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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青女过长安(三)

作者:瑞羽长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虽说白雪亭与舒王有约,郭询却也没急着放她走,拉着她絮絮说了好一会儿话。


    “方才你进来,隔着帐子,舅母竟认不出你。印象里啊,你还是个头矮矮的小女孩子,对太极宫里的规矩茫然不知。见了我与圣人,跪得歪歪扭扭,南珠笑你是山野丫头,被我凶了一顿。”


    广平公主傅润,张昭容所出,乳名南珠。


    郭询忆起当年,抬手描摹白雪亭精致眉目,温声道:“一转眼,都是桃李年华了。”


    白雪亭低声道:“雪亭生于乡野,蒙圣人与皇后不弃,接我来长安教养于膝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她出生时,白适安与江露华已退隐三年。


    那二位是潇洒性子,带着她浪迹天涯,好不痛快。


    白雪亭才满两岁,江露华就敢让她尝沾了烈酒的筷子,闹得她哭了大半夜。白适安哄女儿哄得一个头四个大。四岁,腿脚还没长全的年纪,江露华一把扔她上马,白雪亭又是吓得魂都断了,险些从马上摔个狗啃泥,回去发了三日高烧。


    她那盛名在外的爹娘,任她野生野长,纵容白雪亭长成娇蛮不驯的性子。


    然而时局变得太快,这头海角天涯,白雪亭还没骄横几年。那头,节度使王雁荣便重兵攻陷长安,宗室重臣仓皇逃至金陵。


    圣人举目无一可用良将,只得再将她爹娘召回去。


    这一去,却是生死两隔。


    直到多年后长安收复,白雪亭被帝后接入皇都,才去她爹娘灵位前磕了三个头。


    郭询细看她,放柔了语声:“好孩子,你这模样,真是和露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娘是传奇人物。”白雪亭道,“我……不过有幸承了三分皮囊而已。”


    “这就很好。”郭询凤目低垂,语调平添三分感伤,“你这样纤弱的女孩儿,实在学不得露华那般路数。舅母最后悔的,就是当年要你学本事,放你去了西京……”


    白雪亭听得“西京”,仿佛被针扎了似的,浑身一震。


    郭询忙止住话头,安抚着她:“好了,不说这个。”


    “你不是与清岩要好吗?”她借舒王转移话题,含笑道,“待圣人病好些,我去同他提。清岩长年病着,身边也是寂寞,你们若能结成一对,实在是谁都满意的好事。”


    白雪亭渐渐停止细微的颤抖,垂目安静应道:“有劳皇后为我操心这些……”


    她午时到延嘉殿,离开时已近傍晚。天际飘来紫红云霞,隋广福伴着她走到永巷,谄媚笑道:


    “奴婢听着皇后意思,是要让姑娘做舒王妃呢!”


    白雪亭没正面回答,只模糊道,“皇后疼我。”


    “可不是!”隋广福笑呵呵,“当年郭家十二郎跟姑娘闹龃龉,皇后放着子侄不管,也得站在姑娘这边儿!连三年前您刺伤杨家那位少爷,皇后也为您顶在前头,生生拼了与杨夫人的手帕交情分不要……”


    白雪亭驻足月华门前,神色已寸寸沉了下去,打断他道:“中贵人就送到此处吧。”


    “哎哟!”隋广福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奴婢一时嘴快,说错话了,姑娘别见怪!”


    他是郭皇后跟前得力的人。如今奏疏与御用朱墨都搬到了延嘉殿,郭皇后的人就算当面甩她一巴掌,白雪亭也得乖顺受着。


    何况一两句碎嘴。


    天色不早了,白雪亭今日先在城郊遇见那冤家,又来延嘉殿和郭皇后热络了好一会儿,早就倦了。因而她也没往舒王府去,马车一路出了承天门,左拐进了光德坊地界。


    隋广福在月华门与白雪亭道别后,不出小半个时辰,又回到延嘉殿。


    内室早早点了灯,案上的奏疏收拾整齐,由婢女跪下捧在手心里,供郭皇后一本本看过去。


    郭询看见了他,半眯着眼,杏子红大袖衫松垮披在身上:“都说送佛送到西,舒王府可不近,你怎的这会儿就回来了?”


    “奴婢跟至承天门,看见雪亭姑娘的车驾没往舒王府那儿走,特地回来跟娘娘知会一声。”


    隋广福腰弯得很低,只能盯着郭询绣金鞋履上的珍珠,道,“姑娘似是回了光德坊白府。”


    郭询将奏章一合,婢女立刻上前接过。


    皇后娘娘丹红指甲轻挠额间,勾唇笑问:“碧梧,小娘子与情郎分手三年,回来了却不急着见他,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碧梧上前为郭询按摩太阳穴,掩唇笑道:“自然是情分不深,否则哪能忍得?年轻人爱起来没轻重,便是前头刀山火海拦着,也要讨个怀抱的。”


    她力道合适,郭询被按得舒服,渐闭了眼,懒洋洋道:“傻孩子,光晓得拿清岩来敷衍我。”


    隋广福凑过去给郭询按着小腿:“雪亭姑娘既不是一心向娘娘,什么事儿都瞒了娘娘一半,您又何必这样宠她?”


    郭询笑笑,舒展了身子靠在榻上:“宠她怎么了?我的女儿没活成。就当是我给露华三分薄面,替她好好将她女儿养大。”


    她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了一声,叹口气道:


    “不成气候的丫头片子,心里装没装人我还不晓得吗?”


    隋广福瞟她一眼,思及早晨传来的消息,又小心翼翼道:


    “娘娘,鸣凤司杀了咱们派去的死士这事儿……”


    郭询蛾眉一蹙:“和我兄长侄儿说去,若什么摊子都要我来收拾,要他们在朝堂上何用?一群蠢出生天的废物,杨行嘉才几岁?牙都没长齐的毛孩儿一个。这都搞不定,让他们趁早回家种田吧。”


    “是,是,奴婢多嘴了。”隋广福忙扇自己一巴掌,灰溜溜退下。


    -


    马车悠悠驶进光德坊。


    白适宗不过御史台一主簿,当年沾兄长冒死护送舒王的光,才得了圣人特许,恩赐他一个闲职,七品下而已。因此,光德坊白家宅院不大,也聘不起几个婢子。


    白雪亭开了门,才进中庭,就闻得女郎娇娇俏俏的声音:


    “鸣凤司衙门怎么管得这样严!我不过是看安国寺的粉茶花开得好,想给杨家郎君送去一枝,结果竟三个人拦着我!说什么‘鸣凤重地,闲人不得擅入’。那……那以前杨郎君在秘书省时,他还能出来见见我呢!”


    “阿霜,你也是大姑娘了。你感念杨家郎君当年救命之恩,这没错,但也不能总缠着人家。尤其如今鸣凤司列在三法司之上,那是国朝刑狱命脉,不将你赶出去就不错了,你还盼着人家将你迎进去,杨郎君好声好气地供着你?”


    “我……我也没有很过分吧!杨郎君脾气这样好,每回都送我到昭训门,还特地让他家侍从送我回府。我缠了他这么久,他若对我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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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需举止这样温柔?”


    白雪亭并指为掌,一把推开宅院小门,“砰”的一声,里头的人吓了一跳,双双回头看过来。


    堂姊白文霏惊喜道:“雪亭?不是说要先去拜见过圣人与皇后吗?这就回来了?”


    一边儿文霜却翻个白眼,见她衣饰精致,语调也冒了酸水儿:


    “怎么?皇后娘娘不留宿你?又到我们家来讨屋子住?白雪亭,你脸皮可真不薄!”


    文霏拽了她一把:“越长大越不像样了!”


    文霜一跺脚,委屈死了:“阿姐,我才是你亲妹子!她一个事儿精,回一次长安惹一次祸,连……连杨家郎君她都下死手,她能是什么好人哪!”


    白雪亭与文霏见了礼,又淡淡扫了一眼文霜。文霜生怕自己弱了气势,忙站直身子,扬着下巴:


    “怎么?我还说错了?白雪亭,你就是个祸患!当年连累我阿爹为圣人不喜,几年都没升官,现在回来又是做什么?还想给你那个逆贼老师翻案吗?”


    文霏大惊失色:“白文霜!你胡说什么呢!”


    白雪亭目光刹那冷了下来:“你要是知道分寸,现在就该闭嘴。”


    文霜被她那眼神看得有些悚然,嘴上却半步不肯让,张牙舞爪道:


    “你就嘴硬吧。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天下人都认了他有罪,独你不认,难不成还是天下人有错?何况当年是杨郎君大义灭亲,同样是关门弟子,怎么杨郎君识得真相,你不识?”


    啪!


    白雪亭劈手就是一掌,速度力度都用了十分。


    文霜话音都未落,一张俏丽的脸倏地肿起来,她失声怒道:


    “白雪亭!你个疯女人!”


    文霏也被吓了一跳,忙去扶妹妹,对着白雪亭的声气也冷了:


    “雪亭,哪怕文霜再不知轻重,你也不能这样打她。说到底,文霜……文霜也没说错什么。”


    白雪亭无意解释,只冷着脸上前半步。


    文霜被她骇退,支支吾吾道:“你……你还想干什么!”


    “没什么,提醒你一声而已。”


    她凉凉道,“白文霜,我脾气比从前更差。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今天就是把你打个半死,放到皇后跟前,你猜她保你还是保我?”


    文霏知道她敢说就敢干,急道:“雪亭,你不要偏执太过了。皇后娘娘也不能保你一辈子啊!何况……何况如今你还借住在我们家,你要是闹出什么事,全家都要遭殃的!”


    借住。文霏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白雪亭扬了声音:“叔父官位如何来的,你们家又怎么在光德坊置的宅子,我本无意追究这些。但是文霏阿姐,文霜堂妹,讨了好处还要反咬一口,处处拣着我不爱听的话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文霜犹要驳她,却被文霏拦住:


    “……罢了,我们家是欠伯父伯母没错。雪亭,阿姐代文霜给你道个歉,咱们把这页揭过去。总之咱们三个都到了嫁龄,往后各自出门子,谁也碍不着谁什么,就当把最后这段日子和和气气过下去。”


    白雪亭一向给文霏面子,爽快颔首:


    “好,阿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答应。只是……”


    她逼视满脸不甘的文霜:“你再敢在我面前说半句杨行嘉的好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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