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钟望的身体越来越差。
刚开始还能勉强撑着来上学,后来更多的时间是待在病房。
“只剩一片叶子了。”
姜淮月在一边削苹果,听见他这句话,手一顿。
猛地抬头,窗外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榆树,叶子虽小但颜色艳丽。
“胡说。”姜淮月松了一口气,谴责他,“人家还没秃呢。”
钟望扯着嘴角笑了笑。
今天是平安夜,大家都图个寓意,医院门口卖苹果的摊贩不少。
姜淮月来的时候也买了一袋,苹果个不大但胜在色泽不错,红扑扑的苹果像大胖小子的脸蛋。
那是健康的象征。
“甜不甜?”姜淮月用小刀把苹果切成小块儿喂到他嘴边。
“甜。”钟望说,“甜得牙疼。”
莫名的,她想哭。
如果说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因为年少不谙事不觉悲痛,那成长后的第十七年,后知后觉的如爬山虎般的刺疼紧紧缠绕住心脏。
“淮月……”床上的人突然开口,“我想吃糖葫芦。”
“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一种巨大的恐慌裹挟着她,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和即将发生的事。
“好不好?”微弱的声音近乎乞求。
“好……”姜淮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感觉嘴巴还在动,“好……好……”
关门的瞬间,她又送了爱的人一程。
要体面,要自尊,要爱人不伤心不落泪。
还没祝你平安夜快乐,也不是非要平安夜,应该祝你每天快乐。
姜淮月靠着墙缓缓蹲下。病房内人来人往,医生家属进进出出,争吵,哭泣,哀求。
好吵,她捂住耳朵。
……
旁边的位置又空了,像一切回到原点一样。
新同学出现的太短暂,班上的人提一嘴就过了。
他们班还是四十六个人。
哦,也不是,还少了一个。
孟卓华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好几次上课讲错题。
沈梨和她越来越疏远了,上一次微信聊天还是四天前。
朱静休学了,她妈来学校办理的休学手续,听说她现在不愿意见人。
吴浩这个人仿佛消失匿迹一般,再也没了消息。
姜淮月撑着脸看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预示一场暴雨的到来。
“淮月,我走了。”沈梨打了个招呼,背起书包就走。
今天的雨很大,她出门没看天气预报。
雨滴落地又飞溅到台阶上,姜淮月站得靠外,溅起来的雨滴打湿了她的鞋尖。
大概是不会停了。
她拉紧校服外套,抬脚就要走。
衣角被人拽了拽,紧接着什么东西罩在了她的头上。
姜淮月回头,对上的是一双怯怯的眼睛。
“雨很大……”李言低着头,手紧紧捏着脖子上的校牌,“要一起走吗?”
“谢谢。”
这把伞不算大,两个人还凑合。
溅起的水也打湿了裤脚,潮湿的天,闷哒哒的心情。
“你家住哪啊?”姜淮月问。
李言报了个地儿。
“那先去你家吧。”姜淮月说,“你再把伞借给我,免得你跑两趟了。”
李言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答应。
他住的小区要更破旧一些,风吹得窗户砰砰撞,过道全是湿漉漉的脚印,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到第四楼,李言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你等一下。”李言招呼她先进来,“我重新给你拿把伞,这把有点不稳。”
不稳也没关系,能遮挡就行。但李言执意要给她重新拿一把,姜淮月拗不过他,只好站在客厅等着。
客厅很简陋,沙发桌子电视机。没有落地灯,墙上柜子上也没摆一些照片。
看不出来有活人的生活气息,是因为家里人很忙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的原因吗?
姜淮月扫了一圈,发现厨房的冰箱门没关。
她抬脚想过去帮忙关上。
“姜同学——”李言叫住她。
“伞找到了。”
姜淮月刚迈出的脚又收回:“谢谢你啊。”
“对了。”她好心提醒了一下,“你家冰箱门没关。”
“还有……”犹豫了一下,她接着说,“你家买的肉是不是放坏了?坏了要及时处理掉,对身体很不好。”
李言舌头舔过牙尖,笑得诡异:“嗯,多谢你的提醒。”
不对劲。
头怎么这么晕?
姜淮月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李言手里拿着把小刀。
“谢谢你提醒我。”他还在笑,“该宰新鲜肉了。”
一切的一切,重新连接。
喉颈滑过冰凉的触感。
她第一次知道,刀捅进人的身体最先感觉到的不是痛——
是冰……
姜淮月瞪着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是李言?
两个交集最少的人,两个毫无恩怨的人。
“我很喜欢你这双眼睛。”李言伸手盖住她的双眼,“尤其是放在玻璃容器里。”
“我还想把你拆掉,用针线缝一遍。”他眼睛亮起诡谲的光,“女孩子都喜欢洋娃娃,你喜欢吗?”
肺部空气挤压,连咳嗽都充满血腥味。
她想说话,她想质问,她不甘心。
“为……为……为什么……”姜淮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他的衣袖。
耳鸣声不断,她感觉到心脏的枯竭,却在临死前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因为啊……”李言开始分割她的手臂,声音飘渺,“……”
什么?
听不清……
什么也听不清……
眼睛也看不见了……
好累啊……
睡一觉吧……
……
“发什么呆啊?”沈梨戳了戳一旁撑着脸的姜淮月,“月考考傻了?”
“没。”姜淮月最近总感觉精气神不足,说话也弱弱的,“应该是最近没睡好吧,晚上老睡不着。”
“压力太大了?”沈梨说,“才高二刚开头呢,你也别太焦虑,反正高考一定没问题的!”
姜淮月点头笑了笑,手腕间的月亮吊坠轻轻晃动。
确实,他们离高考还远。
但除开学习,她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压得她心慌慌的。
九月咻一下过去了。
十月国庆,姜淮月闲得没事去医院给爸妈送饭。
父亲姜成海的办公桌上摆着张全家福,姜淮月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
舒展腰肢,她久违地感觉放松。
再等等吧,她脑海里突然冒着这个念头。
姜淮月自己都诧异了一下。
等什么?等爸妈工作下班吗?
她偏头看向门口,两个人影都没有。
姜淮月扶额,明天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总感觉最近怪怪的。
国庆也很快过去了,日子照常过。
某天上课吴浩突然流起了鼻血,止也止不住。
他的座位先是空了一天,然后是一个月。
十一月像是踩着风火轮过来的,这个月孟卓华请了一周的假,由别的班的老师来给他们代课。
“你有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姜淮月看着黑板上布置的周末作业,问前面的人。
沈梨正埋头抄写英语单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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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哪快了?在学校简直度日如年好吧。你要说周末过得快还差不多,简直就是眨眼就过了。”
姜淮月张了张嘴,没接话。
天气已经慢慢冷了起来,身上三两层地套着,动作迟缓了,思想也迟缓了。
沈梨最近跟林越走的很近,几乎是黏在一起的状态。
姜淮月担心地劝过她。沈梨摇摇头,表情羞涩:“他不一样。”
嘶……这种听着欠揍的回答好像在哪听过?
规劝无果,两人依旧整天厮混。
姜淮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
平淡才是大部分人青春的底色,但枯燥无聊的高中生活里,她偶尔也想尝一尝其他味道。
语文老师在课上分享了最近本市一则名人名事,一位叫江歌的女警察在打击狗贩子倒卖中因公殉职。
姜淮月记得这个新闻。
“同学们,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但宽度却像浩瀚星空一样,有着无限的空间。”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来回踱步,“用你们蜡烛一般的青春,拼尽全力燃烧吧。照亮自己,照亮他人,照亮未来。”
未来……?
姜淮月在嘴里咀嚼这个词,未来遥远又陌生,让人不敢想象。
到了十二月,气温更是连降了好几度。
今天是周日,也是平安夜。
她先是亲手做了盒饭买了苹果去看望医院工作的父母,然后回家的路上顺手买了串糖葫芦。
她依稀记得是谁说想吃糖葫芦来着,沈梨吗?
到家门口,一个小小的纸箱安静的放在那里。
咦?她最近有快递吗?还是爸妈网购的什么东西?
姜淮月抱起快递进了门,快递单上白纸黑字的写着收件人——姜淮月。
寄件人:佚名。
姜淮月:“?”
姜淮月心里一万个疑惑,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美工小刀。
“哗啦——”纸箱被打开,里面还包着一层泡沫纸。
展开后快递的东西才显露原形——一份蓝色的信封。
“这年头谁还写书信啊?”姜淮月嘀咕道。
但收件人都写她的名字了,拆开看看吧。
映入眼帘的是清秀娟丽的字迹。
“姜同学,你好。”
“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因为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礼貌又不失分寸感的称呼。”
“让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望。”
“你一定不认识我,因为我在现在乃至未来的时间线都不曾与你相遇。”
“听起来像我在说废话。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在一个赶往机场的雨夜因车祸事故被迫改签,本想趁着一点空隙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一睁眼,我回到了高二上半年。”
“很奇幻对不对?我也是在周而复始好几次之后才接受这个事实,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梦。”
“我循环了七次,各种实验与推理之下终于找到了循环一次又一次重启的原因——”
“那就是你的死亡节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你含冤的尸体的缘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回归正题。你的死亡节点是我循环的开始,所以下一次循环我想试试能不能打破这个莫比乌斯环。”
“下一次见面,希望我能亲口叫一次你的名字。”
“如果收到了这封信,请你谨记,你一定要救你自己。要是有机会,我们也许能在未来相遇,希望那时候我们都能记住彼此。”
“为了更好的明天和未来。”
眼泪啪嗒落下,泪珠将最后一行字晕染,未来两个字像开花一样。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