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司那位褚大人露了个影,便攸地被攒动的人群遮没了。
正在此时,风借火势,攀于神像之上的火龙猝然窜高,猎猎狂风中都裹起来热浪和浓浓的焦糊味。飞速盘旋的两物见状,乍然变大,霎时间暴长至半人多高,同两柄顶大的蒲扇般,一时间风势骤猛!
两道残影陡然变大,谢行尘终于得以看清——那是两枚巨大的铜钱。
果然。
果然是姓楚的使的神通!
谢行尘微微挑眉,心下已如澄镜。
人间凡人不同于天庭地府中的神仙,所用方术神通必依靠法器或神仙,如谢行尘之符箓,乃以法力附于符纸之上,方可施展诸多妙法。只是谢行尘不信神也不拜神,而此间大多神通广大者皆为各个神仙的信徒,所施展法术神通自然也同所信神仙相关。
早些时候,谢行尘头次瞧见那个姓楚的,见其一身铜钱纹长衫,便觉着他恐怕是财神的信徒,现下再看这两枚翻飞的铜钱,指定没跑了。
所谓财神,顾名思义,便是司掌三界财源的神仙,有点石成金之说,大约是三界之中信徒最多、香火最盛的神仙了,其神像神庙遍地都有,福神同他比都要差上一大截。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就料到今日的大戏有出大热闹瞧!
先前还担心那位无相司之人会提前一步把福神庙的乐子了结掉,没成想正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呢。
思及此处,谢行尘倏然扬起个笑来,只是这个笑容刚浮起一半,便又忽地退了下去。
他口中咒文不停,双手也跟着带出残影,刷刷几下连掐着诀来。
风火纠缠于一处,带出泼天的流焰碎光,蒸腾热浪随着狂风猛然冲撞而来,灰白烟气将狂风也带出了形来,巨大神像裹于此方风火之中摇摇欲坠。
眸中映着金红的火光,狂风吹搅起凌乱的发丝,谢行尘看着堪堪被狂风压了一头的火焰,不由得神色一凛。
无相司在帮平南城将这出大戏唱下去。
但究竟是何缘故??
他们分明清楚这大戏的存在,也清楚得紧这大戏究竟在做什么,却非但不阻止,反而暗暗藏在人群之中,保障大戏顺利进行,防止出了乱子。
为何?
他早先便听闻过无相司名声不好,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甚至传出过为了平息一个乱子生生屠掉一整座城之事。
但他们向来无利不起早,做事最以利益为重,现下护着这么一方梨园行。
因为七窍玲珑心,还是……
谢行尘掀起眼帘,向黑黢黢的高天之上投去了一眼。
还是为了福神呢?
先前他便觉着古怪,为何福神庙以来路不明的无皮尸为祭,也不怕辱没神仙,现下更是光明正大杀起人来。
他缓缓向四下扫了一眼,却见乌泱泱人群多是呆愣的,甚至还有几个人爬在死尸之上,疯狂的将血液涂抹于全身各处,恍若食人厉鬼般,全然不似个尚有神智的人。
这些人恐于大戏开场时便失了神智。
此番聚集,少说也有几百号人,悄无声息便被蒙了神智,如此神通,当真是几个和尚术士能做出来的么?
也许,这些晦气事根本不是人们想出来的,而是高天之上端坐云间的那位神仙大人想出来的!
思及此处,谢行尘只觉一道寒意猝然窜上了脊背。黑压压的远天和那轮素月好似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垂眸盯着凡间怪诞又荒唐的一切。
“……”
口中咒文不停,谢行尘仍旧同褚大人斗着法,却一时有些无言。
竟真同他先前打趣的一般,这福神当个邪神恐怕会更合适。
对着寂寂九天之上,假面之下,谢行尘扬起个笑脸,毫不客气地暗暗啐了一嘴。
思绪电转之间,夹杂在风火之中的巨大神像已然不堪重负,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响,通体已然被烧的焦黑,更似只断退的大蜘蛛了。
神像造的再坚固,也不过是以木料而搭,被火龙死死缠住,自外层的漆壳已然烧到内里,而陡起的狂风非但未曾止住火势,反倒同漩涡般,将神像裹于其中,被狂风卷的四处摇摆,眼见着便要生生撕成碎片。
褚大人显然也觉察出此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两枚巨大的铜钱倏然顿住身形,悬停于半空之中,而后骤然转变了方向,直奔谢行尘之侧的人群而来!
“呼——”
铜钱未曾变小,黑压压铺天盖地般破风袭来。
寒光伴着猎猎罡风乍卷而来的瞬间,只听得“噗噗”几声轻响,数个人头陡然飞起,鲜血直直朝天喷涌而出!
铜钱恍若活过来了般,自两侧夹击而来,而后猝然相交,霎时间金光熠熠,血色泼天。
这是做什么?!
谢行尘呲了下嘴,马上反应了过来:
这姓楚的这是解决不了事直接开始解决人了啊。
好一个无相司,纯种的王八蛋!
心中暗暗骂着,谢行尘先是啐了一嘴,而后却忽地弯起眼睛,险些当场乐出了声来。
他停了手中掐的诀,眼见着巨大的铜钱直奔身前逃过一劫的两三个人而来,伸手于乾坤袋中一探,一张折起的符箓摸了出来,符箓中间,还夹着片指甲盖大小的灰白布片。
一句咒文低声诵出。
“噗!”
巨大的铜钱带着巨力,速度太快,近乎带出铛铛的金属撞击脆响。
随之而来,又是一片血色奔涌,刺目的鲜血四下泼洒,残损的尸首倒在了地上。铜钱一走一过,瞬间于人群中撞出个巨大的豁口。
眼见着火势倏然小了不少,立于对面人群中的褚大人勉强舒展了点眉心,单手掐诀,正欲继续操控两枚硕大的铜钱币,抬眼一瞥,却攸地身形一顿。
却见一角灰黄的衣摆飘然掠过,于一片血污黑烟中飘过,未曾沾染上半点杂陈。
那角衣摆恍若错觉般,转瞬便隐于人群之中,消失殆尽。
褚大人蓦地一愣,而后陡然转回身去,看向了福神庙的方向。
“啪!”
火符似是终于被抽干了灵气,瞬间灰飞烟灭,方才势头正盛的火舌也倏然熄个干净,只残存着星星点点萤火般的火星,神像已然化为焦炭,没了火焰灼烧,却也已然无力支撑,摇晃了一下,便山峦倾颓般重重砸在了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已然早早闭门谢客的福神庙,寂寂院中,恢宏正殿边灯笼照不到的小路之上,斜斜投落的阴影似乎猝然晃了下,转瞬间便又归于平静。
“……”
“锵锵——”
几道锣声穿来,二更的棒子敲响了。
人们皆去看戏了,平日里香客众多的街上也冷清得很,二更天刚到,长街之上,忽地现出了道黑影。
褚大人疾步而行,一身红杉被风笼着,活像个硕大的灯笼,三两步跨至福神庙禁闭的朱红大门前,重重扣起门来。
现下已至亥时,福神庙里的和尚都歇了大半,四下寂寂无声,“咚咚”敲门声极是刺耳。
敲了两下,门内便传来了动静,朱红大门缓缓开了条缝,一个笼着昏黄幽光的灯笼先露了出来。
灯笼后是个灰白僧衣的小和尚,睡眼惺忪,骤然被敲门声惊起,又瞧见这位面色阴沉的来到,登时一个激灵,脸色攸地绿了几分。
褚大人却无暇去管这小和尚如何,也不管什么礼数了,当即一把推开门,抬脚便向庙内走去。
小和尚平日只于庙内干些杂活,未曾见过褚大人,一时愣怔住了,而后马上反应过来,快步紧追于褚大人身后,眼见着褚大人三两步要跨过自小路向后方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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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走去,登时急了:“施主!这位施主!请留步!不可……不可……”
他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没等说完,褚大人身形倏然一顿,小和尚好悬没一头撞上。
却见褚大人垂眼睨下,冷不丁开口道:“某求见贵庙主持大人。”
说着“求见”,语气倒全然是个命令。
搁下这句话,褚大人一挥衣袖,转身便向殿后走去。
徒留小和尚愣然而立,提着灯笼呆了半晌,直至裹着阴寒之气的风忽地贴地刮来,小和尚一个激灵,总算缓过了神来。
许是方才那句满是命令意味,小和尚脑袋尚未转过弯来,便直愣愣从了,转身打着灯笼向另个方向跑去了。
正殿到那处立着福神石像的院落尚有些距离,褚大人脚程颇快,只听得簌簌一阵脚步轻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那方院落之内。
这院落冷清得很。
没了昨日立于四方的火把,也没了那些诡异的无皮尸,许是因为没人来,干脆连大殿檐下悬着的红纸皮大灯笼都未点。
唯一的光亮,便是九天之上高悬的一轮素月,寒辉斜照,落于殿顶的琉璃瓦上,浮起层银亮的雪光。
院落正中那个福神像倒仍安安静静立着,一并披了层清清冷冷的雪色。
四下阒无人声,院中只有孤零零一个神像,无端有些叫人心悸。
褚大人却神色如常,他四下扫了圈,抬脚便直奔那神像而去。
三两步行至神像近前,他未曾做什么少条失教之事,只是微微俯下身,细细查看起来
神像依旧是慈眉善目,手持如意,脚踏祥云,飘然而立。只是不知是不是月光映照之顾,神像眉眼间投落下层层阴影,竟有几分怪异之感。
褚大人不甚在意神像模样如何,而是俯身探头,同神像只隔了一两寸的距离,细细于其心口之处瞧了一番。
正面仔仔细细看了圈仍不算完,他复又转到神像背面看了起来。
直至彻底确认神像完好无损,连一丝细微的裂痕都没有,他才缓缓直起身子,眉间深深的褶皱也跟着舒缓了一点。
便在此时,一阵有些杂乱的脚步声猝然撕开万籁俱寂的长夜,伴着细碎的“噼啪”声响,一道明晃晃的火光霎时驱开黑暗,将周遭照的透亮。
只见数名僧人身着灰布僧衣,其中几人手持火把,余下皆持着长棍。数个倍儿亮的脑门映着月光和火光,硬生生将这一方院落照的大亮。
这些僧人尽圆睁二目,若罗汉般目光炯炯,隐含凛凛威慑之气。
为首却是位极其年轻的僧人,身着灰褐僧衣,外罩赤色袈裟,神色淡淡,单手持珠,做一掌印于胸前,未语先扬起个极淡的笑,道:“无量仙尊,贫僧有失远迎。却不知褚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故?”
主持客客气气尚含了些笑意的一句话,却其实骤然撩起的火星,身后众僧整齐列起,听得此言,猛地一挥长棍,直指褚大人而来。
长棍倏然破开风声,褚大人倒是丝毫不见慌乱,肃然正色道:“恕在下冒昧,深夜叨扰,只是……今年的悦神戏可出了大乱子。”
主持背光立着,看不清神色,褚大人也不愿得多做解释,直接切入正题:“某此番前来,只为护七窍玲珑心周全。平南城现下恐非同大人所言,是存七窍玲珑心的安全之所。”
此话一出,暗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浓了一层,主持背后的僧人圆睁双目,怒目瞪视着褚大人,只等一声令下便持棍而上。
然而主持却丝毫未见怒容,不紧不慢地一抬手,止了身后众僧的动作,而后依旧神色淡淡向院中的神像望了过去。
顺着主持的目光,褚大人也跟着转脸向神像看去,可单单这瞥落的一眼,他却攸地面色一僵——
二人背后的神像,不知何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