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茈]。
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夏油杰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是视线渐渐模糊，黑雾从四周向中间扩散。
夏油努力抬头微笑着，希望自己留给悟的最后一面不会太过难看。
夕阳变黑了，小巷变黑了，悟的身体变黑了，白的泛光的头发变黑了……
夏油杰对于人世间最后的印象，便是那双比天空还要澄澈、比大海还要幽远的眼睛——那双仿佛浸透了世间所有悲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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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时，夏油发现自己正坐在某个等候大厅里。他没有动，只是呆呆的靠在椅背上，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死前的对话，想着悟的那双六眼。
“什么嘛！” 明明见面的时候还一脸冷漠，死前却说那么肉麻的话，真是让人死都不能安心。
“夏油前辈！”耳边传来疑似灰原的声音，“没想到……啊，不如说果然第一个过来的是夏油前辈呢！”
夏油转头，灰原此时正坐在背靠背的椅子上，开心的对着他挥手。
短暂的惊讶后，夏油很快平静下来，死后的世界遇到之前死去的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灰原，好久不见。”他笑着打了声招呼，“认为我会第一个死，原来我在灰原心里这么弱啊。”
“我绝对没有这么想！”灰原连忙摆手，“夏油前辈太温柔、太想拯救别人了，所以总给人一种会因为什么而牺牲自己的感觉。”
“灰原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好人吗？我可是咒杀了一百多人的极恶诅咒师，不久前还发动了百鬼夜行，是失败后被悟处决了的超级大坏蛋哦。”
“夏油前辈当然是好人！夏油前辈如果要做坏人的话，整个国家都会毁灭吧？不可能只死一百多人。而且，如果不是夏油前辈自己不想活下去，五条前辈是绝对不会对夏油前辈动手的。”
“是吗？”夏油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低下头盯着某一个点，“十年了，什么都会变的。”
“那不如等五条前辈来了，我们问问他好了。”灰原对自己的判断充满自信。
“悟的话，恐怕要等很久很久，才会过来。”
“夏油前辈会等的吧？”
“……当然。”会等的，会一直等下去的。
死后的世界没有时间的概念，墙上唯一的挂钟记录的是现世的时间。一格代表一个月，一圈代表一年。
灰原是在挂钟走完十多圈后见到夏油的。
夏油在灰原的介绍下，发现等候大厅的面积并不小，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二楼，里面有着便利店、快餐店、自动售货机、书店等基础设施，都可以随便使用。
窗外是一个简陋的机场，机场停着一架机头向南的飞机。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片碧蓝的海，不变的阳光和风在海上创造出光斑和波浪。
夏油甚至还在这里看见了黑井和理子，她们亲密的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喝着奶茶，聊着永远都说不完的话题。
还有伏黑甚尔，那个男人靠在自动售货机旁边，一边喝饮料一边翻看着一本赛马杂志。
故人的视线彼此交错，没有怨与恨，也没有悲与哀。只是平平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什么都不在意了。
夏油再一次深切的认识到——他已经死了。
死了，生前那些强烈的情绪也就消散了，剩下的只有那份平静和淡淡的怀念。
夏油坐在椅子上，一直坐着。
不会劳累，不用进食，更不需要排泄，夏油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指针一分钟一分钟的移动。
有时候指针很快就动了，有时候又似乎很久才会动。
现世时间过去大概十个月的时候，七海出现了。
七海出现时的状况很不好，满脸疲惫，剧烈的喘息着，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战斗。
“灰原，我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说，不要说，有些话一旦说出，就会变成诅咒。可是我最后，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说不定那些话会变成他活下去的理由。”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灰原还是乐观的答道。
“是吗？这样啊……想不到我最后还是将事情都托付给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咒术界就是狗屎！五条悟是狗屎，夏油杰也是狗屎！”
“那个，七海，当面骂人是不是不太好？”灰原没来得及捂住七海的嘴巴，只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夏油杰。
夏油并没有生气，七海和灰原打闹的场景让他有些怀念，以前这样一起打闹的人，一共有五个。
“七海，未来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吗？”
七海看了眼夏油：“没什么，就是‘夏油杰’将五条悟封印了，特级咒灵在涉谷大杀特杀，仅此而已。”
“……哈？”夏油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写满了“离谱”。
“七海，这完全不是什么‘没关系’的事情！”灰原吐槽，“夏油前辈诈尸了诶！咦？夏油前辈的灵魂明明在这里，为什么还会诈尸？难道像伏地魔一样把灵魂切片了？”
夏油杰用拇指抵着眉心，不停揉着：“怎么可能！就算我没死透，诈尸活了过来，也不可能去封印悟。”
“的确，所以封印五条先生的是假的夏油杰。那个假的夏油在万圣节那天，在涉谷布下‘不允许普通人进出的帐’，指名道姓要五条先生进去。没多久，我们就得到了五条先生被封印的消息。”
说着，七海看了夏油一眼：“百鬼夜行那天，五条先生没有上交前辈的尸体，再结合涩谷事变，前辈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啊，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有人占据了他的尸体。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五条悟的局。如果更阴谋论一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死也是被设计好的？
百鬼夜行是夏油杰为自己准备的一场特殊的考核，如果他成功了，就说明他无望的道路还有成功的可能；如果他失败了，就把一切托付给悟吧，他累了，真的累了。
他发动百鬼夜行的契机，就是“特级过怨咒灵——祈本里香”的存在。
为什么一向避开高专消息的他会那么凑巧的得知了这个消息？
夏油思考着，不停的思考着。
如果一个人从阴谋的角度去看待问题，那一切问题都会变成阴谋。
指名道姓要夏油杰和五条悟去完成的星浆体任务，迷茫时给予指引的九十九由基，弄错等级的土地神咒灵，明明只有二级却要特级术师去解决的猴子村庄……
这里面有多少巧合？多少刻意？
“夏油前辈，你没事吧？表情好难看。”灰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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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担心。
夏油回过神来，突然失笑，他已经死了啊，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曾经忽略的问题。悟的话，一定没问题的，他有着一群好学生。”
“啊，我也相信那群孩子。”七海温柔的回道。
“不过，夏油前辈，把事情全都丢给孩子，你果然和五条先生一样，成长成了一个糟糕的大人。”
夏油的眼角抽了抽，尽力找出一个委婉的词汇：“七海，过了十年，想不到你说话的风格会变得如此……直白。”
“没办法，不说的直白一点，某个人根本听不懂人话。”七海想要推推墨镜，摸了个空后才惊觉，自己变成了高专时的样子。
“悟一向是这个性格。”夏油想起了高专时的五条悟，“过了十年，也一点没变吗？”
“变了，五条先生他变了。他变成了独自一人。”
“是……吗……”夏油再也忍不住，低下头露出苦涩的神情。
没有上交他的尸体，是因为舍不得。
被封印，是因为想要封印他的人叫夏油杰。
这些连幕后黑手都明白的事情，偏偏他就是不明白。
夏油杰——对五条悟很重要，非常非常的重要，重要到一声名字，就能让“最强”缴械投降。
“夏油前辈。”七海轻轻的叫道，“如果你没死就好了，你死后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那才是真正的尸山血海。你还活着的话，可以救很多人。”
“是……吗……”
夏油杰重复着这句话，他后悔了吗？他也不知道。
墙上钟的指针暂时停留在原处，随时都会走向下一格。
夏油突然希望指针不要再动了，他不想再见到熟人，更不想见到悟。
就让他一个人在这个死后的世界慢慢满腐烂吧，他罪有应得。
但指针还是动了，动了极其微小的一点，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一点。
夜蛾正道出现在了七海和灰原正对面的椅子上。
“夜蛾校长？！为什么连你也……”七海不可置信的喊道。
夏油的脊背僵了僵，没有回头。
夜蛾看了一圈周围，最终目光落到了背对着他的夏油身上:"夏油杰被认定是涉谷事变的元凶，悟是共犯。而我身为他们的老师，被总监部判为教唆罪，处以死刑。"
夏油的眼睛慢慢睁大，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的荒谬。
完全无法理解。
但凡总监部的烂橘子还有点脑子，都应该先把悟救出来再谈其他。
他们真的想让咒术界毁灭吗？
烂橘子，猴子，烂橘子，猴子……
屏风后面的褶子脸，居高临下的无知村民，微笑鼓掌的盘星教教徒……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人类，都是一样的丑陋。
这就是他和悟曾经守护的世界，如此丑陋的世界。
哈，他的大义，没有意义。
光线被一个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夜蛾一步一步走到了夏油杰面前。
夏油杰紧握的手松了松，把所有的阴暗压到心底，想要抬头来上一句“夜蛾老师，好久不见”。
一只拳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