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雪松定定看着尺玉,漆黑的瞳孔如浓墨化不开,仿佛藏了千万思绪。
他仍未收手,稍显单薄的脊背挺拔。
尺玉不满地皱眉。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双臂交叉抱在胸口,半袖遮不住的小臂细伶伶的,关节被一层薄薄肌肤包裹,突出一个圆润小巧的弧度。
“快点呀。”
周围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慢慢聚拢了过来,贵族生好整以暇等着看戏,贫困生面色凝重,不免有些担忧。
景雪松缓缓转头,扫了一眼周围人,看向正前方。
尺玉站在姜临身前,但因为身量小,即使站在人前,也没能把人完全挡住。
在他身后,姜临弯着眼,笑眯眯,满意地欣赏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注意到投来的视线,还默不作声接过目光,以极小幅度侧了侧头,眼神挑衅。
最后视线落回尺玉身上。
尺玉抬着尖尖的下巴,圆顿的眼被单薄眼睑盖住了小半,显出一些“恶人”的气势。
似乎很享受这种磋磨人的状况。
景雪松指尖收拢,握紧了马鞍上的前鞍桥。
如果昨天晚上凶巴巴的回应是事已至此的破罐破摔,那今天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明明前天晚上还在他宿舍捧着他破烂的衣服轻轻蹭脸,缝出一条丑陋的线条,临走前更是可怜巴巴地伸着腿要自己帮忙上药。
景雪松从不会为纸张上的课题发愁,那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但此时却对尺玉的想法感到难以理解。
像一道读不懂的数学题。
他仔细凝视观察尺玉,试图找到解题之法。
巴掌大的脸雪白,只有两颊的地方有些红润。
从外射入的天光减淡了尺玉的瞳色,景雪松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尺玉的眸不是纯黑,而是墨绿,太浓烈以至于在没有光线直射的地方成了墨色。
不是温暖的琥珀色,也不是动人的翠绿色,而是隐藏于人群的墨绿。
可能尺玉就是这样狡黠。
享受着示弱博取同情,又在外发号施令,愚弄他的感情。
但是。
又如何。
如果任由他践踏能让他感到开心,景雪松兀地升起这样一种想法,那也未尝不可。
心念电转,景雪松毫无征兆地单膝跪下,黑色制服裤下大腿肌肉紧绷,将单裤撑得饱满,准备迎接一个少年的重量。
“景雪松你!”
马厩外,一个白牌学生瞬间气得出声,怒不可遏。
尺玉闻声看过去,不知道他的目光有什么魔力,那人立马噤声,憋得脸通红。
他得意地小声哼哼了两句,抬起右脚踩在了景雪松大腿上。
还没使力,突然景雪松用食指关节擦了一下他的小皮鞋。
尺玉视力不好,没有看清,弯腰去看了一眼。
景雪松懂事地抬起手让尺玉看清楚。
手上是一点污泥,已经干了,看样子是早上在花圃不小心蹭到的。
隔得太近了。
小脸快要挨上景雪松的鼻骨,乌泱泱的睫羽像小扇子似的,扇动一下,他的瞳目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凉风。
还有伴随着吐息而来的氤氲热气,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几乎是一瞬间就吹散了景雪松心中的郁结。
好像这样做,他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
景雪松将手翻回去,尺玉便直起腰。
“快点。”
尺玉小声催促。
景雪松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动作,不自觉喉咙发紧,屏了一口气,缓缓伸手握住那一截光莹到反光的小腿。
尺玉的小腿肚柔软顺腻,像极了栗子蛋糕,腿骨更是细细的一圈,让景雪松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把它折断了。
他另一只手虚虚放在一边,声音有些低哑:“上来吧。”
尺玉双手撑在景雪松肩上,摇摇晃晃抬起另一只脚。
却被一道巨大的力拉拽到地上!
干嘛呀。
尺玉鼓起腮帮子,有些生气,甩开拽着自己手臂的人,刚要发作。
就看见姜临一改往常笑眯眯的神色,脸色阴沉,眉目紧锁,“够了。”
尺玉下意识捂了捂嘴,还好没说出口。
不过,够了?
他咂摸着这两个字言下之意。
正想着,又被姜临拉住小臂往外走,走到马厩门口,姜临回头说了一句:“别拿你的脏手碰他。”
而景雪松这时已经站起身,目光紧锁在自己身上,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尺玉没看两眼又被拽走。
他暗中和系统讲话:
“我猜,姜临说够了,意思是我已经欺负了景雪松很久,他满意了。把我拉走是因为他觉得景雪松手上脏,碰到他的狗腿,是对他贵族身份的玷污。”
“很合理吧?”
系统挠挠莫须有的头,“嘶……是这样理解的吗?”
它路走得少,盐也吃得少,没什么经验。
但根据它朴素的人工智能拟人情感来看,好像不大对劲?
不过再纠结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还没等它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尺玉就已经站在姜家的几匹纯血宝马面前,对着姜临得意洋洋邀功:
“我做得很好吧?”
他两眼莹润,嫩粉的唇弯成半圆,表情不像是在问做得好不好,而是斩钉截铁地告诉对方,他做得超级好。
“好。”姜临面色有些狰狞,声音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好极了。”
尺玉没有察觉姜临声音下的不满,像只圆润的企鹅,受到表扬后踮起脚尖左右摇晃,呆毛一跳一跳的。
姜临胸腔里有股说不出的郁闷,仿佛灌满了夜里暗涌的海水。
本来昨天尺玉消失不见就以及让他气愤,今天又看见尺玉让别人碰他的腿!
他知不知道那些龌龊的贫困生就等着被他踩,然后回去臆想着他擦得锃亮反光的小皮鞋踩在另外更隐秘的地方,来发泄自己年少躁动的欲念。
“鞋怎么脏了?”
姜临看见尺玉的脸便提不起气来,只能垂眸看着他的鞋,又想起刚才景雪松为他擦拭鞋尖的动作。
谁允许他做这么暧昧的举动了?
尺玉的鞋是他一个贫困生能擦的吗?
尺玉下意识想要隐瞒自己昨晚上在塞西尔别墅的事情,咬了咬颊肉,“唔……”
“早上来得太急,不小心蹭上的。”
为了让姜临更相信他的说辞,他还补充:“早上你也看见了,学生会查勤,所以我跑得很快。”
按理说是并不意外的回答,但尺玉这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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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别人多想而反复解释的模样,反而引起了姜临的注意。
“是吗,看来莱恩的后勤部也该来场大清除了。”
姜临摊开手掌,黑色手套泛着皮质特有的冷光,紧裹着内里颀长指骨。
语气轻描淡写,好像随意剥夺某些人的生计对他而言毫无负担。
尺玉呆滞,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跟后勤部有什么关系?”
姜临挑眉,“肯定是他们偷奸耍滑,清洁做得不到位,你的小皮鞋才会沾上脏东西,毕竟学校里的绿化都有防护或者抬高。”
“总不能——”他似笑非笑,“小猫急着上课,跑到花坛里面去了吧?”
尺玉这下犯难了。
要是直说他去了塞西尔的别墅,姜临会怀疑他又回去给塞西尔当狗腿了吗?
可要是不说,后勤部的叔叔姨姨们就会被他连累,丢了饭碗。
他一思考就会不自觉五官乱飞,眉毛一会皱一会舒展,腮帮子一会吸一会鼓起。
谁看了都知道,噢,他在思考。
姜临本来就是心情不好想逗着他玩,看见他皱巴巴的小脸,也有些忍不住,低头修整了下神色。
“其实,”尺玉稍稍侧身,垂头对着手指,“昨晚上我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别墅,里面有个玫瑰花圃,可能是那时候蹭上的泥巴,跟后勤部没关系。”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
姜临浅笑,突然俯身,贴在尺玉耳垂处,那里粉白粉白的,覆着一层薄薄的细小绒毛。
“那你知不知道,那别墅的主人因为之前的园丁不小心折了他一支玫瑰,被他抽得皮开肉绽,逐出了首都?”
说话时喷出的气息打在可爱的耳垂上,下一秒,它的主人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尺玉小脸发白。
早上他听爱丽丝说塞西尔很看重他的玫瑰,还嘀咕塞西尔毛病真多,没想到他是真的毛病多!
姜临正色道:“当然是真的,我会骗你吗?”
假的,那个洁癖怪对折磨人的□□没有丝毫兴趣,他喜欢精神折磨。
“那他会找我麻烦吗?”
“如果你没告诉我这回事,那肯定会,但现在我知道了,他就算想,也不能了。”
姜临帮他把捂着耳朵的双手揭开,牵着他走到一匹马前。
“所以,以后再发生什么意外,一定要跟我讲,知道了吗?”
尺玉十分诚恳地点头。
“嗯嗯呢!”
“好了,上去吧。”
还没等尺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姜临掐腰抱起,放上了马鞍。
尺玉感受了一下视野,想说这个高度其实他自己就能上来。
这马不如先前那匹高大,看样子还是个童工,但毛发油亮顺滑,跟绸缎似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尺玉抿了抿唇,想到了点什么。
“没想到你也上不去大马呀。”
姜临神色一凝,对尺玉没由来的造谣感到莫名其妙。
“喏,”尺玉双腿夹了夹马背,“你的马,比外面的矮一些。”
话音落地,有人牵着一匹白金般的高头大马进来,头细颈长,锋棱瘦骨,比自己身下这匹未成年马威风得多。
而身边的姜临,则是咬着牙:
“那才是我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