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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手中剑

作者:东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人都有些失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最后还是晏锁蔚叫人添饭。


    在齐府很少得到遵守的“食不言”,在今日双份尴尬下得以存续。


    晏锁蔚想起这件事仍觉得好笑,齐煊见她这样,也总算找到机会打破沉默:“好了……郡主不许笑了。”


    许久没听到齐煊叫“郡主”,如今一来竟有些新鲜,晏锁蔚难得抛却心中重担,真心实意地微笑着。


    他也发现她心情不错,心中便起了别的想法:或许前几日龙泉墨的事可以问上一问。


    想到这儿,齐煊坐直了身子,道:“我看你喜欢书画,外祖又在青城,那儿的龙泉墨比京城的朱金墨更好么?”


    这话问得突兀,他心里也清楚得很,不过也没什么方法能将话圆满地转过去,若她觉得为难,大不了他再想法子换个话题就是。


    齐煊这样想着,心却随着话音出口而惴惴不安起来。


    若她坦白,他还能如何自处呢?


    晏锁蔚一听便知是试探之语,她道:“龙泉墨的独特之处就是靠青城山的气候造成的,我自小用它,自然是龙泉墨更和习惯。”


    眼见齐煊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暗,笑意也僵在嘴角。


    “哦,”晏锁蔚又道,“前几日那块龙泉墨是我一个旧友相赠,改日再与你说。”


    她轻飘飘一句,就足以在齐煊心中激起千涛骇浪。


    虽有可能是一句安慰话,但也算是有了着落。


    晏锁蔚见他又扯出一个笑,并不显得十分高兴,一双瑞凤眼在这有些夸张的表情下弯成月牙,倒有些依赖讨巧之感。


    又无端令她想起幼时那只狸猫,窝在怀中露出肚子让她揉,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但仍警惕地半眯着眼睛瞧她的神色。


    虽被宫中众人成为“有灵性的怪猫”,晏锁蔚还是十分喜欢它,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忘怀,后来全京上下乱作一团,不知它又跑到哪里去了。


    二者的神态在此刻相合,晏锁蔚心有不忍,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发。


    触感柔软。


    真像啊。


    齐煊自然是不知道他现在在晏锁蔚心中是什么形象,但至少知道他不是完全不重要。


    他敛眉将更多的欲念收拢进眼底,微微侧身将头顶抵在她掌心蹭了蹭。


    从晏锁蔚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发丝与睫毛的阴影一同投射在他的眼下,原本锋利的眉形轻轻拧起,平添了几分易碎的神色。


    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若问她心里这么想,齐煊的很多行动都处在她不理解但不反感的范围内。


    她要做的一切都不可见光,为何他还要极尽讨好之姿?


    她本就疑窦重重,为何他从未有过探查之心,反而主动地将自己的事剥开给她看?


    她也有很多话想问,但探究欲并不旺盛,她深知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盲婚哑嫁,几月谈情,对她而言毫无可信之处,她半点没往这处想。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怜惜了几日,晏锁蔚总算得到了李千明带来的准信。


    那位“宁玉奉”实为齐家军旧部后人借书生身份假扮,至于究竟是哪一支部队,名册早在几年前就遗失毁坏,无法查证。


    如此,宁玉奉所给情报大致可证。


    齐家军枉死碎玉城,大雍损失惨重,虎符缺角使得景元拥兵自重,一朝举旗谋反黄袍加身。


    一切都说得通了。


    宫中毕宴为碎玉城祈福的那个年节,齐煊在边关的战火里失去了一切。晏锁蔚想起在京城与他提及虎阳山后的那夜,明显被梦魇缠身,他不可能没有恨。


    如今他一步步夺得景元帝的信任,在共同的仇恨之下,晏锁蔚认为是时候推他一步。


    她需要这个助力。


    “安排下去吧。”晏锁蔚深吸一口气,对下属道。


    这边,齐煊上奏了两次芸川案的进展,各处线索都指向四明商会,但上面传下来的意思大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这商会背后的人来头不小,如今他还未能正式起复,自然不能冒这个险,只能随上头的意思先应付着。


    不过他还是想在力所能及之内多找些线索,就算不能一鼓作气将大树扳倒,至少手上也能留存些许大人物的把柄。


    就这样,齐煊还是与下属一道翻查卷宗,查探粮仓一事。


    小廖府的当家主母高金花见几日没有消息,心急如焚,上门击鼓鸣冤了好几次,说要打板子也不退,现下衙门门口又闹开了。


    齐煊皱眉,揉了揉被闹得生疼的额角,道:“你们出去看看,一队去找廖老爷,赶紧把她带回去。”


    下属纷纷称是。


    县衙卷宗处仅留齐煊一人,他翻找出没看完的粮道记录,其中有一本格外陈旧的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儿避光防潮,这本册子却发黄有虫啃食的痕迹。


    他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那是大雍成兴年间的记录,也就是前朝末年。


    鬼使神差,他翻找这那行刻骨铭心的日期。


    “大雍成兴二十三年三月,芸川大旱,获救助粮三批”


    “大雍成兴二十三年十月四日,四明商会带头捐粮一批。”


    “大雍成兴二十三年十月中旬,粮道太平无事。”


    什么叫“太平无事”?


    那年碎玉城之战,迟迟等不来粮草援助,城中所有的树连皮扒了炖汤喝才勉强等来朝中的消息,原本说好的粮食尽数在运河河道之上翻倒,边关数万将士与百姓的性命都亡于这一场浩劫。


    芸川作为转运枢纽,那年的记录竟然是“平安无事”?


    齐煊如坠冰窖,四肢发冷,怒气郁结辗转,最后只留冷笑两声。


    晏锁蔚在府中摆弄带来的绣样,前院门房的小厮就跑来传话,说是齐大人到家了。


    小厮前脚出去,齐煊就进了内门,晏锁蔚见他神色有异,便让下人都退下。


    她将门掩上,房中仅剩他们二人。


    齐煊还是站在刚刚的位置一动不动,面如冰霜,像是带了张严丝合缝的面具,让人看不透他的内心。


    晏锁蔚心中有数,但只装作不知,露出担忧的神色,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在她问话的同时,齐煊好像没了力气,被她轻轻一扯就朝她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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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她揽入怀中,双臂如锁链般将她绑缚着。


    齐煊呼吸急促,如溺水得救般重重地喘着,声音微颤,只顾着将她牢牢抱着,好像抱着无边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晏锁蔚有些心虚,只得伸手轻拍他的背,安抚一会儿后温声道:“出什么事了?可愿意和我说说?”


    齐煊还在巨大的情绪起伏中头晕目眩,唯有靠近她才能得到一丝体温,而她的声音又像潺潺细流,一点一点渗进原本严丝合缝的心间,在其上凿出一条通路。


    “我恨……”齐煊闷声道。


    这声音如从野兽的利齿间挤出一般,癫狂如兽而非人,似还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直让晏锁蔚脊柱一麻。


    她还是硬着头皮安抚问询他。


    齐煊用力埋进她的肩颈,断断续续地说着“粮道”“碎玉城”“十月”之类的字眼,俨然有些神志不清了。


    晏锁蔚悔意更深,一手捧住他的侧脸,将他和自己贴在一起,寄希望于这样做来唤回他的神志。


    “不要说了,好不好?”


    齐煊感受到她的触摸,克制不住微微蜷缩,想让她抱得更用力些。


    “抱抱我。”他强压下喉间的腥甜。


    “好。”晏锁蔚像哄小孩一般轻晃起来。


    过了良久,眼看齐煊的眼中总算恢复了些神采,晏锁蔚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没等她开口,齐煊先笑了。


    喉间的血不知何时漫到口中,在唇缝处聚成一条鲜红的线,显得他的笑有些刺眼。


    “我好恨他……那个人,他在装什么假仁假义?”


    眼见齐煊说着又要失去情绪控制,晏锁蔚伸手捂住他的嘴,微微摇了摇头。


    “不必多说,我明白了。”


    齐煊眼神戚戚,道:“你太聪明了,阿蔚,你是不是也恨他?是不是?这种事……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很辛苦。”


    晏锁蔚不知该如何回复他,她当然恨,当然辛苦,但她现在更多的是心虚,芸川有景元的把柄没错,“宁玉奉”的暗示让她在朝廷销毁一切前先一步将东西赤裸裸地摆在齐煊面前,没有一丝准备,直将他逼成了如今这样。


    她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要快些将齐煊引导成与自己在一条线上的盟友。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这些本就是真的,齐煊该有资格知道。


    她这样对自己说,极力压下心中的不忍。


    齐煊见她挣扎,揉了揉她的眉心道:“你不要伤心,我知道的,我现在得他信任,一切都有机会,你相信我,好不好?”


    晏锁蔚一怔,她还什么也没说,齐煊就主动应下了这事。


    这下轮到她脑中嗡鸣。


    齐煊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贴向自己的胸膛,道:“我愿意做你手中的剑,只要你信我。”


    晏锁蔚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她无法表述出她的想法,难得呆住不语。


    本是有意算计入局,如今却引得他将自己的命一并递上。


    或许还不止是命而已,晏锁蔚凝视着他的眼眸,其中深深切切、层层叠叠的是什么?


    她不敢猜。


    交付利益的关系,不需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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