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辰时初,早上七点半。
二房的纪小四跟三房的纪小五,一起到纪霆所在的则修院,等着纪霆一起去学堂。
“小五说,你身边没有小厮丫鬟,肯定不知道家学在哪,所以我们同去。”纪小四欢快道,随后看到摇尾巴的大黄狗,“哪里的小土狗啊,有点可爱。”
纪霆已经不想再提。
提起这事,总觉得脸都丢到二里地外了。
昨天梦里,都是他在京城牵着大黄狗,见人就说这是金翅猃,脸都丢光了。
纪小五只笑没说话,纪霆看向他,总觉得这个弟弟知道什么!
不过小五话不多,估计跟他三房庶长子的身份有关。
其他人虽然不介意,但他在三房的日子,估计不好过,所以才养成这样的性子。
“快迟到了,我们赶紧走吧。”小五赶紧说道。
“对!迟到夫子是会骂人的!”小四遗憾地拍拍大黄狗脑袋,“放学再来找你。”
纪霆在京城的时候,小厮丫鬟倒是不少。
回京前,全都被卓夫人打发走,只能自己拎着书箱去上学。
小四小五的书童想帮忙,皆被他婉拒了。
背个书包而已,跟现代比,那可轻多了啊。
从大房所在的主院出去,直接往前走,便是从后宅到了中庭,这里多是会客以及书房。
再从中庭向左手边,经过一段回廊,终于到了较为僻静的桃李馆。
此地桃李馆,就是纪家家学。
自成立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
祖父纪探花在时,不仅堂兄弟姊妹们在这读书,纪家旁支也在这。
但纪探花走得早,旁支子弟尽散了。
沉寂多年后,纪家在纪家祖母悉心教导下,又出了个榜眼,也就是纪霆的父亲纪伯章。
纪伯章二十七岁考上榜眼,如今四十五岁。
在这期间,纪家家学人来人往。
不过这几年,纪霆他爹官途不顺,家学人就更少了。
宜孟县不少人都以家学里,有多少子弟读书,书读得又如何,作为这个家族是否有前途的征兆。
现在看来,只有纪小四纪小五,再加上一个纪霆的纪家私学,着实落寞。
纪小四还在跟纪霆说家学的情况:“以前人没这样少,大哥哥二姐姐,两个妹妹,其实挺热闹的。”
纪霆想了想道:“是因为我爹的事?”
这样直白的话,把小四小五吓一跳,全家都被祖母叮嘱过,赶紧摆手:“怎么可能。”
“祖母都说了,官场起起伏伏很正常,让大家不要大惊小怪。”
纪霆有些诧异。
他还说呢,他爹被罢官回老家,老家一句怨言也没有,更没显得恐慌。
原来是不怎么出面的祖母控场。
当然,即使祖母有意压制,那也要姊妹兄弟们愿意才行。
他们一家三口回来有好几日了,家里都没什么闲话,必然有亲戚情分在。
这让纪霆有些触动。
“那大家怎么不来上学了。”纪霆转而又问。
这次竟是小五先开口:“贾夫子不喜欢女子读书,说两个妹妹今年虚岁十二了,不应该抛头露面,就让她们回去了。”
???
在开什么玩笑?
纪霆觉得自己耳朵都出问题了?
“那怎么不换个夫子。”纪霆立刻道,“把他换掉。”
这个,倒是跟纪家出事有关。
原本是想换的,可纪家大房被罢官,一时间也换不成了。
稍微有些学问的夫子,肯定不愿意这个时候过来教书。
祖母倒是有些人脉关系,可家里事多,也抽不开身,只能先这样。
说完这些之后,纪小五纠结了会,低声对纪霆道:“三哥哥,不管贾夫子对你如何,千万不要发火,不然会有麻烦。”
面对纪霆的目光,小五并未再解释,里面肯定有内情。
终于进到桃李馆,纪霆在三人中月份最大,本来让他坐中间,纪霆摆摆手,坐到靠窗的位置。
不是他不想学,而是还不知道学什么。
昨天晚上吃过饭,他回则修院的时候,还翻了四书呢。
先不说都是繁体字,就那竖版的排版,他真适应不了。
还没翻几页,人直接昏睡过去。
十三四的年纪,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纪霆翻着四书,还在找学习过的痕迹。
很可惜,之前的他好像一点知识也没学。
纪霆顿了下。
至今他还在想,到底是他穿越了,还是说这两个身体都是他的。
纪霆愣神时,就听小四在旁边喊他:“三哥哥,三哥哥快起来。”
起来?
纪霆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瘦的中年夫子站在前面,对他满是挑剔。
“你就是纪霆?见到夫子,难道不知道行礼吗。”
“听说,你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每日吃酒耍乐,连基本的礼仪都没学过?”
小四连忙解释:“贾夫子,三哥哥他不是故意的,您才刚进来,他还没看到您呀。”
“三哥哥,快起来呀。”
纪霆对这贾夫子印象不佳,不过他没打招呼,确实是他的问题。
纪霆刚站起来,只听贾夫子道:“不用了,您可是探花的孙儿,榜眼的儿子,我这个小小的举人,实在没资格教你。”
说罢,贾夫子捧起书本,开始照本宣科,带着三个学生通读《论语》。
可他的通读,那是纯粹的自己读,并不答疑解惑,也不教授知识,那是纯读啊。
纪霆读了许多年的书,高考都考完了。
学校的老师,家里请的各类私教也有无数。
从未见过这般的夫子。
再看小四眼里透着迷茫,明显跟之前不一样。
小五则在努力跟读,可未经解释的《论语》全篇,不是一个普通学生能理解的。
四书五经被称为本经,本经如何解,自有其章法。
在没有标点符号的年代,也没有译文跟注释,只干巴巴的通读,谁能懂?
那贾夫子一边读,一边斜眼看纪霆,等着他睡觉。
自己上来便给个下马威,如今又枯燥地通读,多半学生都受不了的。
何况这个京城回来的纨绔,难道还能忍住不睡觉?
贾夫子的眼神,自然被纪霆注意到了,他反而挑挑眉,回了个笑,真的打开《论语》。
不就是听课吗,听课难道比上课还累?
如果说,刚开始纪霆还不确定。
先有小五提醒,再有如今的局面,他已经明白过来。
这贾夫子,完全是故意的。
他故意找茬不说,还不好好教,只为顺理成章离开的纪家。
他爹被罢官,家里人被祖母叮嘱过,所有人不准乱说话,要稳得住。
可跟着做事的人,难免心里惶恐。
尤其是跟官场沾边的读书人,必然害怕被牵连。
但以纪霆观察到纪家的情况,纪家家学的贾夫子倘若直接请辞,家里不会多留。
顶多外面说他几句见风使舵,趋利避害。
可这位既想要名声,又不想在这教学。
故而先把纪家家中妹妹“请走”,又来折腾剩下的学生。
不过留下的纪阳纪小四是个心大的,完全察觉不到问题。
纪风纪小五则是个谨慎的,处处小心,绝不出错。
就在贾夫子危难之际,来了个纨绔子弟纪霆。
这不就让他找到机会了。
纪霆嘴角微微勾起,当下拿出经久耐用的一招。
不管老师说什么,他都面带微笑,微微点头。
时而面露疑惑,时而恍然大悟。
再时不时做点无用笔记。
贾夫子接近半个时辰的课,讲得近乎满头大汗。
说好的是纨绔呢?
怎么还听得如此认真?
怎么还记笔记?!
这真是纨绔吗。
嘴上不能停,心里还焦急,肯定累啊。
他想赶紧离开纪家啊,省得被牵连了,这纨绔怎么还不发飙。
贾夫子口干舌燥,见那纪霆依旧精神奕奕,板着脸说道:“休息一会儿。”
说罢,这位扭头边走,看来是真的累到了。
贾夫子一走,小四小五直接瘫软在桌子上,他们两人加上书童,齐齐看向旁边的纪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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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牛!”小四直接比了个大拇指,“你这么热爱学习啊!还记笔记了?”
小五伸着头看,他眼里也写满敬佩。
纪小四叹口气:“其实贾夫子以前不这样,以前讲课虽枯燥,却也不是这般。”
连神经大条的小四都发现问题。
何况小五。
两人齐齐叹口,小五则好奇地问:“三哥哥,你笔记上都写的什么啊。”
他刚刚什么都听不懂!
纪霆朝他们一笑,把举起白纸给他们看。
上面赫然画着两只花纹不同的王八。
纪霆纠正他们:“一只是真王八,另一只是假王八,你们猜猜,那只是真的?”
真王八?假王八?
假王八?!
纪小五直接笑出声,三哥好会骂人。
纪小四还一头雾水,不过贾夫子已经回来了,他只好把疑惑留心里。
再次回来的贾夫子并未针对纪霆,而是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人。
贾夫子板着脸,这不能怪他,要怪只怪你们纪家失势。
纪伯章被皇上罢官,族中子弟也没争气,眼看毫无前途,谁要跟着这样的人家。
当年纪家对他算是有恩,他要是自己请辞,难免会被说白眼狼。
如今只有这般了。
不过纪家当时资助他考秀才考举人,也是看他读书厉害,有潜力罢了。
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厉害。
他都在纪家做了这么久的私塾先生,该还的恩早就还了。
“纪风!你站起来解释,什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十三岁的纪风有些迷茫。
好像还没学到吧。
纪霆虽未通读过论语,但这句话还是知道的,心里立刻察觉出不对劲。
果然,贾夫子直接道:“纪家学堂如此重地,你要是学不会,就不要留在这。”
“一个庶出,还是庶长子,你跟你小娘,都应该学学什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庶子就算了。
还抢在正妻前面生了庶长子。
肯定是目无尊卑的妾室勾引自家老爷,这才生出你纪风。
纪风身份确实敏感,所以一贯低调,从不多说半个字,这下直接气急。
骂他可以,看不起他可以。
不能说他娘!
就算被嫡母责罚,他也要反驳回去。
不等他说话,只见一个纸飞机轻飘飘飞到贾夫子头顶。
靠窗的三哥哥纪霆托腮道:“哎,三只王八了。”
“哪只是活王八呢。”
贾夫子一顿,下意识拆开头顶的纸张。
只见上面赫然画着两只王八。
两只。
那第三只?
托腮的纪霆嘴角扬起弧度,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好学生。
想针对他却没成,就针对自己弟弟。
还说的那么难听,难道他能当没听到?
说到底还是长房被贬官的缘故,才让家里受牵连,他不能坐视不管。
“纪霆!”
“你,你敢这样辱骂夫子!”
“翻天了!真的翻天了!”
“纨绔!整个宜孟县就没有这样的纨绔子弟!”
纪霆觉得,他都快对这两个字脱敏了啊。
翻来覆去就这两个词。
什么时候他变成真纨绔,大家可能就不提了?
旁边两个弟弟丝毫不听贾夫子的暴怒,眼睛闪亮亮地看着自家三哥哥。
三哥哥!太帅了!
从此你就是我们大哥!
我们唯你马首是瞻!
纪霆姿态散漫,朝两人微微抬了下巴。
小意思。
对这样的人,就该下狠招!
半个时辰后。
三个学生齐刷刷跪在祠堂面面相觑。
上午的课还没上完呢。
暴怒的夫子直接去找纪家长房老爷纪伯章理论。
二房老爷,三房老爷同样被请过去。
然后?
然后这三人就要跪祠堂了啊!
刚刚还潇洒帅气的纪霆,此刻叹口气:“完了,我们好像要没学可上了。”
这真不能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