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夜幕,复州城的灯火如星。
他们约好在画舫见面,天色刚一沉下来王濯便到了。
今夜河上的画舫众多,他们放下了帷幔。
“王公子说要合作?”
柳祈的身边依旧站着那个年轻公子。
“没错。我可以当作从未在复州见过你,甚至还能告诉梁康成你兴许还在北关。”
“条件呢?”
“我只想知道你绑架皇子打算做什么。”
王濯兴致勃勃地盯着他。
“你觉得呢?”
“造反?”王濯的眼睛更亮了。
柳祈摇头“我并不贪权。”
“真可惜,你如今可是在朝中掀起了一道惊天巨浪,这是拉下梁康成最好的机会。”
“怎么?朝中贵臣竟在劝绑匪造反?”
“朝中贵臣?”王濯的眉目染上几分怒色“我原本可以不被困在华京,我爹是淳宁侯,我本不该在朝堂中与那些老顽固周旋,可梁康成不由分说收了我爹的封地。你觉得我会心甘情愿在朝中为他效命?”
果然,这么多年王氏在朝堂中苦心经营并非真的体恤君心。
没想到梁康成千防万防,却阴差阳错让他们生了谋逆之心。
帷幔之后,梁昭听着这话皱起了眉。他知道帝王难当,可竟从未想过狼子野心之臣如此之多。
“你想借我的手报仇雪恨?”柳祈漠然道“可我不会让晟朝改姓。梁康成必须死,但晟朝依旧只能是梁家的天下。”
“为什么?你做这么多难道都是为你的义弟夺权?”
王濯听父亲说了,宫中突然多了一个梧州来的富公子。这人与柳祈关系极好,又是先帝的七皇子,想来柳祈绑架梁昭便是为了给梧州的富公子争回王位。
柳祈的脸上写满了不悦“这跟你没关系。”
王濯被他瞪了一眼,依旧不疾不徐道“可朝堂中如今已经变天了。代知远因徇私枉法被杀头,代氏一族被问责,代贵妃禁足宫中。听说梅映雪也失势了,他的丞相之位由我爹暂代。”
梅映雪失势了?
裴决差点按耐不住要冲出去问个明白了。父亲一定是受他所累,明明离开时他信誓旦旦要护住梅家,可没想到竟走到如今这一步。
帷幔外的人还在继续说“看样子梁康成是不会相信任何人了,找回四殿下的任务已经交给大皇子梁玄,你们并没有多少胜算。”
柳祈听着他说这些,手中的茶杯不断地在他指间辗转。
他突然轻笑,道“你们都算错了。梁康成想借此机会打压世家大族的势力,可他算错了时机。提拔你爹无异于将豺狼养在枕边,打压代氏便意味着又树一敌,梅映雪大概是唯一一个对他真心的人,可他却不相信他。你无非是想告诉我如今东昌王家才是可以依附的人,可我没打算依附任何人。”
东昌王家。柳祈顿悟,楚南煜想告诉他的想必就是要提防东昌王家的人。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你们权力再大也无兵权,而兵马众多的覃欲州不可能被策反,所以你们想打我的主意。王溪客,你诓错了人。我有能耐带着梁昭离开,就有能耐对付扎根华京的王家。”
被戳破的王濯神色一滞,语气变得生硬“看来柳公子对我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倒不是完全不感兴趣。”柳祈招手,示意帷幔之后的人出来。
“王公子向来作恶,不如给你个机会做个好官?”柳祈又挂上了那副虚伪的笑。
帷幔掀开,梁昭先走了出来,裴决在后。
王濯登时便要起身,他身旁的护卫也立马想要上前,可却被沈韫挡住了去路。
“坐下。”她出声警告。
王濯坐回椅子上时突然发笑“柳望月,我不得不承认你当真有些本事,连身负御命的裴大人都能被你策反,你究竟在做一场什么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四殿下有事交待你,你做还是不做?”
王濯气得扭过头“何事?”
裴决替梁昭答道“复州的郭绍文纵容借贷,殿下要问他的罪,可眼下殿下不宜露面,还请王大人代为问责。”
不宜露面?王濯的脸色又一惊。
连四殿下都被柳祈招揽了?
此时柳祈正喝着茶,嘴角含笑,似乎十分得意。
见他久不答话,裴决又道“四殿下说话你难道还敢不从?”
王濯无奈,忍下怒气,起身行礼“臣听命。”
这三个字仿佛要被他咬碎了似的一个一个往外蹦,他越生气柳祈便越高兴。
他向来讨厌被人威胁,可王濯一见面就挟持了沈韫,他没让他脱层皮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审判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郭绍文只知道坐在上位的是华京来的王大人,却不知道屏风后还坐着梁昭等人。
沈韫站在王濯身旁,提醒王濯问话。
王濯这才放下茶盏,淡淡开口“听说复州偷盗猖獗,郭大人可否给本官解释一下为何会如此?”
郭绍文赔着笑脸“王大人有所不知,那几个人是惯偷,下官已命人加大惩治力度,日后定不会再犯。”
“郭大人可曾问过他们为何偷窃?”
“这……”郭绍文欲言又止。
王濯皱眉“没问过?”
“问过。他们生性如此,没有别的原因。”
好一个生性如此。
王濯又道“可我听说复州民间借贷猖狂,每一户都有借贷。这又是为何?”
“这是因为前几个月水灾,百姓损失惨重,下官为了让他们有钱种粮,便提倡互相借贷以买青苗。”
“现在已经过了收成的时候,为何仍有百姓还不上债?难道你提倡的借贷从中赚了高利?”
郭绍文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下官绝不敢如此啊!今年粮价下跌,勉强还上了青苗的债又开始交税,于是便欠上了债。不过明年一定能好转!明年粮价上去了便足够还清债务了!”
“明年的事谁说得清呢?”王濯又问“郭大人可知道复州城中贫者深陷债务,富者哀声怨气?”
郭绍文迟疑地点头“知道。”
“那城内偷盗盛行可跟债务有关?”
“……有关。”
“郭绍文,既然你都清楚这其中的关联,为何不停止借贷?”
“下官也是别无他法啊!”郭绍文急得声音颤抖,快要跪了下去“若是不借贷,复州便交不齐税,届时朝廷那边下官无法交代!”
“可城内百姓苦于赋税,这些你难道打算充耳不闻?偷盗之事又何尝不是官府放纵所致?”
郭绍文咚地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大人明鉴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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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只是一个地方官,管得了这事便管不住那事。下官自然知道百姓的苦楚,几次上书朝廷希望减轻税赋,但朝中官员冗多,若减轻赋税他们的俸禄该从何而来?朝廷驳回了我的提议。”
“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我费劲艰辛才考取功名,走到如今这一步我走了整整十三载。这么些年我兢兢业业,从未做过半点错事,我不想因此事受牵连,为了政绩好看,我只能想办法凑出钱来,我也是没得选啊!”
屏风后的梁昭脸色愈发沉重。
朝廷,又是朝廷。
他究竟听到过多少谎言。
朝廷之外究竟是何炼狱。
王濯出言“朝廷那边我会去上书,郭绍文,你纵容复州放贷一事虽出于好心,但却酿成大错,你可知错?”
“下官知错。”
“那便罚你三个月俸禄,你自去将这件事处理妥当。”
郭绍文终于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濯。
王濯挑眉,问道“怎么?嫌罚轻了?”
“不不不,不是。”郭绍文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下官多谢大人!”
郭绍文起身离开,屏风后的人才走出来。
王濯端起茶喝了一口“就这么轻易饶过他了?”
裴决替梁昭道“他本身没有恶意,给点惩戒足够了。”
王濯放下茶盏,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从他们见面开始,梁昭从未说过一句话。
他试探开口“四殿下可愿跟我回去?”
梁昭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还欲再问,沈韫抢先打断了他“你可以走了。”
王濯更加笃定心中所想,笑道“柳望月,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胆量。”
“王公子还不走,是打算试试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王濯不打算与他纠缠,临走时他突然留下一句话“裴怜山,你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回华京了,梅家因为你就要倒了。”
柳祈当然清楚他在打什么算盘,偏偏裴怜山这人容易动摇,柳祈生怕他再多说几句梅家的处境裴决就会反水。
“王溪客,你最好赶紧走。”他沉声警告。
王濯却不急,他知道人心最经不起挑拨。
“你别急,我这是在提醒你们朝中的形势,说不定你们还得感谢我。对了,符珩马上就不是大理寺少卿了,你们猜会是谁替代他的位置?”
符珩不是驸马吗?连驸马的地位都能动摇?朝中当真是要翻天了吗。
王濯噙笑,看向柳祈,一字一句地说“柳望月,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曲水只有一盏灯,却亮了一夜,四人各怀心事。
裴决偷偷送出去了一封信,信中告诉梅映雪他在查萧家案,待他查明真相便带着皇子回来请罪。
他始终愧疚,害梅家如此。
柳祈终于打开了那封从瓜州传来的信。信上写道:快到汝双亲忌日,复仇一事不可再耽搁。
他和江迫原本的计划是挟持皇子到瓜州,让梁昭亲眼目睹华京外的地方有多腐败。这计划之中只有他们几人,可如今却多了沈韫和裴决,江迫担心计划因此不能实施,遂写信送到柳祈手中。
柳祈原本不该掺和进萧家案。
但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让这场局再大一些,将当年所有细枝末节都翻出来,还原扑朔迷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