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晏锁蔚这一夜只觉得床板硬得难以忍受,夜间几次辗转,到很晚才入睡,再醒来时,齐煊已经出去办事了。
她叫来小厮问询一番,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就叫般竹出去传信。
不过半个时辰,般竹就回来了,引她到花园旁的偏院去。
李千明已经等在那处。
两人许久未见,在京城时也不过匆匆一瞥,没来得及有什么交流。
李千明是廖家在青城资助的士子,也算是外祖的亲传,不过因为廖家地位敏感,一切的关系都不为外人所知。
幼时李千明每逢夏日就会去廖府小住,晏锁蔚也时常去青城避暑,两人自幼相识。
景元六年,芒种时节。
晏锁蔚时年十二,李千明十一。
正值梅雨,青城阴雨连绵,廖府上下却没有因此怠懒,为了迎接从京城来的表小姐,老爷与老夫人都十分上心,更别说是下人了。
李千明在偏院温书,廖府的所有交际都与他无关,但今日,梅雨击打在石板上,激起青苔的味道,如一条极韧的鱼线勾住了他的心神,他难得合上书页推开院门。
从这里可以看到垂花门的一角,来来往往皆是府上侍女小厮,衣摆裤脚如庆典上的彩绸般令人目不暇接。
而这种热闹在李千明看来,始终是隔着一层薄雾的。
但这种感觉大概是他自负的矫饰。
不愿承认却早就以身入局。
廖老爷是第一个发现他这种想法的,甚至比他自己还早。
“我且问你,前路虎穴你当如何?”老者两鬓斑白,老态显现在他每一处皱纹里,唯有一双眼睛仍然亮如寒锋。
“以身饲虎。”他答。
如今因廖家的遮掩,他的背景是景元帝最爱的寒门,又有探花身份加持,他所能给她的助力不容小觑。
晏锁蔚穿过回廊走到这里,一如在廖府的夏日。
想到这儿,李千明嘴角漾起他最从心的笑。
至于她是否成亲,至于齐煊是何许人也,他通通不在乎,晏锁蔚有自己的道要走,这种种不过是路边野草而已。
“昨日未能与小姐告别,实是李某失礼。”
“子韫不必如此客气。”晏锁蔚道。
“小姐料事如神,京中的事确有人操控,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李千明开门见山,直言不讳道。
“不过……我查到他头上后,他就将这封密函给了我,此人城府极深,难辨敌友,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晏锁蔚点点头,接过那封信看了起来。
“宁玉奉?那个榜眼?”
“是,我查了他的路引,身份存疑,具体还要去绥州探查一番才能知道结果。”
看过署名,晏锁蔚展开信纸,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十月无粮,璧玉难全,苍天不言,青山埋骨。”
电光火石间,晏锁蔚联想到了十三年前的碎玉城兵败,他这是想说……当年忠勇将军并非棋差一招,而是有人在粮草上动了手脚?
宁玉奉主动将这信通过李千明传到自己手中是为了什么?
他既然知道李千明是她的人定然不会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如此重要的消息递到她面前就只有一个可能。
在宁玉奉的调查之中,碎玉城的主谋与她的仇人是同一人。
晏锁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
“如果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可以往齐家军的方向调查一番。”她道。
李千明拱手称是,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长条状的匣子。
“晏小姐,我从青城带了龙泉墨和紫毫,想着你应该需要。”
这两样都是青城享誉天下的特产,晏锁蔚两年前开始就没再回青城,早些时候带的都用得差不多了。
她极爱文房四宝,尤其是龙泉墨。晏锁蔚绽出一抹笑,接过匣子,道:“那就多谢子韫了。”
两人告别之后,李千明还是压不下嘴角,始终噙着笑离开齐府。
齐煊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厮,正打算回府,余光里瞥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在巷子里一闪而过。
他拧眉,再看过去已经不见那人踪影。
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人。
齐煊狐疑,直到走进院中时眉毛还皱着。
难得晏锁蔚没有在他回来时抬头,而是在伏案临书。
齐煊虽说是武官出身,但作为皇子伴读,就算称不上什么饱读诗书,对世家勋贵在意的笔墨纸砚也多有了解。
今日房中的墨香格外淡雅,隐隐有一阵竹香,闻来令人心旷神怡。
龙泉墨?
青城的名品因这一味竹香而受世人青睐,但产量低,格外名贵。
最近府上并没有青城寄来的东西,齐煊愈发疑惑。
天下龙泉,江州青城。
想到这儿,齐煊才联系起李千明来。
江州千年才俊地,李千明就是连中两元后在江州获得才名。
而晏锁蔚外祖家就在青城,想要认识也很简单
齐煊心中有了考量,可昨日的交际来看又不像是认识。
这个龙泉墨又如何解释?刚刚那个身影又极像是李千明。
晏锁蔚也没料到齐煊会这么快回来,但她并不对齐煊的怀疑感到担心。
若宁玉奉所言属实,齐煊就会成为自己的同盟,若不属实,齐煊根本不会接触到她的行动,有想法也无所谓。
她并不抬头,依旧伏案写着。
本以为按照齐煊的性子,会直接问龙泉墨的来历,没想到他站了一会儿又径直出去了。
等晏锁蔚抬头时,只见他皂袍的一角消失在屏风后。
这是怎么了?晏锁蔚疑惑。
齐煊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到假山之后了。
他有些脱力,轻靠在冰凉的泰山石上,低头不语。
若是认识,昨日就是在他面前故意装做不相识。
他脑中乱作一团,实在想不到除了“情郎”这一种关系外,有什么需要瞒着他见面的原因。
京城中哪位是谁他还不清楚,眼下在芸川又见一个。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这世上女子总对这类吟诗作画的文人格外青睐。
他越发自厌。
龙泉墨的味道在鼻腔内加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她怕他站在院中忍不住问她,问他们的关系。
他怕她不回复,也怕她说真话。
还是不该问。
他越发自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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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这样到了晚膳时,齐煊一语不发地坐在晏锁蔚对面。
她边夹着菜,边忍不住抬头打量他。
平常笑语不断今日却一下午都没说一句话,实在是出奇。
晏锁蔚伸手叩了叩桌面,抬眼道:“怎么没胃口?我看你今日用饭不多。”
许是习武的缘故,齐煊平日里饭量要比晏锁蔚大的多,而今日他应该是特意交代过,手中端着和她一样的青瓷小碗。
齐煊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只道:“今天热起来了,确实没什么胃口。”
他当然不能说真正的原因,总不能告诉她,他发觉她喜欢身形清瘦的文人,现在在留意减重吧?
晏锁蔚也远不会想到这点,毕竟她还是对齐煊手感奇好的□□颇为满意的,但今日算不上热,她只以为是白日验尸坏了胃口,便也不再多问。
可没想到,一连几日饭点,齐煊手中都端着那只瓷碗,那碗在他手掌的衬托下显得更是小了一圈,看起来十分可怜。
更别说他每日清晨早起练武,晏锁蔚都察觉到他瘦了几斤。
为确保自己的睡眠质量,晏锁蔚主动问道:“你这几日不饿吗?”
齐煊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道:“没有啊,没有觉得饿。”
晏锁蔚并不买账,直接伸手朝他腹部摸去。
这番突然的动作让齐煊吓了一跳,可没能拦住,她的手还是揉在他的腹部。
“胡说呢?明明就扁扁的。”
但手感不差,肌肉分明,晏锁蔚又揉了揉才收回手。
齐煊脑中“轰”地一下一片空白,血色从耳下烧到脸颊,直将这位自诩十分会侃大山的齐大人恼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吧,为什么总是不吃?虽然我不大看顾府上的账册,但总不会连饭都吃不起吧?你这是做什么呢?”
论平常她应该是不会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但今日或许是实在得闲,也有可能是因为齐煊的性子有趣吧。
日常总是满嘴跑马,做那事时也爱说不着调的话,但只要她稍微说些不一般的,齐煊整个人就能红得像被漆泼了一样,实在好笑。
看他面色,晏锁蔚忍不住将笑意显在脸上,作势要再问,就被齐煊急急止住了。
“哎……我是真没胃口……”他还是不忍说。
“哦?那恐怕齐大人是身有隐疾了,夜里还是去前院歇息吧,可别传染了我。”晏锁蔚故意道。
“不行!我说还不行吗,”齐煊闭上眼,语速极快,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本就白的肤色现下红成了煮熟的虾米。
“我想减重……不行么!”声音又弱下来。
这身长八尺的英武男子说出这番话,实在是让晏锁蔚啼笑皆非,品味一番后又觉十分得趣,又笑问道:“为什么要减重?”
见齐煊不说话,晏锁蔚接着道:“既然没有原由,那从今往后就不许这样了。”
齐煊听着,脑中还没转过神,轻声嘟囔了句:“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舒服,再这样下去我都快硌到你的骨头了。”晏锁蔚随口道。
齐煊一怔,抬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嫌我胖么?”
“什么?”晏锁蔚瞪大眼睛,“你管这身肌肉叫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