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玉来退婚,这个消息可真是惊到了孙家众人,因此不仅孙家主夫妻俩接待的迅速,就连还在被关禁闭的孙小君,都得到了主院眼线传来的消息。
“那丫头真来退婚了?真的——”
他看着前来报信的小奴才,精致的眉眼又惊又喜,激动的简直恨不得在原地转上一圈才好。
小奴才点头如捣蒜,眉眼殷勤。
“真的,绝对真的,阿福前去禀报家主的时候我听到了,绝对真真的。”
“哎哟,老天保佑,算那丫头识相。”
他双手合十,直念好几个阿弥陀佛,然后眉开眼笑的拉着小奴才的手,毫不吝啬的往上套了个赤银镯子后,又顶着一张激动泛红的脸,殷殷嘱咐。
“……去主院仔细听着后续,一定要半点不落,事情做得好,小君我还有重赏。”
抚着手腕上的精美镯子,小奴才一笑八颗牙,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小君放心,奴才定竭尽全力,绝不让小君失望。”
小奴才一溜烟的跑走了,只留孙小君依旧难掩激动的手抚胸口,站在门口没回屋,刚好这会儿,没关的院门前又传来一道急切叫喊,却是孙小君身边伺候的颂艺自厨房拿糕点回来了。
“小君,好消息,有咱的好消息啊小君——”
孙小君抬头,两主仆的目光与空中相撞,然后同时瞪大眼睛,异口同声。
“——你都知道了?”
“哎呀!”颂艺一拍大腿,几个快步就凑到了跟随十几年的主子跟前,两主仆你攥着我的手,我望着你的眼,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激动。
“小君,咱们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孙小君唇角上扬,重重点头。
“可不是!也算老天有眼,不舍让我白苦一场,等越儿没了这婚约,凭他姿容,嫁的门户还能有差?”
“正是正是呢。”颂艺呲着大牙,胖胖的脸上眼睛乐的成了一条缝;
“公子容貌似小君,又有孙家做垫板,想找个富裕门户还不容易?等以后找到了,多的是机会回馈小君这个生父,如此,小君便再也不用受主君断月钱的掣肘了……”
孙小君没再开口,但观那上扬的唇角,看那弯弯的眼睛,皆能看出,他对对方说出的话非常赞同。
随身服侍十六年的贴身小侍啊,谁又能不了解谁呢?
孙小君他主子当了十六年,以前倒不在意孙时越这个儿子,一心想着生个闺女做底气,可奈何,天不遂人愿,任他百般争宠,肚皮就是没个动静,如此一年年熬下去,眼看岁月渐长,没了盼头,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将心神放到唯一的儿子身上。
毕竟,虽说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可若儿子嫁的好,那偷偷摸摸的添补他些钱财,保他余生富贵,不也是小事一桩?
可不想,这一放,那可不得了。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孙家夫妻俩已经给他儿子订下了婚事,对方大家门户,家中嫡长,且两边门户也是相当,这可真是乐坏了他。
本还寻思着找个时间好好向妻主吹个枕边风,不能让主君光顾着他亲生的嫡子,而不管庶子呢,结果,嘿,倒是省事儿了。
然而,没等他得知消息乐够,噩耗再度发生。
——儿子的未婚妻家破落了。
繁盛了祖孙三代的富户,就这样破落了。
这可真是——
如今之计能怎么办呢?
当然不能让儿子跌下那火坑,从此生计艰难,不说日后不能补贴他,恐怕还要向他这个生父要钱呢。
孙小君穷怕了,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才有了后续孙时越对这位生父的烦躁不耐,以及,渐生间隙。
想起与儿子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那防备的眼,孙小君也是挺恨,恨那主君的伪善。
明明沈家都破落了,孙主君为什么不及时给他儿子把婚约解除?
难道真想把他儿子嫁到沈家受苦?
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孩子不愿意他就不退,什么都顺着孩子,就会讨喜,一点都不为孩子着想,最后倒弄得自己这个最该与孩子培养感情的生父里外不是人——
不过现在好了。
任那孩子再不愿又如何?
这回可是沈家丫头来退婚。
——人家退的!
话分两头,不提孙小君在自个儿院里有多喜悦,就说主院这边,前来待客的孙家主和主君,盯着下首腰背微弯,恭敬行礼的少女,却是眉头紧锁,不甚欢愉。
“沈贤侄——”
没心情和她你说我猜的玩字谜游戏,孙家主黑黝黝的一双眼盯着沈明玉,言语直白。
“你是来退婚的?”
没人叫自己起身,沈明玉便就着这个姿势微微抬头,不卑不亢。
“是,孙姨,我今日确实是退婚的。”
“原因?”
孙家主端方的眉眼里已经有了一丝愠怒。
“我们两家婚约,十年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孙某也自问不曾对不起你沈家,哪怕你沈家如厮破落,我又可曾嫌贫爱富?”
她如此提问,目光炯炯。
面对这样质问的眼神,沈明玉低垂下眉,叹了口气,诚实回答。
“不曾,孙姨人品端方,高风亮节,不曾嫌晚辈贫苦,晚辈感激不尽。”
“既如此,因何退婚?”
这句却不是面前满脸不悦的孙家主提问了,而是坐于孙家主侧位的孙主君,孙时越正儿八经的嫡父,所问的了。
或许是怜惜痴情的庶子,也或许只是看不惯沈明玉如此明目张胆糟蹋婚约,他望过来的眼神比旁边孙家主的还要怒,这句话问完,下一句又接着开口。
“你可知被莫名其妙退婚,对男子的影响有多差?越儿不曾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如此对他?”
这一句一句接一句的砸下来,又混杂着孙家主在旁边的步步紧逼。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别沉默,回答我,我要听你的理由。”
“……”
在两人压迫的眼神中,沈明玉低着头,垂着眼,一动不动,安静如鸡,如此心中暗数八个数,猜测上方两人的怒气应该已经崩到顶点,这才缓缓抬起了那双已经酝酿好情绪的双眼。
沈明玉的眼睛是极美的,眼形优越,尾端上挑,眶子里的那双眼珠子更是似沾水琉璃一般,笑意常盈,黑亮剔透。
而此时,那双抬起的漂亮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你要问为何是淡淡的?
呵,当初在孙家后门,沈明玉好不容易憋出这种情绪时,孙时越也曾如此问过她,且还给她提出了很多演技上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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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这么表达,这样太淡了,你要有很浓烈的情绪,你现在可是要和你心爱的人划清界限啊,那你心里肯定很悲伤啊,这样淡淡的怎么行?来来来,我教你,眼睛里的情绪一定要浓……”
沈明玉对此的回应是微微一笑,然后;
“你行你上?”
“……”
孙时越妥协了,沈明玉满意了。
至于为何沈明玉犟着不肯换表情……
难道她不知道孙时越说的对吗?难道她不知道她此时应该有浓烈情绪吗?
笑死,她是压根演不出好嘛。
——她压根演不出!
所以没办法,在如此需要飚演技的时刻,她只能用高超的技术来掩盖演技上的不足了。
盛满着淡淡忧伤的眼睛与上方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然后便又似刚刚一般垂下,只这回的语气蓦然粗重了许多,那模样,竟像是难过到极致,正在强忍泣意一般。
孙家主和孙主君对视一眼,皆不明其意。
而沈明玉此趟过来的重头戏,已经缓缓拉开。
“孙姨,孙姨夫,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见到你们,但形势比人强,我也是真没有办法了,自我家破落后,时越共偷偷去找过我十二次,他吃过我家刮嗓子的粗粥,喝过我家有水锈味的白水,和我一起于脏污嘈杂的菜市场摆过摊,也因为我与人起过矛盾,听过恶言。”
她的这些铺垫说下,身为女子的孙家主眉头微拧,尚不解其意,可一旁作为男子的孙主君,却已依稀明白话中意思,锐利的视线冰雪消融,再盯过来的目光,甚至已经夹带了几分慈爱。
沈明玉低垂的眼睛不曾抬起,她的表演还在继续。
“……我亲眼见到,他那样一个精细少年,却变得粗食可咽,他那样爱安静,却又不得不置身嘈杂,他那样爱干净,找我一趟却白衣脏污。”
话落此处,她终于抬起了眼,此时此刻她眼中的忧伤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下定决心的绝然。
“我沈家破落,众心不齐,又自知本领有限,无力挽回,想来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若如此装聋作哑的真将时越娶回家……”
说到这里,哪怕孙家主此人再大女子,再没有体谅过男子处境,也意识到了沈明玉此番话的意思,要说感动嘛,那当然是有的,可她大女子了多年,依旧认她的死理。
“受点苦又怎么了?男子本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就是他的命,他既然聘为沈家婿,那这些就是他该受的。”
“可我不想让他受苦。”
沈明玉这会儿自己站直了没被孙家夫妻叫起的行礼,双目不太礼貌的直视孙家主,表情又恢复成刚刚进入孙家的样子,不卑不亢,一字一句。
“他生于富贵锦绣,长于养尊处优,他这样好的男子,本来就该过这样好的生活,而不是嫁给我,从此被拉入沼泥,一世艰难。”
“他不该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愿他过这样的日子。”
说罢,她从宽大的袖间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白纸,置于双手,恭敬的往两人方向举起,然后又是弯腰一礼,语调清晰,字字铿锵。
“十二年前咱们两家签下的婚帖我己带来,我要退婚,请孙姨和孙姨夫成全——”
如此,大戏落幕,沈明玉这边的任务圆满完成,剩下的半场,就端看孙时越的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