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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青女过长安(十五)

作者:瑞羽长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上悬了舒王令牌,东宫卫率核验过后,便一路畅通无阻。


    白雪亭,也一路没再说过话。


    她偏过头,忍住不去看傅清岩,兀自闹脾气。


    舒王殿下好性子,待她下车前,温声问她:“我提行嘉,你生气了?”


    白雪亭素手掀开帘子,垂首轻声道:“谁提那个死不足惜的混蛋我都生气——哪怕是殿下。”


    说完,她轻巧跳下车。湖蓝的影子转过游廊,一下就不见踪迹。


    忘尘引舒王下车,他目光低垂,几度犹疑着想开口。


    舒王看出来了,对他道:“有话就直说吧。”


    忘尘摇摇头,只道:“殿下的决定,忘尘不多问。”


    舒王轻笑,清瘦身形在风中晃了一下。他广袖藏起手炉,遥望着雪亭离开的方向。


    “她还那么小,我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可……”忘尘忍不住道,“您对她很好。”


    她会贪恋着,不愿离开你的。


    舒王转过身,他走路很慢,语调也慢:


    “其实……从前有人对她更好。”


    所以,她该到那个人身边去。


    -


    上回见到惜文时,仿佛是在病中。白雪亭陷在淋漓旧梦里,意识模糊间,隐约瞥见一截丁香色的腰带。绣帕盈着清香,擦过她滚烫额头。


    后来她彻底醒来,听文霏说,李家的惜文娘子来过。


    “雪亭!”


    还在屏风外,就听见一道温柔声音,略带焦急。


    几乎同时,一个系着石榴长裙的年轻女郎走出来,步幅很小,步子却密,珠履急促地擦过青砖,声音窸窣。


    白雪亭忙迎上去,扶着她双手手肘,急道:


    “可慢些吧!”


    惜文小腹已经微隆起,细算来,接近五个月了。只见她额间贴一朵淡紫丁香花,鬓发简单挽起,只以卷草纹银梳背点缀,愈显得姿容清丽。


    阔别三年,李惜文都要做娘了。


    白雪亭心中酸楚,扶着她去榻上坐下,轻声问:“惜文,这个孩子……折腾你吗?”


    惜文淡笑:“四五个太医照应着,不算很受罪。”


    “倒是你,”惜文为她摆正歪斜的长簪,“一去三年,回信拢共不过三四封。我才要担心你受苦!”


    白雪亭忙道:“我才不苦呢。天高海阔,比在长安开心多了。”


    惜文嗔她一眼,轻声问:“你实话同我说,这三年里,肯定受了皮肉伤吧?”


    白雪亭低下头,心虚道:“一点点……”


    惜文当即要拨开她衣服,白雪亭连忙抓住她手腕:“惜文姐姐!真的就一点轻伤!”


    挑开短襦往里,蝴蝶骨刀伤被温热的手指抚过。


    李惜文登时要落泪:“我就知道,你这惹祸精……”


    白雪亭知道她心疼,但更怕她哭,据说孕中最忌多思。于是忙转移话题问道:“惜文,太子殿下待你好吗?”


    李惜文斜倚榻上,缓缓道:“相敬如宾。”


    她比白雪亭年长四岁,三年前夏天入东宫为储妃,那时白雪亭已经离开长安。


    “我嫁来前,太子已有三女,后宅美人也不在少数。”李惜文轻声道,“若说我与她们有什么不同,至多也就是我出身李氏,祖父是太师,仅此而已。”


    白雪亭顿生不满。


    想当年李氏族学,惜文何等出挑?谈经论史,锦绣文章信手拈来。纵情性婉约,却也有一分文人自傲。


    为何今日成了太子妃,这样高贵的身份,惜文却没有从前骄傲了?


    惜文摆摆手:“不说我了。你呢?这次回来,就是你自己不想,圣人和皇后也是要为你指婚的。”


    她虽这么说着,面上却是了然神色,一双杏眼微弯,促狭看白雪亭。


    白雪亭指骨敲了下她手背:“李惜文,你存心消遣我。”


    惜文扑哧笑:“我可不敢。你要做我弟妹这事,想来整个太极宫都默认了。”


    白雪亭想起舒王总是若即若离的态度,心中怨得很,出口的话自然也刻薄:


    “他就是看我可怜,想报我阿爹当年相救之恩而已。难道还是真心喜欢我?”


    惜文睨她一眼:


    “清岩心里要是没有你,当年何必与你一起跪承天门?魏公是你的恩师,不是他的。何况他身负剧毒,四个时辰啊,才一回府就昏迷不醒了,险些救不过来。这都不叫喜欢你,什么才算?”


    白雪亭一怔。


    她忙一拍大腿:“你早说这些,我今天还和他生气!”


    李惜文嘴角上扬,一派揶揄之色:


    “哦?坐人家的车来见我,还和人家闹脾气?”


    她点点白雪亭额头,嗔道:“好在清岩不会怪你,快去和人家道个歉。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除了清岩谁能忍你?”


    白雪亭心里记挂这事儿,出口语速便加快了:


    “惜文,其实我还有个事儿想你帮我。”


    惜文只道:“你直说,我们俩之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个堂姐,叫文霏,当年应该去李氏族学的,后来名额被她弟弟占去了。”


    惜文回忆:“文霏我记得。三年前你生病时,一直是她照顾你。”


    白雪亭把文霏婚事和白家那点破事三言两语说清楚,又对惜文道:


    “李氏族学的束脩,文霏想来是交不起。我是想托你问问李太师,长安之内可有别的地方能容她读书?”


    惜文忖道:“这个不难办。但你要确保,我为文霏寻了读书的地方,你叔父不会寻过去逼她嫁人,给族学添麻烦。”


    白雪亭满不在乎:“揍一顿就老实了。”


    惜文一掌轻拍她脑袋:“说你是闯祸精,你倒是打蛇随棍上。”


    “白适宗那等败类,不打白不打!”白雪亭捂着脑袋,十分蛮横。


    惜文被她闹得没脾气。眼见寿宴将要开场,侍女将太子妃殿下围成一团,预备梳妆。


    白雪亭只得告辞。


    舒王说过,在“崇华亭”等她。


    然而东宫太大了,山水峭石间,不要说“崇华”,她连个亭子都没找到。


    正好迎面走来一个人,手握折扇,穿洗得发白的破蓝袍子,面相十分善良。


    白雪亭当即过去问他:“这位郎君,请问您知道‘崇华亭’在哪儿吗?”


    那人见了她,先是一惊,扇风的手顷刻停了。


    他伸手,颤颤巍巍指向东南边:“绕……绕过……青莲池,再上半……半山腰,就……就到了……”


    原是个结巴。


    白雪亭一拱手:“多谢郎君。”


    说罢,她径自走了。


    留下那位结巴郎君瞠目结舌——


    天菩萨!怎么让他撞上这煞星?


    大理寺沈少卿素来花言巧语,懵然不知自己已成个结巴。


    他深吸一口气,待周遭那股“煞气”散去,又风流悠悠,晃着折扇,往青莲池方向去。


    可巧,他与那位指挥使同僚也约在青莲池畔。


    感谢结巴郎君。不出半柱香,白雪亭就远远望见半山腰上的天青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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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分清朗,七分萧索。


    她放轻脚步,徐徐走到舒王身后。


    舒王回身,温和问她:“与惜文叙完旧了?”


    白雪亭点头。上前半步,闻到他身上苦涩的药香,愈发愧疚,放软了声音道:


    “殿下,对不起……”


    “傻话。”舒王笑她,“你何曾对不起我?”


    惜文没说错,白雪亭最擅长借坡下驴,察觉到他的纵容,立时恃宠而骄,两步走到他身边,昂着头道:


    “殿下,我可不可以与你约定一件事?”


    舒王与她并肩在假山间缓行,温声道:“说吧。”


    “你能不能,不要再将我往外推……”白雪亭顿了一下,“也不要在我面前提杨行嘉。”


    舒王似是料到了,轻声道:“雪亭,这是两件事。”


    “那你答应哪个,又不答应哪个?”白雪亭攥着他衣袖,蛮不讲理,“你总要应我一件的。”


    她睁圆了眼睛望他,一往无前,像是认定了眼前这个人。


    但傅清岩知道,那只是因为她天生执拗。


    白雪亭仍絮絮说着:


    “今天惜文告诉我,当年你陪我跪在承天门前,回去就大病一场,差点就没救回来。殿下,你……你当时为何要跪?难不成还是不忍见恩师被挫骨扬灰吗?你和他才几分交情!”


    她发髻间宝蓝长簪摇摇欲坠,舒王抬手,替她插严实。


    白雪亭更近前一寸,几乎要一头扎进他怀里。


    她久等不到回音,却不肯放弃,续道:


    “你总觉得我年纪小,你总觉得这副病躯是拖累。但是殿下,你有问过我吗?你能不能听一听,雪亭是怎么想的?”


    她靠得这样近,傅清岩一低头,便是纤密的长睫、玲珑的鼻梁。


    白雪亭的美其实很刺眼,只是她长年冷脸,动人的光艳就藏在寒锋之下。


    只有面对他时,她会主动剥下层层顽固的霜,柔软直白地坦诚以待。


    “我想做你的王妃。只因为你是清岩。”


    白雪亭仰头,眼里亮晶晶的。


    舒王认输般叹气。


    白雪亭心知自己胜了,手掌转个方向,想得寸进尺地牵住他。


    结果刚一拧,掌根与腕骨处却痛得一紧,她忍不住“嘶”出声。


    舒王忙问:“怎么了?”


    她抬起僵硬的右手:“很疼。”


    白雪亭气道:“琅嬛阁就那么几个人。我每天要盘点书库,记录数目、卷名,一写就是一整天,不疼才怪了!”


    她撩起眼皮,无师自通地故作可怜:


    “殿下手轻,能不能……帮我按一按?”


    舒王不动。


    白雪亭:“真的很疼啊……”


    头顶有一声无奈的轻叹。


    随后冰凉的掌心托起她手腕,虚虚拢住,拇指在她腕骨处打圈儿揉着,力道正好。


    白雪亭满足眯起眼睛。


    她更向前一步,彻底消弭了二人之间最后一分距离。


    而后抬臂,轻轻环住他清瘦的腰,脸颊贴在他肩窝,一缕药香钻进鼻尖。


    舒王一僵。


    很明显三尺之外就有踏碎树枝的响声。


    他几番犹豫,对白雪亭道:“你真的没听见吗?”


    白雪亭才不管:“听见什么?”


    舒王轻轻推开她,回身望向山石之后,一片墨蓝的衣袖,银线勾勒忍冬麒麟纹。


    白雪亭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舒王对那人道:


    “行嘉,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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