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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跌入怀

作者:听竹妃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八、跌入怀衣衫半落


    风起,美人蕉的枝桠乱颤,花梢洒落冷白的光,在她的青丝间拢上半抹昏黄,月色依稀,她的眼尾处晕染着湿润的红,脉脉情意,欲说还休,尽入他的眼底。


    草地柔软,她的身体更软。


    空气中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时倾尘微微皱眉,这不是寻常香料的味道,这是一种很独特很奇异的香气,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蓦地攥住她的手腕,“这是什么香?”


    沈衔月莞尔一笑,她顺着他的力道,跌入他的怀里,“你猜猜。”


    时倾尘几乎要被这香蛊惑了心智,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抬眼望见她的笑靥,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红唇鲜艳欲滴,含苞待放,仿佛在说,“来呀~”


    他不敢置信地挑眉,“你对我用迷香?”


    她点头,唇角勾起一丝轻轻浅浅的笑,“此香名唤南朝遗梦,男女之间,愉情怡性,最是相宜。”


    “南朝遗梦?你是不是疯了?!”


    “或许吧。”


    沈衔月纤长的羽睫微垂,月华流过美人蕉的间隙,倾泻而落,投下斑驳光影,她清楚地看见,他的指尖攥紧衣角,向内蜷缩,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屈辱。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他衣衫半落,白皙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夜色中。


    很美。


    时倾尘薄唇紧抿。


    她太香了,他敛息屏气,把头偏往另一侧,尽可能不去看她,于是,她借着朦胧月色,瞧见他耳后落着一粒小小的朱砂痣,和她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沈衔月眉心微蹙。


    这是……守宫砂?


    她低头细看,三千青丝滑落她的肩头,沿着他的颈侧泛起一阵阵酥痒。


    他恨恨地咬牙,“梨容!你有完没完!”


    沈衔月费解地看着时倾尘,虽说男女欢好,各得其乐,可贞洁一向是女子最为在乎的,因为一晌贪欢过后,男子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婚姻也好,妊娠也罢,他们往往只顾自己一时痛快,女子则是吃亏的一方,万一闹将起来,不知道要承受多少莫须有的闲言碎语。


    因此未出嫁的女子会在手臂上点一颗守宫砂,以此自证清白。


    可沈衔月还是第一次瞧见一个男子有守宫砂的,他就这么在乎自己的贞洁吗?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守宫砂?”


    他皱眉,“你说什么?”


    她的葇荑落在他耳后的那粒朱砂上,轻轻一按,“我说,你为什么会有守宫砂?”


    她的指尖如冰寒凉。


    他的肌肤如火炽热。


    他动了动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衔月打量着时倾尘,看他的神情不似说谎,这粒守宫砂点在他的耳后,若非同床共枕之人是绝对瞧不见的,他贵为燕王府世子,身边又有人服侍护卫,有谁敢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来,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颗守宫砂是他尚在襁褓之时就落下的。


    沈衔月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这颗守宫砂会是谁的授意呢?燕王?老夫人?还是那位已经过世的燕王妃?


    不管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在他的身上做这样一个记号,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洁身自好?若真如此,这燕王府的规矩也太严了吧?难怪老夫人听说自己去了春风馆,差点气死过去。


    时倾尘深吸一口气。


    他不舒服,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自己,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不痛不痒,但却难以忍受。


    “梨容,下来。”


    “嗯?”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我说,下来!”


    “你很难受?”


    “嗯。”


    沈衔月笑了一下,她咬着他的耳朵,喃喃细语,恍若风中蒲柳,水中花影——


    “人生苦短……”


    “及时行乐……”


    时倾尘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本来就受了重伤,此刻又被这香料的味道所蛊惑,他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身下,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嗓音透着沙哑的质感。


    “梨容,我们不能这样。”


    沈衔月翘指拔下发簪,青丝泼墨,星汉如雨,她仰起脸,嫣然一笑。


    “我不是梨容。”


    他怔住。


    她的呼吸扑在他的耳侧。


    “子川~我是衔月~”


    ……


    衣襟散乱,满地春华。


    十指相扣,旖旎流香。


    ……


    东方浮起一抹鱼肚白。


    清润莹洁的露珠顺着花叶滑落,染彻她的眉心。


    沈衔月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一大片的花叶零落成泥碾作尘,似乎在提醒着她,昨夜是怎样的一场荒唐,她轻叹一声,余光瞥见近在咫尺的时倾尘。


    《灵香录》有云,南朝遗梦乃是宫中禁香,有迷情乱性之效,闻者沉陷其中,情难自已,会在巫山云雨之后宿醉不醒,记忆全失,按照这个说法,时倾尘至少还要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她放下心,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他薄睑微湿,拢着一层雾蒙蒙的月色。


    上一世,这一世,沈衔月都从未想过二人会有这样一刻,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同她在李元彻那里感受到的不同,时倾尘很温柔,即便中了迷药,也在拼命克制,宛如冬日晴雪,温存而又疏离,她记得,他在意识模糊之际,贴在她的耳边,呢喃着说,“衔月,别走,别走……”


    她想,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梦中的那个女子,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就是梦中的那个女子,梦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她不会告诉他这个真相。


    她要让他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


    重活一世,她要的已经不单单是他的爱了,她想知道上一世自己的死因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她想知道永宁十年那场兵变背后究竟还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距离永年十年还有三年……


    沈衔月清理干净现场的痕迹,旋即折身离开,她抬手拨开拂及面颊的新叶,在迈出最后一步之前,她回头深深望他一眼。


    他安静地躺在青石台上,眉眼如画,清冷绝尘,一如,当年初见。


    她心絮微乱。


    前尘忽寄梦中梦,今生犹见风里风。


    刹那间,她忆起了许多人,许多事。


    上一世,烟雨朦胧,他从江南的水墨中翩然而至,及笄宴上遥遥一见,她对他芳心暗许,彼时,她是太傅府的掌上明珠,是天皇贵胄都要讨好追求的对象,她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明艳,她相信,他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可他没有,哪怕她最后嫁给了李元彻,他也不过淡淡说了一句“姑娘珍重”,她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她知道他喜欢的吃食,知道他爱弹的琴曲,直到临死的时候,她才明白她从未看清过他,她甚至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她爱的是残缺的他,是不完整的他,因为这份残缺,补全了无限可能,因为这份不完整,成就了无数圆满,恰如镜中观花,水中望月,正因这份朦朦胧胧的梦幻,才更叫人心向往之。


    她后来常常感叹,人在年少时不该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一旦错过,便是终身之憾,即便后来,她遇到了许多人,端方如李元洵,痴狂如李元彻,在她的心底,也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爱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她爱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这份执念,她的爱恋热烈疯狂,仿佛飞蛾扑火,即便得不到他的半点回应,她也不后悔曾经这样真切地爱过一个人。


    只是这一世,她更爱她自己……


    *


    时倾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和一个女子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芙蓉销魂,潋滟贪欢,即便是在梦中,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曾经一遍遍告诫自己,这辈子,他在男女情分上注定无缘。


    大徵国土沦丧,至今未收,燕北十六州支离破碎,风雨瞑晦,夷狄铁骑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自从燕北十六州失陷敌手,朔北昔日的天堑屏障不复,腹地大开,利刃悬心,这盛世繁华的幻灭只在敌人的一念之间罢了,满朝文武却还在主战与主和之间摇摆不定,何其可笑!


    时倾尘曾经立誓,这辈子,他誓与燕北十六州共存亡。若是皇恩浩荡,他愿以血肉筑梁,夺回燕北十六州,从头收拾旧山河。若是喉舌难辩,他哪怕担了乱臣贼子之名,也要以飘摇微末之身,祭奠枉死的红血白骨,万千亡魂。


    他尚不能自全其身。


    又怎么敢染指情爱。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面住进了一个人,说来奇怪,他明明不认识她,却在她眼波流转、浅笑嫣然之际,似见故人惊鸿影,他不记得他们有过怎样的曾经,可是他会跟着她的欢喜而欢喜,跟着她的伤悲而伤悲。


    没有人知道,他从“建安盟”确认了“沈衔月”就是“梨容”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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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里是何滋味,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兄妹之情。


    那夜,他独自一人待在听澜苑中,放任冰水将自己淹没,在彻骨凌寒中,他又生出了些许侥幸,幸而她真的是他的表妹,幸而他们之间不可能有除了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当他从冰水中挣扎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从今往后以兄长之名护她一生一世。


    可是这个梦……


    他再次迷惘……


    素华翻飞,弦月弄影,他被无休止的梦境淹没,心甘情愿地随她沉沦,南朝遗梦何须憾,但愿长醉不复醒,他不知道这场梦的真假,他怕是真的,更怕是假的。


    “衔月!梨容!”


    伴随着两声呓语,时倾尘陡然睁开眼睛,黄昏刺入眼眸,流云漓彩,乌金西坠,水天一色间的光芒炽热而又绚烂,染就百余丈的红尘斑斓、锦绣繁华。


    清风拂面,刹那间,梦中种种烟消云散,时倾尘出了一会儿神,他的脑袋痛得很,幻象与现实交叠掩映,像是水和沙掺在一块儿,混混沌沌,不清不楚,意识忽闪之际,他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她的倩影,他怔了怔,暗暗责怪自己太过痴心,简直到了荒唐可笑的地步。


    他撑着青石台坐起来。


    夕色微阑,醺风沉醉,空气中飘来了一缕影影绰绰的琴音,似乎是梨花苑的方向,他犹豫片刻,还是打算过去瞧瞧。


    起身时,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金灿灿的余辉洒落,他低头,瞧见自己雪白的袖袍上泛着细碎褶皱,好似揉乱的云絮、山巅的石浪,两侧衣襟滑落,以一种很潦草的方式系在一起,显得很生硬很匆忙,这绝不是他系衣裳的手法,他的脸色倏尔一白,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变化。


    尤其是……那个地方……


    难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难道,那不是梦?


    时倾尘心绪繁乱,他匆忙换了身干净衣裳,快步往梨花苑走去,他走得太快,路上甚至撞到了两个人,顾不得对方诧异的目光,他夺步而去,直奔梨花苑。


    虽然他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同“梨容”有关。


    *


    梨花苑。


    莺儿正在廊下打梅花络,见他来了,忙迎上前去,“世子殿下怎么过来了?”


    时倾尘扫了眼紧闭的房门,“梨容呢?”


    莺儿听见时倾尘直呼“梨容”的名讳,不免有些讶异,不过她还是回答道,“姑娘刚刚弹了一会儿琴,说乏了,命我们都出来,这会子,想是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眼下不过戌时三刻,她就歇下了?我竟不信她睡得这般早。”


    说着,时倾尘便要推门进去。


    莺儿愣了一下,心说世子殿下平素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啊,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连忙伸手挡在门前,“世子殿下,姑娘才从佛堂回来,乏得不行,的确已经歇下了,男女有别,殿下不能进啊,殿下若是有什么事,不如明儿再来吧。”


    时倾尘步子一滞,“佛堂?她又去佛堂罚跪了?是祖母让她去的吗?”


    “不,是姑娘自己要去的,姑娘说,她给世子殿下惹了麻烦,心中有愧,昨儿从慈安堂出来就去佛堂跪着了,姑娘跪了一天一夜,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回来。”


    “所以她昨天一整晚都在佛堂?”


    “是啊。”


    时倾尘怔在当地,敛眉不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管不顾跑到这里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他来找她,除了昨夜的那场梦,还有许许多多的疑心,可是说穿了,再多的疑心也不过是疑心而已,他没有任何怀疑她的理由,他甚至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如此纠结。


    若真是一场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梦中和自己的表妹发生了如此不堪的事情,岂不是说明他一早就对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自视甚高,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若不是一场梦。


    对于女子而言,看不见的贞洁远比看得见的性命还要重要,如果那个女子就是他的表妹,他更是愧对先祖,愧对父母,他又有何脸面再来见她?


    时倾尘不自觉后退半步。


    莺儿看着他如丧考妣的样子,疑惑不解,试探着问,“殿下?”


    时倾尘沉默了一下,“等她醒了,不必告诉她我来过。”


    莺儿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好。”


    就在这时,门开了。


    他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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