    柳意绵正和乔乔在晒衣服,一抬眼发现柳云浩的身影,高兴的跑了过去。


    柳云浩大惊,眼睛忙上忙下,手贴上她的额头,检查着,好似她是一块嫩豆腐,碰一下就碎了。


    “绵绵,你,你身子好了?”


    柳意绵眨眨眼,娇俏道:“是啊,不发热了,爹爹别担心了,听乔乔说你一夜未眠,快去补个觉,晚上醒了,咱们三一起吃个团圆饭。”


    她强硬的将爹爹推进了营帐,逼迫他闭眼入睡。


    出了营帐,想起爹爹满脸沧桑、眼睛还充斥着红血丝的模样,柳意绵眉心沉了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砸。


    这几日,柳意绵脑海中记忆交织错乱,一会儿觉着现在的自己是梦中客,那个嫁了人又死掉的自己才是真实的,一会儿又觉着此刻才是真真实实,爹爹还在,乔乔也还在,什么也没发生。


    她分不清自己在何处,也不知哪个才是她自己。


    可昨夜听见爹爹的声音,她便决定将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当做一场梦。


    不管现在这个世界是真是假,能在这逗留多久,她都要好好保护爹爹和乔乔,避免‘梦中’的悲剧发生,至于慕容恪,这一次还是不高攀了。


    毒发的痛,被背叛的愤怒,还有那些年藏在角落里无人诉说的委屈,来不及为孩子安排一切的恨悔和牵挂,深深刻入了灵魂。


    她真的畏惧了。


    只是到了夜里,那些回忆仍然不停的往脑子里钻,而那些说不出的委屈和痛苦,会化作泪水,打湿了枕头,又总会钻入柳云浩耳中。


    柳云浩只歇息了一日便被女儿赶回去上值了,但心中藏了事,日日冷面示人,练气兵来仿若铁面阎罗。


    练兵场上,士兵们哀嚎遍野,这些人都是长年跟着自己将军出生入死的,一猜一个准,定是将军家里宝贝疙瘩那出了什么事。


    大家撺掇深得柳云浩信任的虞校尉前去问个明路,他们人多若真出了事,一起帮衬着,总好解决。


    于是虞校尉午间偷摸坐过去问,问的很直接,面对女儿的反常,柳云浩实在没招了,捡能说的说了。


    他还没说尽,虞校尉突然一拍大腿惊讶道:“小阿绵莫非中邪了?我老家有个表亲就是中邪了,整日胡言乱语,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天天抱着个枕头当孩子养,后来请了道士做法,喝了些符水,次日便好了。您可别不信,小弟亲眼看见的!”


    柳云浩也出身乡土,骨子里是信鬼神一说的,仔细一想觉着像这么回事儿,一听这话,更信了几分,但还是沉着脸故作严厉:“你可别乱说,坏了我姑娘名声,老子揍死你丫的!”


    虞校尉身子一缩,适时装出害怕的表情:“哪能啊,将军,你还不知道我,嘴硬的跟石头一样,小弟也是担心小阿绵不是。”


    话说完两人沉默了片刻,兀自咀嚼着嘴里淡的没味的冷得发硬的馒头,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下午练兵结束后,柳云浩抓心挠肝,鬼鬼祟祟发问,“若真中了邪,该如何?”


    虞校尉精明的眼珠子环顾一周,等四下无人,凑近他耳边神神秘秘说了几句话。


    随后两人会心一笑,如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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