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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悲凉

作者:晓清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轻叩了几下门板,跨入议事厅,铿锵直白的一字一句道:


    “田亩水患岁岁如此,便不治了?久病成疾再难医,大灾终有一日会来,到时,大水淹的何止田亩?!”


    她款款而来,在议事厅肃气的褐调里,那一袭青绿色的满褶裙,如雨后新荷摇曳,透出活泼灵气。


    然在溪县县令曹茂看来,她鲁莽至极!


    他怒斥道:“我等议事,你这小娘子无故闯入,该当何罪?”


    宋涟清的愠怒漫上眉梢,“三位还要执迷不悟,实情就是如此!我何罪之有?”


    她扫视三县县令,看到的只有轻蔑和犹疑。


    宁县县令赵宥重重拍了一下扶手,吼道:“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轰出去!”


    乾县县令郑齐瞧着裴侍郎一副看戏的模样,不敢贸然搭腔了。


    宋涟清轻扯唇角,怒极反笑道:“三位县令一路走来,当真未看清如今源县的情形?三岁稚童都在河边相助!诸位还要粉饰太平,不作为!扪心自问,可对得起头上的这顶乌纱帽?”


    “水系贯通,牵连甚广,民生之道,你一个小娘子懂什么?!”


    “裴侍郎,她岂有此理!”


    ......


    郁气涌上心头,宋涟清的眼尾潋着薄红,嗤问道:“娘子又如何?水淹田亩,终年不止,诸君又懂什么民生之道?!”


    心下一片悲凉,她抬手扬起图纸,白花花的图纸四散开来,如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那抹青绿色就那样袅袅婷婷的穿了过去。


    裴侍郎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三位县令摸不准他的脾性,暗骂这小娘子过于嚣张跋扈。


    待看清图纸时,三人却齐齐震撼,“这......”


    地上的张张图纸,河道、田亩的曲线着实漂亮分明,其间标注着各种指南,足足有五种不同色彩的小字,版面实在娟秀清晰,看得出每一张图纸都下了狠功夫!


    三人当即懊悔不已,求助似的看向裴侍郎。


    后者意犹未尽,他放下茶盏,起身拾了几张地舆图,边走边笑道:“人也骂了,图也扔了,我们地舆才女涟清娘子,可消气了?”


    三位县令见状,忙不迭的捡起散落一地的图纸,追上去跟在他身后。


    宋涟清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随着怒气,将几位县令骂了一通!人家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她顿然感觉面色灼烧起来,转身朝众人行了揖礼,讪讪道:“小女直言不讳,失礼了,给几位大人赔个不是。”


    “无妨,无妨,涟清娘子快快入座,我等从长计议。”


    三位县令理亏,哪敢说一句怪罪她的话。


    刚入官场,谁人不是壮志凌云,宦海浮沉,谁人又不是得过且过?这位小女娘踏实为民,他们没有任何资格指摘。


    这些人并非无可救药,宋涟清也不矫情,将所有图纸收回整理好,一一分发给他们,简洁明了道:“乾县、溪县、宁县,田亩水患较轻,但新州府整体低洼,水利尤为重要,这些图纸,我都尽量详细标注了,除却治理田亩水患,对于日后治理,也大有益处。”


    言下之意,法子都给你想好了,若再不专心治理,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方才骂得最凶的溪县县令曹茂,这会儿脸都要笑烂了,“涟清娘子有大才,哪处县衙若能有你这般人才,那真是天降智多星!”


    赵宥和郑齐嘴上跟着附和,暗自白了他一眼,这就抛出高枝要招揽人家了。


    裴照林眉心微跳,敲打他:“图纸且收好,涟清娘子如今来新州,也不过是为着生意奔走,下次便不知是何时了。”


    况且,小小县衙,容不下涟涟的大才。


    好在宋涟清也兴致缺缺,敷衍都不带敷衍一下,直言:“涟清只希望,三位往后能勤于民事,政通人和。”


    这一句,倒将三位县令打得面红耳赤,三人朝她拱手见礼后,再无颜面多待,陆续告辞。


    源县水患告一段落,梅雨又冒出了脑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宋涟清一行人送别。


    半大点的雨珠打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砰砰”声,着实悦耳。


    车厢里,裴照林斜撑在案几上,目光不自觉的就会移开书册,飘到宋涟清的身上,每每是他从未察觉的温柔缱绻。


    “我有些疑惑。”


    车厢不算多宽敞,宋涟清顶着他的目光,真真像被温柔鞭笞,她有几分如坐针毡,只好开口找些话题。


    “有何疑惑?”马车颠簸,书册越看越晕,裴照林干脆合上书册。


    宋涟清鞭辟入里道:“按理说,陛下要亲查的案子,委派的官员万不能暴露身份才是,就如这桩走私案,那更不能打草惊蛇,可如今,似乎无人不知裴大人的来意。”


    裴照林的眸色微颤,不由地对她又多了几分赞许。


    他垂眸轻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早被盯上了。”


    “被盯上了?”宋涟清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瞬听他道:“这一路着实精彩,零零总总,不下五次埋伏,自鲁州第二次埋伏起,我与孟钧兵分两路,我着重吸引火力,他乔装打扮混入新州。”


    五次埋伏,他说的好生轻巧,但只有宋涟清知道,若无武艺傍身,一次埋伏便在劫难逃。


    她清亮的眸光黯下去,咬着下唇,试问道:“裴大人可有受伤?”


    “小伤无碍。”


    裴照林心下懊悔,他不该提,怕是让她想起了祖母横死的伤心事。


    他只得草草揭过,转换话题:“我开诚布公身份,便是要试探新州这些官吏是否参与其中,商场情况,还需孟钧回来才清楚,估摸着他也查到了些许苗头。”


    谈及案情,宋涟清漆黑的眸子里浮现出细碎的光,她打起精神,分析道:“那这般来看,韩绍章的嫌疑大些,可要严审了。”


    “不错,几位县令并不想治理水患,一味的催着我查案,无甚疑点,只有这个韩绍章。”


    裴照林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涟清若不着急离开新州,可愿暂时代为主簿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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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她一同办案,他这尴尬身份还能藏些时日,若让她与徐诺多接触,或许明日他二人又分道扬镳。


    他的语气诚挚,温柔的眉眼甚至略带些许恳求,“涟清也知晓,新州府那套班子谁人都不可信。”


    好像若宋涟清不答应,他就要红了眼眶似的。


    宋涟清差点心软应下了,但只要想到,他这样的目光或许时常看向其他小娘子。


    她心里酸果子的汁水打翻了,顺着喉间酸到了齿贝:“日后裴大人总是与我一道,若传回京师,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可要不高兴了。”


    这样直白的占有欲,裴照林一时间哑然失笑,心口悄然升腾的欢愉到处碰撞,好半晌才压下去。


    他道:“裴某恶名在外,腰间这把肃清剑,不知斩了多少贪官污吏,哪家娘子会靠近我这样的郎君?只有女中豪杰,涟清娘子。”


    宋涟清羞赧的瞪了他一眼。


    原来,他的莲花剑,叫肃清。


    ......


    风水轮流转,新州府衙班房,韩绍章足足待了十日。


    府衙一众吏卒瞧不得自家大人下狱,腾了一间班房,向宣州卫据理力争,才将人收押在班房。


    梅雨天,班房愈加潮湿,蒲草编的席子彻底浥烂了,韩绍章养尊处优惯了,哪里遭得住这般罪,那一块块红疹子从他的额头向外蔓延,连手背都比往常肿了一倍。


    他却恍若无感,端坐在长板凳上,这十日闭门反思,他觉着,这无妄之灾,不亏。


    门板客气的响了两下,“韩大人,裴大人有请。”


    一线天光现进来,韩绍章没吭声,只理了理衣袖,他随在宣州卫身后,远远的就闻到了淡淡的臭味。


    他下意识的嗅了嗅衣袖,眉头迅速深蹙,这衣服的酸臭味,还是与外间的臭味有所不同。


    正愣神,也被不轻不重的清润关切砸个正着:“韩大人,近来可安好?”


    韩绍章闻言抬眼,府衙公厨两边,门神似的,两把油纸伞下,一青一黑两道身形,都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隔着雨幕,他顿生一阵恶寒,顶着蜂窝似的臃肿脑袋道:“劳裴侍郎挂念,下官一切安好。”


    宋涟清没忍住,笑意从红唇边流泻出来,好意道:“阿诺医术高超,待会儿让她帮韩大人瞧瞧。”


    她若不提阿诺,还好些,提了,韩绍章的一张肿脸涨得绯红,破口而出:“你们江家人欺人太甚!那劳什子阿诺,自江氏一族归案就在老夫跟前晃悠,如今老夫这般模样都是拜她所赐!”


    “韩大人此言差矣,涟清姓宋,可不姓江。”


    裴照林适时打圆场,“今日备了韩大人尤为喜爱的新州鳜鱼,不知韩大人可否赏脸?”


    韩绍章差点没被口水噎住,这人右手按在剑柄上,问他可否赏脸?


    就是鸿门宴![1]


    那日田间的耻辱犹在心头,他几乎咬牙切齿:“下官只问一句,源县那日,裴大人可是意气用事?若这般,你又自诩什么清正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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