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谢行尘重重摔在了客栈的地上。
“嘶……”这下摔得可不轻,又落得急,连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整摔了个五体投地四仰八叉。
紧紧跟木头地席来了个脸着地,谢行尘不由抽了口气,拧起眉头,缓了半晌才慢吞吞地以手撑地,将上半身支了起来。
没马上撑身站起,他又犯起懒来,干脆翻了个身,半拖起身子倚着墙根坐下了。
背靠着墙歪歪斜斜坐在地上,谢行尘曲起指节,抵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脑海中首先冒出的念头是:
“下次一定要将符箓贴在地下,再不济也得低一点……”
可喜可贺,这祖宗总算把自己摔明白点了。
早先准备动身去福神庙时,他便于这客栈屋内扔了张符。此符同那传送阵法颇为相似,可借符箓移转位置,同此前在道明县一般无二,若是遇着险处,一句咒文就可逢凶化吉,直接自险境中脱出。
只是他着实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每次皆是随手一丢,是高是矮全凭运气,若是撞了霉运,正巧赶上阵风来,把符纸吹到个高处,他没被险境难住,也得先摔个半死。
一琢磨起自己吃一堑长一堑的性子,谢行尘也自觉好笑,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这笑脸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掀起眼皮向窗外瞥了一眼,扬起的嘴角攸地止了,长睫洒下一层阴影,敛得眸光也暗了几分。
“那个秃驴是如何寻到我的?”
搭在膝上的手晃了晃,指尖轻轻敲点着髌骨,谢行尘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现下他可以肯定,那主持是真真切切瞧见他了,所炸之处正是谢行尘扒着的檐兽,不偏不倚。
且不说这黑灯瞎火猫了个纸片子,哪怕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不应该。
若是谢行尘没记错,那功夫他正抻着脖子全神贯注瞧神像下的无皮尸,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那主持。
“得道高僧……”思及此处,谢行尘不由想起了店小二所说的话,若有所思地念出了声来。
此前他还觉得所谓得道高僧不过是个有名无实之徒,没成想还真有些本事。
可这“得道”的秃驴是在做什么?
那些围神像而跪无皮尸又是何作用?
方才那颇为奇诡的一幕浮现在眼前,数个难解的问题也随之于脑海中炸响。谢行尘摸了摸下巴,凝神思忖片刻,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先嗤笑出声来:
福神好歹也是堂堂一届正神,其信徒怎得做出这般不堪入目的事来?
也不怕辱了神仙遭报应。
那些无皮尸皆跪于神像脚边,十有八九是做祭祀供奉之用。
但是谁家堂堂一介正神搞这些晦气东西当祭品啊??
难怪那个破庙阴气重得压都难压,合着是暗地里搞了这些歪门邪道。
颇有些无言地揉了揉脑袋,谢行尘暗叱了福神庙几嘴,思绪一转,自无皮尸转至了那莫名立于院中的神像,以及……七窍玲珑心。
一想到七窍玲珑心,谢行尘轻敲着膝盖的指尖蓦地停了。
虽尚不清楚此物为何,但自主持和姓楚的客套中,他能察觉出,无相司和福神庙在争抢这个东西。
回想起庙内场景,一切古怪之事皆围绕着那座神像,他隐约有点眉目:那七巧玲珑心约莫同神像颇有关系。
甚至……就存于那神像之内。
“哈!”
谢行尘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了。
真不枉他来这平南城走一遭。
连无相司都在争抢的宝贝,他可万万没有不插手的道理。
只是现下对诸般吊诡之事仍一头雾水,还好悬没被炸个粉身碎骨,此番前去,已有些打草惊蛇,谢行尘自知不可轻举妄动,准备待到明日天元节再做打算。
此地天元节为祭祀福神所设,福神庙都如此古怪,同福神牵连之事,指定都少不了乐子。
哪怕争不到七窍玲珑心,也不会叫他白走一遭。
心中大约有个盘算,困倦之意也随之涌入脑海,他索性放空思绪,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才终于肯挪了身子,伸手扒着床沿将自己拖了上去。
一身懒骨头半分不愿多动,谢行尘连衣衫都懒得脱,胡乱蹬掉鞋袜,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脑袋将将一挨枕头,便这么囫囵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风清日暖,扶光流金。簌簌浅光透光窗棂斜照了进来,屋内一切皆同过了水般,泛起层鲜亮来。
这日头烤了半晌,终于是将榻上那人给晒了起来。
大亮天光洋洋落下,被光线扰到,谢行尘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抬手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复又阖眼醒了醒盹,这才慢吞吞坐起身来。
已过入伏,三伏天最是扰人,暑气愈发猖獗起来,热的人发昏,难得夜里凉快些,谢行尘便贪凉地没将窗户掩上。
现下街道上人潮攒动,叫卖声、谈笑声尽数混在一处,声浪没了窗户阻挡,在这两层高的楼上仍旧清晰可闻。
热闹劲沾着喜气而来,对谢行尘这种耳聪目明的来说却有些吵了。
这一觉醒来已过巳时,街市上卖吃食的小摊甚多,酒楼食肆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蒸笼白花花云烟般的雾气逸散,香气飘飘荡荡头嘈杂的声音一道,挨挨挤挤塞进了这屋里来。
方才不觉,现下被这满街热腾腾的香气引住,谢行尘也后知后觉出点饿来。
一会儿还欲再去街上逛逛,他便没叫小二送饭上来,而是不紧不慢的推门下楼,到大堂里去了。
这客栈甚是会做生意,将将顺着楼梯走下,尚没等他站定,马上便来了个小二迎着他,活似自突然地里冒出来的土地公。
天元佳节已至,街上最是热闹,客栈里早已坐满了打尖的人,小二便将他让到张角落中窄小的一方桌案上。谢行尘也不多讲究,叫小二随便上了几道菜吃了起来。
小二倒腾着飞毛腿忙活去了,过了半晌才给他端了碗粲粉来。粲粉算是庐州一带的特色了,透亮的粲浸入汤汁,合以两三根菜叶再撒上点肉臊子便成了,瞧着简单,但这家客栈手艺倒是不错,米香油香混着白气腾然而上,直钻入鼻腔。
难得吃点好的,谢行尘轻轻吹开热气,不紧不慢地捞起一筷子往嘴里塞去,不多时便将一碗粲粉吃了个底朝天,连汤都未曾剩下。
昨日昏天黑地睡了良久,现下又吃饱了肚子,他也算缓过了乏来,回了些精神气来。
可喜可贺,又有力气作妖了。
吃饱喝足,谢行尘也不在客栈里多留,溜溜达达到了街上。
略略打探一番,他便了解到夜里唱大戏的戏台落于怀宁街上,怀宁街是平南城最阔的街巷,也最好分辨,街巷两侧皆立着朱红杈子,颇有特色。
谢行尘本想先去那戏台边瞧一眼,没成想这平南城对大戏甚是重视,县衙于两三日前便将怀宁街静街。没别处可去,谢行尘兜兜转转又绕到了福神庙前。
福神庙比昨日夜里更热闹了,近乎是摩肩接踵,挤着往那庙门里跨。琉璃金顶被当空的日头烤着,浮起层金光来,熠熠夺目。
谢行尘几乎是被人流推着进庙的。
本就燥热的天,又聚了这老些人,他一身轻薄长衫都好叫汗浸透了,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
白日里进这庙,一丝阴气都察觉不到了,只余下浓重的香火味,悠悠钟鼎声响飘来,又添了分肃穆。
殿前香鼎旁围满了人,俗讲僧盘腿端坐,周围跪坐了一圈香客,远远听一耳朵,无非就是些福神救苦救难的说辞。
谢行尘自没工夫听那些陈词滥调,他混在人堆里,一路行至正殿旁的窄路边,发现通往后方大殿的窄路仍旧有僧人看守。
未曾打草惊蛇,他不动声色的在乾坤袋里一摸,轻飘飘夹了张符箓出来。
正巧演上僧人拦下走错路的香客,谢行尘腕子一抖,猛地将那张符箓甩了出去。
黄符纸借着抖手的力道猝然飞出,又被混着暑气的风一裹,扭身翻出段距离去,最终被草叶子一勾,隐到了草堆里。
扔完符箓,谢行尘跟个没事人一样,穿梭在挨挨挤挤的香客间,一面扫量着庙里的僧人。
这庙里的僧人皆裹着灰麻布僧衣,有些还披着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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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不染俗尘苦行修禅之象。
左右看了片刻,视线落在庙门处时,谢行尘忽地眼前一亮——
一个小和尚立在门边,脑袋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瞌睡。
他立在个阴凉处,也无人发现,只见他脑袋一垂,终是耐不住困意,身子跟着朝前一倾,眼见着便要摔个狗吃屎。
凉风拂面,身形猝然一歪,小和尚也猛地惊醒,惊抽了口气,踉跄几步想稳住身形,却为时已晚。
眼见着地面青灰石砖越发放大,小和尚“咦!”地挤出声气音,吓得双目禁闭,胡乱伸出手来欲撑一下身子。
耳畔风声呼啸略过,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小和尚只是手臂下一紧,一股力道自臂下传来,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愣怔片刻,小和尚轻抽了口气,有些迟钝地慢慢睁开眼,还以为是被其他僧人发现了,免不了一番训诫。
没成想一睁眼,却见一个玄衣青年立在面前,脸上还噙着笑,玉树临风,长身玉立。
窘状叫香客瞧见,小和尚猝然愣了下,接着又有些慌乱的稳住身形,面上也跟着烧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便记起修身修心无喜无悲之戒,马上正起神色,做掌印行礼道:“无量仙尊,多谢施主相助,小僧多有失礼,还望施主担待。”
谢行尘笑吟吟地看着他,将扶着小和尚胳膊的手收回,甚是客气地道:“哪里哪里,不过举手之劳。”
紧接着,他又话头一转,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只是在下实在有些乏累,小师父可知此地有什么歇息之出么?”
“无量仙尊,自然是有的。”听闻此言,小和尚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道,“施主若是不嫌弃,可随小僧到寮房稍作歇息。”
他一面说着,一面做个“请”的手势,欲引着谢行尘到寮房处。
谢行尘道了声“叨扰”,便随着小和尚一道走去。
寮房离恢宏的大殿有些距离,倒甚是僻静,一路上古木盘虬,林荫如盖,青石板上苔痕隐隐,道边矮草丛丛,一走一过便觉心神安宁。
不多时,几间甚是朴素的屋舍便显露出来。
这几间屋舍同大殿比起来堪称简陋,颇有点蜗舍荆扉之象。
大约是为苦修所用,屋舍上着灰白的墙瓦,甚是矮小,几捆做柴火的枝条倚在墙边,虽不华贵,却带着丝隐蔽俗尘的静宁来。
小和尚将谢行尘引至个没人的屋内,复又做掌印颔首行上一礼,未曾多问,只怕他不熟悉路,便于屋外静静候着。
寻常人进庙里,多多少少会带些敬畏心来,若是乏累了被引至寮房,大多也略一歇息就走,坐着也是屁股沾个椅子边,能不多叨扰便不多叨扰。
但谢行尘没脸没皮,显然不在乎这些,进了屋便同进了家般,上上下下扫量起来。
这屋子就同外头看见的一样,寒酸的很,一眼便瞧个干净。
一个有些窄小的床贴着墙根放着,一套粗麻布僧衣整整齐齐叠在床上,床边还有套桌椅小橱,尽是做工粗糙,甚是朴素。
谢行尘也不客气,颇有些反宾为主地凑到床边,抬手轻轻将那僧衣掀起个角来。
接着,他另一只手于后腰一摸,“噌”一声细响,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然握至掌间。
那匕首通体如泼墨般,出鞘一瞬,周遭都恍若刹那间寒凉了几分。
谢行尘握着那匕首,贴近僧衣下摆,不费力地一划,一小片灰麻布便落了下来。
这一块灰麻布不及指甲盖大小,哪怕仔细看也未必瞧得出来。
缓缓将那件僧衣归于原样,他反手收刀回鞘,另一只手指尖捻着那块麻布,看了片刻,才轻轻丢进了乾坤袋里。
做完这一切,谢行尘拉开椅子,当真同歇息般坐了半晌,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跨出门去。
小和尚在门边候着,也算得个闲,见他出来,甚是客气的询问过后,复又将他引至了大殿之处。
谢过那小和尚,谢行尘也不再于庙中多做停留,三步并作两步自这门庭若市、恍若蒸笼般的福神庙跨了出去。
现下只需待到夜间,去瞧瞧那出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