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锐和晏让对视一眼，收敛了各自的敌意。
陈老太太跑过来，一把拎起坐在小板凳上安安分分啃老棒冰的晏让。
“你这小子！欺负人家小锐做什么！”
晏让一脸懵：“？”
谁欺负谁？
明锐慢条斯理收起小刀，理直气壮抬腿给了晏让一脚。
“不准欺负皎皎。”
晏让干净的黑裤上多出来一块土色脚印。
极明显。
且不顺眼。
晏让握着老棒冰，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陈老太太拎着后脖颈挪到了一旁。
“……”
一瞬间，晏让从脑瓜顶红到了脚尖，尤其是耳朵，通红的像是熟透了番茄。
陈老太太忙把腌咸菜放到小桌子上，信誓旦旦朝沉着脸的明锐保证：“小锐你放心，小让这孩子皮，他不是真要欺负小月亮。一会儿回去，奶奶好好揍他一顿！”
明锐冷扫晏让一眼，极为施舍般开口：“嗯。”
晏让沉默，且被陈老太太拎回陈家。
刚被拎进门，就看到躺在老藤椅上听收音机看《红楼梦》的陈海棠。
母子俩面面相觑。
下一瞬。
陈海棠拍着大腿猖狂大笑：“小少爷回家新姿势吗？哎呦，裤子上的脚印儿是被人踹了？哈哈哈哈……”
晏让墨黑色眸子没有任何情绪。
陈海棠早就习惯了儿子冷冰冰的模样，再看一眼儿子被拎着后衣领拽回家，她再次大笑。
“哈哈哈哈……”
“娘！你先别放开！我回屋取照相机！”
陈老太太最疼闺女，大手一挥：“行！”
陈海棠噌地回屋翻照相机，陈老太太拍拍晏让的肩膀，安慰他：“你妈妈年纪还小，不成熟，你多担待啊。”
“外婆。”晏让小脸紧绷，“我才八岁。”
“……哇！”陈老太太脑瓜子一转，大手不放晏让的后衣领，“真好！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长得像你妈妈，好看！”
晏让：“……”
所以，一定要八岁的他，担待一个三十岁的“不成熟”女人吗？
不一会儿，陈海棠抱着照相机回来，冲着晏让咔咔照了好几张照片。
她不忘指挥。
“笑一笑嘛！以后你肯定会怀念！”
“……”
“摆个pose，快，帅！”
“……”
连续拍了几十张，陈海棠灵光一闪：“小让，你想不想穿漂亮的小裙子呀？”
晏让立马挣脱陈老太太，疾步冲回卧室，清晰可见通红耳尖。
陈海棠略带可惜，咂咂嘴，问陈老太太：“娘，中午吃什么？”
“中午吃饺子，不过你爹出去拿猪蹄了，就你那个肉联厂的江叔，他知道你跟小让回来，特地留了几个大猪蹄，留了几块五花，晚上炖肉。”
“好久没吃猪蹄了，好怀念。”
陈老太太一听闺女这么说，心疼地拍拍闺女的手，骂起晏升：“咱们海棠受苦了，晏升真不是个东西！猪蹄才多少钱，也不给你买。”
陈海棠硬着头皮点头：“就是。”
远在京城某疗养院的晏升：“阿嚏——”
“咱们不说晏升那混小子了。”陈老太太问，“吃草莓吗？昨个儿明家送了草莓过来，又大又红，肯定甜！”
“吃。”
/
明皎皎送完老棒冰回到家，已经没有了晏让的身影。
“哥哥~哥哥~”
“小鸡哥哥去哪里了呀？”
明锐把明皎皎摁在小板凳上：“饿了，回家了。”
“好叭~”明皎皎仰头看大太阳，疑惑嘀咕，“这么早就饿了嘛？”
【小鸡哥哥好胃口哇~】
【真厉害！】
明锐不喜欢妹妹的注意力被无关紧要的人分散：“继续学。”
明皎皎小脸一耷拉：“好叭！”
经过一天的学习，明皎皎已经能完整背下被默写声母表和韵母表，以及一百以内的数字。
收获：一百一十元~
傍晚，炊烟袅袅，饭香杂烩，勾得人嘴馋。
“铃铃铃~”
富有节奏的自行车铃铛声响起，蹲在小院里挖土玩泥巴的小丫头噌地站起来，撒丫子往门口跑。
“爸爸~”
蹲在一旁的明锐脸沉。
他记得警告过明长封，不准对皎皎进行摇铃训练，皎皎不是巴甫洛夫的狗。
他直起身，走到门口，正好看到明长封把明皎皎抱在怀里，吧唧亲一口，还往皎皎嘴里塞了一坨巧克力。
“皎皎有没有想爸爸？”明长封亲昵蹭蹭小丫头的脸。
“没有嗷。”
明皎皎大眼珠一转，搂着明长封的脖子，小脸皱巴成一团。
【爸爸快问！】
【皎皎准备好告状啦！】
明长封挑眉，桀骜风流的眉眼衔来笑意：“为什么不想爸爸？不喜欢爸爸吗？”
“才不是！”
明皎皎苦恼叹气。
“皎皎在学好多好多东西，时间少少的！不能想爸爸！”
说完，小丫头仰起头，白瓷般的小脸满是期待。
【爸爸快说！不要让皎皎学习啦！】
【快说快说嘛！】
“原来是这样。”明长封恍然大悟般，迎着小丫头希冀的目光，笑眯眯说，“没关系，读书是好事，皎皎不想爸爸也没事，爸爸想皎皎，么嘛！”
明皎皎非但没有听到想听的话，还被嘬了一口脸，小表情瞬间碎裂。
【可是爸爸明明说过！读书超级苦！吃软饭才香！】
明长封眼角抽搐，心虚绕开明锐黑沉沉的视线。
他抱着小丫头进门，把自行车放好，轻咳一声，问明锐：“皎皎学的怎么样？”
“很好。能够熟练背诵并默写拼音表和一百以内的数字。”
明锐朝明长封伸出手，语气坚定：“妹妹。”
明长封嘴角一扯，他知道拗不过明锐，不情不愿把怀里的软香团子递给明锐。
“抱稳点。”
“啰嗦。”
“……”
明长封磨牙：混蛋儿子！
父子仨进了客厅，明长封把饭菜热好，端上饭桌。
“洗手吃饭。”
明皎皎啪嗒着小步子，摇摆着手里崭新的一百一十元，朝明长封炫耀：“爸爸看~皎皎挣哒钱~”
【等皎皎攒好多好多，全都烧给最先死掉的爸爸！】
【皎皎肿么这么好呀~】
明长封沉默，一时不知道该夸还是该怎样。
他蹲下弯唇一笑：“皎皎好棒，要努力跟哥哥学习，挣更多更多钱哦。”
明皎皎小脸一垮，踩着落寞的小步子去院外洗手。
明长封望向明锐，脸一黑：“你压岁钱不是被我骗走了？怎么还有？”
“解了几道题，挣了点外快。”
“……”
谁会找八岁小孩子解题啊！有病吧！
明长封“嫉妒”的冒泡，但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有病且坏脾气的大儿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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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个小天才。
再抬眼，他家小天才正领着小神兽在院子里洗手，关系融洽。
明长封欣慰，继续端菜。
院子里，昏黄灯光照明。
明锐一板一眼给明皎皎洗手。
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走进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
汗衫长裤，肌肉虬结，五官端正眉眼锋利，自带一股凶气。
虽说以貌取人不好，但来人看上去确实不像正经人。
大块头男人见到明锐明皎皎兄妹俩，拘谨抬手笑笑，憋出一句：“吃了没？”
明锐睨他一眼，垂眸无视，拿起毛巾给明皎皎擦手。
明皎皎歪头好奇打量：“叔叔，你来找爸爸吗？”
【叔叔身上的气运不错诶，还和爸爸有粗粗的联系。】
【爸爸的死劫比叔叔早一点点，真是好朋友~手拉手~一起死翘翘~】
【爸爸放心叭~皎皎已经在攒纸钱啦~】
明锐：“……”
明皎皎嗓音又软又甜，小丫头长得也有福气，白白嫩嫩，像个小糯米团子。
大块头挠挠后脑勺，下意识夹着嗓子朝明皎皎解释：“对呀，叔叔来找你们爸爸，有点事要麻烦他。”
“明长封在客厅。”明锐厌烦有人瓜分妹妹的注意力，更何况是没见过的陌生人，“自己去找。”
大块头点头，轻车熟路进了客厅。
明长封系着碎花粉围裙，看到走进来的大块头，下意识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白翰，你怎么来了？出事了？”
“倪文杰倒卖票子的时候，被条子盯上带走了。”
明长封瞬间耷拉下脸，低骂一声：“我不是说过最近风声紧，票子不值几个钱！犯不上！”
“封哥，现在该怎么办？倪文杰那小子口风松，万一……”
明长封余光望向走近的明皎皎和明锐，把围裙摘下来，放到椅子上，先朝兄妹俩说。
“小锐，皎皎，爸爸想起一件事，得出去一趟。你们先吃饭，一会儿等爷爷他们回来，跟爷爷说一声。”
明锐怀疑看他一眼：“出去喝酒？”
明长封是喝酒喝死的？
明长封微笑：“在你眼里，我就没点儿正经事呗？”
明锐从容：“嗯。”
街溜子能有什么正经事？
“你——”明长封深吸几口气，转头捏捏明皎皎的小脸，“皎皎好好吃饭，一会儿盯着哥哥吃药，等明天爸爸给皎皎买巧克力和糖果，好不好？”
“好~”
“不许。”明锐把明皎皎拉到身后，皱眉教训，“皎皎每天糖分摄入量过高，易损害牙齿健康。请您不要用披着父爱外皮的愚昧无知做伤害皎皎的事。”
明长封脑瓜子嗡嗡，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来的。
走出胡同，风拍在脸上，昏黄路灯照亮前边模糊的路。
明长封懵逼问白翰：“刚才那小子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白翰一脸同情：“嗯。”
他没想到，在外边说一不二，拳头比钢铁还硬的封哥，在家里竟然……被儿子嫌弃。
“封哥，你怎么不揍你儿子？”白翰不理解，“要是我儿子这么说话，我揍的他找不着北！”
“啧。”明长封眼梢一挑，语气骄傲，“怪不得你没老婆孩子。”
白翰：“……”
月明云高，二人身影被拉远，逐渐没了踪影。
明家，明皎皎和明锐吃着饭，两个炖的软烂的大猪蹄被端了过来。
很不巧，送大猪蹄的人，是明锐最不想见到的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