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患罕见病是一件多么无奈且不幸的事,闻璱认为自己在这个话题上有绝对的发言权。
从不知何时,闻璱的精神体,黑天鹅小黑,进入了一种“隐身”状态。
一开始,是忽隐忽现,作战时无法及时响应,后来症状越来越严重。
直到两年前的某天起,彻底没有任何一个哨兵、向导和精神体能看到、察觉到小黑。
就连在精神图景里的闻璱自己,也不例外。
偶尔,小黑会突然捣乱,让闻璱知道它还存在。
譬如那天晚上书桌和柜子上的水迹,就是小黑从外面回来留下的爪印。
有时闻璱心想,或许小黑不需要用这个办法,因为精神体和精神图景与哨兵向导的性命息息相关。
闻璱还活着,足以证明小黑没有彻底消散。
但有时,闻璱似乎能猜到小黑为什么这样做。
大概这只天鹅只是太孤独了。
这种罕见病究竟该被命名为“拟态隐身症”还是“拟态孤独症”,在医学界也还没有定论。
闻璱更偏向于后者。
作战中,精神体的作用毋庸置疑,罹患拟态孤独症之后,闻璱无法再参加小队任务,后来甚至彻底放弃通过公会任务积分来兑换金钱的道路。
因为闻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拟态孤独症的研究可以说是尚未入门,就目前来看,闻璱是世界上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
想要治疗,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但没了钱更是寸步难行。
多年来辛苦做任务,闻璱曾经攒下不少存款,如今已经尽数投入进拟态孤独症的研究中。
然后,连个响都没听见。
却还是只能继续下去。
公会任务的报酬和任务难度成正比,失去精神体辅助作战的闻璱,即便还能独立完成一些中级、低级任务,获得的报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因此,闻璱只能选择接私活——安抚哨兵。
向导和哨兵的任何队外关系,都受白塔的监管。
虽然闻璱在圣所时成绩优异,拥有诊疗资质,私下安抚哨兵,仍然严重违法了法律条例。
但闻璱别无他选,这是对他来说来钱效率最高的办法。
当然,是除了卖身之外。
辛辛苦苦这两年,为的就是这只鹅。
闻璱才不过是惊鸿一瞥,下一秒,那道影子连同刃齿虎都消失在眼前。
弓铮皎道:“抱歉,空间太小,阿咬它可能有点……”
“再让我看看。”闻璱打断他。
片刻后,又缓下语气:“抱歉,能再将它放出来让我看看吗?刚才没看够。”
弓铮皎虽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将刃齿虎再次从精神图景中召出。
但这一次,刃齿虎眼中再也没有黑天鹅的倒影了。
闻璱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失望,随口道:“原来它叫阿咬,真是威猛。”
话音落下,被呼唤名字夸奖的刃齿虎喉咙中滚出呼噜声,低音炮的那种。
弓铮皎自觉没面,又把它赶回精神图景去,替它应了:“对,阿咬,因为他很能咬。”
喝了口水平复心情,再抬眼时,闻璱已是神色如常:“我们刚刚聊到什么来着?”
“……”弓铮皎回答,“聊到你的工作。”
“哦对,我的工作。”闻璱站起身,缓缓走到弓铮皎身侧。
这是单人沙发,闻璱只能倚坐在扶手上,微微垂下头靠近了弓铮皎。
他盘在脑后的银发恰到好处的漏出来一缕,在弓铮皎眼前晃动。
偏偏顶级哨兵的感官敏锐过人,弓铮皎甚至觉得有一阵带着冷意的水生调香气,被发丝扇动的微风送进了自己鼻间。
让人晕晕的。
当这张姣好的脸凑到弓铮皎眼前时,弓铮皎才突然觉得,美貌竟然也能如此有震慑力,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无法控制地欣赏那精致漂亮的眉眼、鼻梁,脑袋里萌生出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
譬如蝴蝶效应或许不该叫蝴蝶效应,而该叫闻璱睫毛效应,因为闻璱只是眨眨眼睛,扇动的微风就让弓铮皎觉得自己喉咙发痒,思维迟钝,呼吸困难,跟喝了百草枯一样几乎命不久矣。
“铮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闻璱终于伸手捞回那缕影响人注意力的发丝,声音轻轻,“你相信我不是做那种生意的,对吗?”
弓铮皎勉强找回神智:“你应该不是吧。”
“哦?”闻璱又眨了眨眼,冲他耳朵吹了一口气:“不是……吗?”
弓铮皎没有回答,但耳朵变得越来越红,终于——他忍不住偏开头时,刃齿虎阿咬又出现了。
阿咬把头放在沙发的另一边扶手上,似乎在和闻璱分庭抗礼。
身体却兜了个大圈从沙发背后绕过来,让尾巴偷摸缠上闻璱的脚腕。
弓铮皎用右手背挡住了通红的左耳,整个人倒向阿咬那一边,声音含糊得像含着颗仙人球:“你别这么喊我……”
闻璱微微一笑,直起身子:“那该怎样?喊全名太生疏,或者……”
“蒸饺omo?”
当论坛ID连同字母都被闻璱念出的一刻,弓铮皎光速降温了。
阿咬“呜”了一声,也没了踪影。
“这和你的名字有什么区别?”大号实名上网的闻璱不太理解,只能问,“那你的朋友都怎么喊你?”
“怎么喊的都有,老弓、弓哥……”弓铮皎说,“我比你大,你喊我声哥也不吃亏。”
“……”这两个建议,闻璱都想婉拒。
闻璱跳过称呼环节,转而坦诚道:“我确实不卖身,你放心。”
“那太好了,你提供服务,我付钱,我们……”
“但是,我的服务范围未必适用于你。”他微微一笑,拉开手边隐形柜的抽屉。
“听令哐啷”地一阵金属碰撞声,即便抽屉内层都贴了静音绒布,噪声仍然让弓铮皎眉心一拧。
但他往那抽屉里瞟了一眼,顿时耳朵不嗡了,脑袋不痛了,心脏都快停跳了。
闻璱拾起其中的一把——电钻,缓缓道:“我是专门处理精神体牙齿健康的牙医。”
他按动开关,让钻头高速旋转。
即便钻头技术优越,已经实现了基本静音,但以弓铮皎的耳力,仍然能够听到这令人不安的、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在全人类共同的噩梦之音里,闻璱温声问:“阿咬也牙疼吗?”
阿咬吓得在精神图景里刨窝掩埋自己。
“这个……那个……”弓铮皎语无伦次,“我家阿咬的牙口还是挺好的……”
闻璱笑了笑,把电钻放了回去:“所以,我才说金钱关系不适合我们,交个朋友不好吗?”
“……”对这个提议,弓铮皎又不满了,但电钻余威尚在,他不敢反对。
“朋友……那朋友给你发点零花钱吧。”弓铮皎退了一步。
闻璱按住他要拿终端的手:“朋友也可以互相之间帮帮忙。”
不知为何,这“互相之间帮帮忙”的话在这里说出来,又显得有种莫名的暧昧,让弓铮皎如坐针毡。
但闻璱的下一句话就把他钉在了椅子上。
“你的状态很不好,再这样下去,恐怕你的精神图景会出现异常。”
这一次,弓铮皎沉默了很久。
再抬头时,蓝紫色的眼中已有几分冰冷的敌意:“你想做我的向导?不可能。”
“当然不是。”闻璱惊讶道:“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啊。”
弓铮皎茫然了。
私下安抚之所以被禁止,其实是为了保护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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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过程中哨兵可能会发狂,仅靠一个等级相近的向导,很难控制住场面。
因此,除了结合关系和队内安抚之外,哨兵唯一可以得到合法安抚的地方,是白塔的疗愈中心,因为那里有专门用于应对发狂哨兵的场所。
不过,由于应对手段相对简单粗暴,那里也被哨兵称为“小黑屋”。
所以,除非实在走投无路,哨兵都不会去疗愈中心。
这“朋友间的互帮互助”,显然超出了弓铮皎的认知。
“不合规。”闻璱做了个‘嘘’的手势,声音轻得像在掏耳朵:“所以,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他说着,拿出终端切小号,给弓铮皎展示自己的账号。
AAA拔牙小鸭,默认头像,签名是:拔牙请提前预约。
弓铮皎恍然大悟——拔牙是闻璱私下接活安抚哨兵的“暗号”。
对于哨兵来说,精神图景、精神体状态异常带来的隐痛,确实就像牙疼一样,挥之不去,又疼得人睡不着觉,暴躁发狂。
弓铮皎下意识问:“真的只是……‘拔牙’?”
他的耳朵捕捉到,似乎有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声逸出,闻璱看着他,那双粉色的眼睛微微弯了,稍显促狭,似乎在问:你在期待些什么呢?
想明白这一点反而让弓铮皎一阵不自在,站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弓铮皎捞起自己的耳机戴上,向门口走去的背影中,颇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意。
闻璱想起他刚才连续变脸,微微一笑,并不阻拦。
临走前,弓铮皎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似乎因为他自己感官过分敏锐,他关门的动作也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透过窗户,闻璱的目光追随着弓铮皎的身影,看到弓铮皎走出去几步,又若有所觉地冲里面摆了摆手。
方向判断稍有误差,因为闻璱没有呆在原本的位置上。
闻璱摸了摸下巴,把刚才编辑好的消息点击发送:
【饭盒没拿。】
结果,弓铮皎用动作Say过Bye之后,就插着兜走了,根本没看终端。
闻璱只能收拾好残局,静候下午的客户到来。
下班之后,闻璱才再次切回大号。
蒸饺omo一连回复了好几条:
【!】
【马上来。】
【算了,等你忙完了喊我。】
【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闻璱觉得好笑,忍不住轻声念了一遍:“有事喊你?”
谁知蒸饺omo立刻回复:【对,有事喊我。】
闻璱:!
这就有点惊悚了。
闻璱下意识望向弓铮皎中午坐过的沙发,怀疑那里被留下了窃听器。
终端又震动起来,弓铮皎也明白自己的话令人不安,立刻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能听到。】
听到?
闻璱有些不敢置信:【打扰到你了吗?可能是隔音不太好,我开了静音模式的,抱歉。】
蒸饺omo:【不用抱歉,不怪你,是我的问题。】
蒸饺omo:【没有窃听你隐私的意思。】
即便是哨兵朋友多如海的闻璱,也是头一次听说竟然有哨兵的听觉能敏锐到如此程度。
怪不得弓铮皎出门时,几乎时刻戴着那副降噪耳机。
所以说……
闻璱抬头喊了一声:“蒸饺omo?”
蒸饺omo发来一个可怜的橘猫低头表情包。
蒸饺omo:【别这么大声喊我的网名,太社死了。】
闻璱:……
虽然他觉得,弓铮皎纯粹是掩耳盗铃。
铮皎蒸饺,还用阿咬的牙作为头像,这和裸奔上网的差别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