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吞噬着渐沉的天色。
太阳才刚落山,加之又是夏日,这火倒烧得士兵们有些冒汗,被热气扑得忍不住解了外衣。瘦子换岗回来把兵器往地上一丢,直接坐在了火堆旁。
“突然就让封山,也没个由头,我们这到底是来干什么?”他扯着领口,跟那个正往火堆添柴的老卒喊,“老邱,你说定远侯真在里边?”
“让你少说话!”老邱吓得一哆嗦,当即回手拍了他一巴掌,“搏鹰卫办事,你瞎猜个什么劲!”
“我也没瞎说什么啊。”瘦子想想也还是怕,赶紧压低了声,“定远侯不是半年前才打了大胜仗,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玉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他就知道那么几个,定远侯元成恰好是其中一个,多的不了解,只知道是位少年英杰。
刚满十八的元成深入北地草原,活捉乌环可汗阿史那索图瓦,受封定远侯,只是两年前的事。后来定远侯又大败陈军,获封卫将军,至今也不过短短半年。
这样的传奇人物,如今正被朝廷派兵围困。
而且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只是奉命封山,真正在里面抓人的是皇室麾下搏鹰卫。被搏鹰卫捉拿的人,还没有善终的。
“谁知道是出了啥事,前几年,那个薛太傅,不也突然就被抄家了嘛。”老邱摇摇头,开始摆锅,“指不定得围到哪天呢,先吃饭,这会儿是天黑了,明早估摸着还得进山帮着搜人。”
瘦子摇摇头:“那么大个山,不好找啊。”
他的抱怨还未出口,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整队!整队!吁——”校尉猛地拉缰绳,抓着马鞭朝众人一指,“听好了,那贼人正逃,都盯紧点!要是让人跑了,你我脑袋不保!”
校尉说完,点了一队人马,急匆匆往下一个隘口赶去。
山林深处,搏鹰卫严阵以待。江统领听校尉回来复命完,没有言语。
他身旁白马上有一人,不作搏鹰卫打扮,穿着一身赤红金边的利落骑装,在这一片黑压压的搏鹰卫中间极是醒目。若不是此时剑拔弩张,倒像他一个王公家的贵公子带人出门打猎。
“长阳公,王爷让你与搏鹰卫同来,不去劝劝令弟?”江统领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说来也好笑,弟弟元成被搏鹰卫追捕,哥哥元为倒是在搏鹰卫旁边,面无波澜。
元为轻轻踢了踢马腹,那马轻巧地往前跃了两步。
“好,我去劝。”他说完,滚鞍下马,朝对面走去。
数十尺外,一道血痕从一人左眼中流下。脸上血污已然遮盖住了他的原本容颜,将他整个人都变得狰狞可怖。
“元成,陛下惜才,不忍伤你。”
林中夜风呼号,几乎要吹散元为的声音。
那人手中长刀刚砍断过杀手的脖颈,还在往下滴血。似乎是有些累了,此时他五指只是虚虚握着刀,对接近的元为没有太多防备。
元为靠近之后,便不再如方才那般平静,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盯着面前满身鲜血的人,心脏震声狂跳,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只要你愿意回来,你还能做定远侯……”
那人漠然捂住受伤的眼睛,另一只手重新握紧刀柄。
“我不愿。”
火光映照着血从他指缝间蜿蜒而下,元为不忍再看,将目光抬起,与他对视:“别做傻事了,我们先回去。”
那人苦笑:“哥哥,他还逼你来‘劝’我……他就那么想看你我二人兄弟相残。”
元为咬牙道:“快跟我走!”
那人没有动,只是沉默。
树林被风吹得窸窣作响,无数火把在其中跳动。每一点火光之后都是人,将他团团围住,断绝了他所有退路。
“放我走吧。”那人道,“让我走,求你了。”
“元成!”元为几乎是在吼,“我怎么放你走?出动搏鹰卫就是为了抓你,你不回去也要带你的尸体回去,你执意要走,只会死!”
“哥哥,你放心,我能好好活着。”那人冷冷扫视不远处将自己包围的搏鹰卫,“你自己保重,不必为我提心吊胆的。”
元为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有些慌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快跟我回去,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先活着好不好?”
“我食言了……”那人垂眸,低低道,“你多保重。”
罡风急转,他忽然一挥刀鞘,猛地劈向元为。元为不曾戒备,更来不及抵挡,顿时应声倒地。
“元成!”
焦急掩盖住了所有疼痛,元为大喊,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身影倏然冲出,明明只一瞬只一步,却好似让他们相距了千里万里。
“今日,我弃元姓不用,往后你们便当我是死了罢。”
“回来!”
“保重。”
那人已然没入火光与黑影之间,元为抬头不见一人,只听到层层叠叠的箭矢破空声。
……
慕名许久,借刀一观。西河村口有红灯高悬,明日寅时在此归还。——薛桐
柳守微借着月光勉强将手中字条又看一遍,抬头看看前边这黑漆漆只有门口点了几盏红灯笼的小院,恼道:“这位兄台,我那家传宝刀也算不上什么稀世神兵,你说借走一观,今日便还,怎么要我绕来绕去一顿好找?”
他是个游侠,一个时常身无分文的游侠,而这把刀确实算得上他身上有点价值的东西。三天前这把他平日很宝贝的佩刀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却没什么线索,结果昨天收到了这张纸条,说是把他的刀借走看看,会还。
他能理解这江湖上有些人脾气怪,侠盗看到好东西拿走看看又还回来,还跟失主成了朋友的故事他听过,但轮到自己头上还是会生气。
什么借刀?分明是偷盗!不问自取就罢了,还个刀还东躲西藏,要他自己找来找去,半点诚意都没有,可不如故事里的侠盗。
还好这非年非节的,很少有人家往门口挂那么红的灯笼,不然他不知道还得找多久。
他抱怨完,也没听到周围有人回应,便要上前去那人家敲门。然而不过多走了几步,一股怪异的腥气飘过来,被他嗅觉捕捉到。
是一种很让人不安的血腥味。柳守微这样行走江湖的人,对血的气味再熟悉不过,当即取下背上长|枪攥在手里,快步冲到这户人家门口,用力叩门。
门竟是没有上锁,直接被他一下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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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些许。他便又补一脚踹开门,那股血腥气顿时更加浓烈,险些把他熏得眼前一花。
这家人不是寻常农户,宅子颇有规格,绕过照壁就是天井庭院,青石板上正躺着具尸体。柳守微上前一探,尸体还有些温度,是刚死不久。
血腥气的来源却还不止这一处,柳守微深吸口气,也没犹豫,径直往里冲。而后便听见一声惨叫!
柳守微大惊,内力催发,循声朝后院跑。这一路竟然还倒了十几具尸体,当真横尸遍地。他都不及细看,只往那有声音的方位去,盼着还来得及救人。
他到时,地板上那人还在挣扎,身上正是他找了三天的佩刀。
“撑住!”柳守微飞身上前,先封了伤处周围穴道。
还是来晚一步!动手之人没给他施救机会,那人从喉咙里发出极其难听的嘶声,当着他面没挣扎两下,便断气了。
地上躺的也成了死人,这下四周一点声都没有。柳守微救人不成,腾出空来思索,便全身都凉了个透。
自己为了拿回刀来这院子,可这里十几号人全部死于刀伤。那个盗刀人把自己引到这里,难道说是想栽赃嫁祸,把这十几人的血债算自己头上?
这人刚被杀,可周围已经没有第二个活人的气息,定然是方才自己赶来时已经逃了。时间不长,若是找得到踪迹,说不定还能追上。
这般一想,柳守微立即将佩刀从尸体上拔起,又捡回被丢在地上的刀鞘。正要跃上墙头,却听风声不对,满地的血腥气里多了别的味道,一道气劲直冲自己后背而来,耳中又听有人喝道:“休走!”
柳守微侧身避开,长|枪一横扫落飞来的暗器,顺势回头,见另一边墙头上正站着一人。
柳守微当是凶手现身挑衅,强忍怒意,问道:“阁下就是薛桐?”
那人倒是一愣,道:“你为何知我姓名?”
柳守微抽出自己收到的那张字条,那落款处明明白白写着薛桐二字。
薛桐离得远看不清,便从墙上跳下来,看到那两个字当即脸色一变:“胡言乱语!我何时给你写过这个!”
他这反应出乎意料,柳守微皱眉:“莫非有人冒充你,骗我来这?”
薛桐亦是大为惊疑,可方才他的确看见柳守微从尸体上拔刀,不免要更怀疑柳守微一些:“什么叫骗你来这?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骗你来这里?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显然偷刀人嫌疑最大,那字条上写的就是薛桐,虽说目前看来偷刀人不太像薛桐,可这人说不知便罢,倒还怀疑起自己来。柳守微难免心里有气,反问道:“你又是因何而来?”
薛桐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道:“我无需向你解释!如今是你在我眼前拔出凶器!”
柳守微道:“自然不是我,真凶另有其人,刚离开不久,我正要追。”
可仅凭两句话又怎能取信于人!若自己看见有人手里拿着凶器,旁边还有个刚断气的人,却说凶手已经跑了,自己也是不会信的。
柳守微并不想与人动手,眼见一时半会儿也说不通,怕与他纠缠下去反而误了追真凶。反正刀也取回,当即决定离开,身形一闪,跃上墙头,直朝院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