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扑来的瞬间,谢行尘只觉四肢百骸陡然剧痛无比,好似生挨了当胸一记重拳,一股腥甜猝然窜至嗓子眼处。
他蓦地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剧痛似有千金般要将他碾碎,而尸骨不等人,转瞬便直击面门!
电光火石之间,谢行尘一句咒文脱口而出。
刹然间,上一瞬仍铺天盖地、恍若千军万马直奔而来的尸骨倏然顿住了。
最近的鬼爪子离他面门不过几寸之遥,褐黄指骨透着难言的腐气于寒意,仿佛略略一抬指便能将他挠破相。
然而方寸之距终成咫尺天涯,咒文将将落地,尸骨便似断了线的人偶般,蓦然摔落在地,噼里啪啦散了架子。
再抬眼,满院已然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行尸被压住了,而闷在胸膛的一口鲜血却再难含住,谢行尘“哧”地呛咳一声,血沫喷至假面之上,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
被反噬了……
他紧拧眉头,勉强立住身形,自喉间挤出嗬嗬的气声,捱过浑身挫骨般的剧痛去。
不但被反噬了,加之这次符箓莫名其妙的威力骤增,反噬的程度也跟着拔高了不知多少。
方才他一直遮蔽着耳朵,自也听不见咒文一类的声音,险些被打个措手不及。现下稍缓过口气,他便忙又念了句咒文,贴在耳边的符箓攸地化作灰烟。
假面之下的血迹无法擦掉,只能任由其蜿蜒而下,自下颌出滚落下来。
耳畔传来细微的风声,还有些咔嚓作响的断裂之声,方才一切放生的太快,现下谢行尘终于缓过口气,能细细看一下周遭境况。
只是他一抬头,却忽地张大了眼——
却见先前那甚是年轻的主持已然不见,立在原处的,竟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僧!
这老僧面色蜡黄,满脸皱纹堆叠,伛偻躬腰,身形近乎缩了一圈,灰褐僧衣同赤色袈裟挂在身上,恍若枯木枝头悬了一块破布,风一吹便吹跑了。
短短一息之间,主持竟陡然自青年变做了耄耋老者。
什么毛病???
谢行尘被噎的咳了几声,险些以为是花了眼。
而当他目光触及倾塌的大殿于缺胳膊少腿、东一块西一块的尸骸,短暂惊讶过后,一个猜测便浮上了心头:
莫非……打生桩同秃驴变作这副模样有关系?
难道是这秃驴为了永固□□年轻,进而趋向于不死所设的邪术诡阵?!
他曾听闻过一方邪术,乃引至阴至阳之灵气汇入肉·身,撑其肉·身不死不灭,而所用至阴之物不得超生,所引至阳之物少则气血不足精神萎靡,重则连阳寿都能被抽了。
邪术不愧为邪术,阴狠之极。若当真是用此邪术,所打生桩之尸骨乃为至邪之物,而庙内来来往往的僧人香客则成了天赐的至阳之物。
此方庙内的一切阴阳灵气,都不过是为了给这秃驴用作滋养,生着做了糊涂鬼,死者则永镇辉煌庙宇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
真歹毒啊。
此番猜想一出,谢行尘只觉心头一亮,诸多古怪之事皆串于一处,恍若隐匿黑暗中的巨兽森森然露出了獠牙。
他暗暗嗤笑一声,只可惜现下没有闲情雅致能啐两嘴这秃驴了。方才一阵地动山摇,众僧人躲闪不急,多半是没个活气了,尚立着的,只剩他同主持和褚大人三人。
火把早已熄了,借着朦朦月光,谢行尘微微眯了下眼,只觉半空中似是笼了团黑影,便顺着主持的脑门向上看去。
却见半空中悬浮着一颗足有脑袋大的珠子,通体深赤,而那珠子的正中,赫然以黑色写了个斗大的“祸”字。
那“祸”字好似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主持。
谢行尘倏然蹙起眉心。
他转过头,向身后的半空中看去,却见有半空中悬着个近乎一模一样的珠子,只是其上的墨字换成了“福”。
这“福”字也如同一只眼睛般,正盯着谢行尘和褚大人。
这是做甚?
谢行尘顿了下,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这般祸福相对,是以德报怨?给个福字感化一下?
以德报怨当然是在放屁。
方才尸骨骤然转变了方向搞的自己被反噬,八成便是同这两个珠子有关。
便在此时,一旁的褚大人也瞧见了半空的两个珠子,却攸地凛了神色,冲主持道:“大师这是何意?”
谢行尘这才转向褚大人的方向,却见他身侧悬着两枚铜钱,同样面色不佳。
主持立于原处,未曾说话,不知是老的开口都费事,还是单纯理都不愿理他们。
只见他颤巍巍抬起只手来,对着二人轻轻一点,瞬间“嘭嘭”两声炸响贴地而起,霎时碎石横飞,亏着二人早有防备,躲闪及时,主持两下打空。
见他发难,褚大人不再多言,当即单手掐诀,口中低声念了句什么,悬于半空的两枚铜钱猝然破风而出,直奔主持脑袋削去。
主持早已不再是那具年轻的□□,现下行动多有不便,恐难躲过,可那两枚铜钱近乎掠至主持面门之时却猝然一转方向,直直向褚大人击了过来!
见状,褚大人忙掐一诀,口中念了句什么,“呼”一道罡风贯耳,铜钱堪堪贴着他面门停了下来。
“啧。”将方才一切尽收入眼中,加之先前自己被反噬之状,谢行尘心中已有眉目,不由得啧了声,抬手抹了下滚至下颌的血珠。
福神庙的东西,自然同福神有关——这珠子多半是转换气运或是祸福为用的。
主持得了“福”,他们得了“祸”,击向那秃驴的法术神通尽会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
但为何他们脑袋上是“福”,反倒是秃驴脑袋上是“祸”?
祸福相依?
他对福神一派的东西不甚了解,现下也没有功夫去细究。只是两个珠子挂在头上,叫他不可再贸然动手,否则上个反噬勉强能撑下,再来一下只怕能给他魂都撕了。
不过么……
谢行尘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即露了个笑来。
既是换了气运,那再换回来不就结了么!
思及此处,谢行尘反手抖出两道符箓,赤红的朱砂符文如血一般,飞扬于符纸之上。他一道符箓圈在掌心,另一道直接扬手一甩,瞬间破风而出,直奔主持而去。
不知是这副行将就木的身子行动不便还是为何,主持立在珠子下一动不动,同扇颓墙般直接叫他贴了道。
“啪”地给主持结结实实贴了道,谢行尘又翻掌将圈于掌心的符箓贴到了自己身上。
一句咒文诵出,符箓倏然自边缘泛起丝金光,而后同身子融为一体般攸地消失殆尽。
此符不是旁的,正是那大名鼎鼎的转运符,深得江湖骗子青睐。
转运之名倒是不假,可以多多少少带点好运来,只是收效甚微。
不过此符还有个鲜为人知的效用——若是两张符并用,可于约莫几个时辰的功夫内转换二人身上的气运。
用在此地再合适不过。
褚大人立于一侧,将他方才所做尽收眼底,虽不知谢行尘符箓为何用,却甚会察言观色,不消多言,登时手疾眼快猛一掐诀,口中咒文一诵,而后食中二指一并,对着主持的方向倏然一点。
瞬间,三人脚下的地面轻轻一颤,好似又有尸骨要破土而出一般。
略分了下腿立得更稳了些,谢行尘不由得一抽嘴角,五脏六腑仿佛皆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好在这轻颤转瞬即逝,下一刻,一条泛着熠熠金光的锁链猝然破土而出,同条金蛇般直奔主持而去!
气定神闲立在一旁的谢行尘见状,甚至微微分了丝心神,暗道:不愧是财神那一派的东西,各个都恨不得闪瞎旁人的眼。
不过下一瞬,他便发觉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只见那锁链将将靠近主持之时攸地将身一转,竟同方才一样直奔他们二人而来,只是这次却不是噬主,而是拖着金光向谢行尘猛冲而来。
谢行尘:???
他恨不得当场抬手扇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就偷摸把转运符贴到那个姓楚的身上了!
只是金蛇扑的太快,没功夫叫他真扇自己两巴掌。眼见着锁链直刺面门而来,谢行尘猛一侧身,锁链堪堪贴着他的脸颊擦了过去。
刚一躲过,那无相司的王八蛋居然也不叫住这条锁链,就这么跟条疯狗一般一个扭身又刺了过来。
纯种的王八蛋!
谢行尘刚遭了反噬,身子本就不利索,同那锁链别说缠斗,跑都难跑,干脆脚底一滑,噗通一下摔到了倾塌大殿的琉璃瓦上,锁链近乎擦着他头皮而过。
金链擦过的一瞬空闲,谢行尘猛一道咒文念出,两张转运符顷刻间灰飞烟灭。
疯狗般追在屁股后面紧咬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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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也倏然一顿,紧接着便转过头,直扑褚大人而去。
狗咬狗。
眼前金光掠过,谢行尘暗暗评价。
褚大人似是现在才想起来给这条狗栓个绳,却不慌乱,翻手紧掐了几个诀,金链瞬间化作破碎的光斑,若烟花般乍然一散,而后落于地面,消散的无影无踪。
躺在残破琉璃殿顶的谢行尘终于缓了口气。
只是没成想换来的气运居然也是霉运。
那两个珠子当真不凡,似是不论气运不论神通,凡为祸者皆不得近身。
“难缠……”谢行尘咳了几声,撑身自殿顶爬起,心中暗道。
而就在这起身的瞬间,他腕子一翻,将先前藏匿的符箓一拨一抖,悄悄丢在了脚下。
于残垣中站定,正当谢行尘思索着有何方法之时,悬于三人头顶的两个珠子忽然颤了颤。
对面的主持见状,皱纹堆垒干巴巴一张脸上,先前气定神闲之色蓦地一变。
却见那两个珠子似是抽干了魂魄般,攸地一缩,竟瞬间自脑袋大小缩成了不足一寸大小,摇摇欲坠悬在半空颤了半晌,终是支撑不住,脱力般瞬间掉了下来。
谢行尘也跟着一愣,而后马上眸光一闪,瞬间反应了过来:
机会!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等主持做掌印念咒再次催动将将落地的珠子,谢行尘猝然鞋尖一点,翻手抽出一张符箓,只见得一道黑影裹着风直奔主持而去!
他这一下来的太快,瞬息之间已然贴至主持面前,眼见符箓要拍到主持身上,方才尚在慌乱的主持却忽地笑了起来。
谢行尘无端心头一悸。
只听得身后一阵罡风呼啸而来,他微微偏了下头,倏然瞳孔骤缩,余光中只见背后金光大盛,一条金蛇般的锁链破风而出,直击他的胸膛。
“噗——!”
利器穿堂而过,大团血沫如残花般喷涌而出,寒气自心口一路渗透全身。
主持身形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眼前却已然结霜般爬上一层白翳,周遭一切都模糊不清,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他心口的位置,明晃晃插了条刺目的金链,直接将他前胸后背一并贯穿。
而他的对面,褚大人瞳仁紧缩,有些缓滞的垂眸,却见一柄漆黑的短刃自胸前露出个尖来,黑刃裹了层血色,被天顶的月光一照,攸地泛起轮寒光来。
极寒之气也随之而来,顷刻间同霜雪般刺紧骨头缝里,彻骨的寒意伴着剧痛卷来,好似魂魄都生生撕裂了一般。
身后一声轻笑传来,短刃自背后拔出,褚大人再无支撑,没了气息的躯体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随着他一并倒下的,还有那早该死了的主持。
借着月光,谢行尘翻转着刀刃看了一番,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嘿嘿笑出了声来。
“啧啧。”他收起匕首,抬手将假面摘了下来,近乎流了满下巴的血水干涸了些许,活似吃了人般,他却没在意满口的血迹,而是乐呵呵的垂眼睨去躺在地上的褚大人,装出副可惜相来砸了砸嘴:
“真是太绝情了,费这么大的劲,居然到最后也未曾相信我。”
方才秃驴解开珠子那一下许是为了诈他,只待姓楚的趁机要他的命,倒是玩的好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姓楚的多半还想借他之手一并将那主持杀了,只可惜他最后摸出的那道符箓根本不是什么狠厉之符,而是同道明县那小楼用的一样,乃瞬间移转位置的符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
洋洋自得挑眉乐了片刻,简单回顾了下方才发生的事情,谢行尘便敛了心神,微微蹙起眉心。
那秃驴居然假戏真做的真把珠子给解了?
若是他仍旧挂着那两个珠子,现下大约毫发无伤,谢行尘想杀他,怕是只能祈祷他那副躯体今夜便寿终正寝了。
没道理啊。
难不成是那个老不死的身子老了连脑子也一并锈住了?
谢行尘抓了两把头发,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又留了个心,一面向二人的尸体走去,一面暗暗防备着主持有没有什么后手。
跨过满地副残肢与碎石,谢行尘走到主持的尸体身边,那鞋尖缓缓将尸首翻了过来。
主持的尸首一口气都不剩了,本就混浊的双目已然涣散,由着他摆弄,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已经死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