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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相遇

作者:糖果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光大亮。


    青色的一套官服叠放于榻边,压着一件束胸的布条。


    顾宁熙赤足踩于地面,没有梦境中繁复华丽的丝织绒毯。凉意传来,叫人清醒了几分。


    她去看镜中的自己,乌发低垂,玉白的寝衣好生系着。


    而梦中的女子,赫然是她无疑。至于那身上人……


    今日巳时要送去东宫的公文顾宁熙已整理完毕,她身兼太子中允之职,每一旬中有两三日要去东宫当差。


    连日来都是好天气,东宫书房前,总管姚安笑着道:“殿下尚有政务忙碌,请顾大人先进去等一会儿。”


    顾宁熙从侍从手中接过公文,颔首应好。


    踏入书房中,她中规中矩先见了礼数:“臣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太子陆恒虽未抬首,语气却温和:“元乐来了,先坐吧。”


    “是,谢殿下。”


    此地顾宁熙已来往多次,没有先前那般拘谨。


    当今太子陆恒乃陛下与姚皇后的长子,文韬武略兼备,深得君父看重。他入朝参政多年几无差池,引朝臣们交口称赞,本是大晋朝无可挑剔的太子。


    政务虽然出彩,然而储君一直在京中守成。他的这份沉稳平日里为人称道,但在眼下,尤其是在战功赫赫、荣耀还朝的昭王面前,多少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同为中宫嫡子,有人道昭王殿下是输在长幼名分,才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但也有人道,昭王殿下虽出身显赫,奈何生母甄皇后芳华早逝,如今执掌后宫、母仪天下的是姚皇后。


    没了生母的皇子,在后宫中总是吃亏些。


    况且姚皇后与陛下是少年夫妻,多年来情深意重。姚皇后膝下二子,长子封了太子,次子陆忱行六,封淮王。不消多提,太子与淮王一母同胞,同气连枝。


    顾宁熙今日所禀并非要事,既无错漏,陆恒过目后便交由底下人施行。


    他道:“瞧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抱恙?”


    顾宁熙忙道:“有劳殿下关怀,臣无事,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


    陆恒点一点头:“明日便是休沐,今日若无其他公事,你早些回府休息便是。”


    “多谢殿下。”


    正巧东宫的管事来回禀宴饮安排,顾宁熙便顺势告退。


    小内侍引她出府,东宫上下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昭王凯旋,陛下在太极殿为他设宴接风,太子作为兄长也不能落了礼数。无论心中如何想,东宫二月十九的这一场小宴,要的便是兄友弟恭,彰显国之储君的气度。


    一同宴请的朝臣虽不多,但顾宁熙身为太子中允,自然是要列席的。


    她叹口气,三年未见,物是人非。她现在身处东宫麾下,与他久别重逢亦不知能说些什么。


    如今更添了那几场难以启齿的梦境,她实在不想多与昭王碰面。


    ……


    休沐日阴雨连绵,如无必要,官员们理所当然地少出府门。


    约莫巳时,望云茶楼三层的雅舍内久违地迎来了主人。这间雅舍占据了整整半层楼,凭窗远眺,可将繁华街景尽收于眼底。


    此处茶楼乃昭王名下私产之一,一直由王府专人打理。


    “臣等拜见殿下。”


    韦范与几位同僚行了大礼,语气中难掩激动之意。


    当年殿下被贬离京,留在京都的旧部以韦范为首,尽数蛰伏。


    韦范明面上持身中立,这些年东宫对他多有招揽之意。后拉拢不成,又时而加以打压。他不以为意,恩威并施,是太子殿下惯来御下的手段。


    “都起来吧。”


    主位早就留待昭王殿下,今日来的尽是昭王在京中的心腹。


    谢谦跟随在殿下身后,坐了右下首席位,与韦范等人一一认识过。虽早就知道彼此的身份,此番倒是第一次正经会面。


    此番玄甲军的三大将领,只有他一人先行跟随殿下回京,另外二位则是分别清扫河南河北的战场,省得让些别有用心的无能之辈无端分去了战果。


    雅舍中气氛一派欢欣,连素来不擅饮酒的韦范都连喝了两三盅酒。


    他笑道:“本以为战局要拖上几年,不曾想殿下一战扫清郑夏两地。当时捷报传到朝堂,陛下接连说了三个‘好’字,旋即便下旨敬告宗庙。”


    朝堂上的情形几位皆记忆犹新,又是一人道:“不过有些人的神色,再如何遮掩都算不上好。”


    谢谦听得一字不落,心中畅快。


    陆憬把玩着手中酒盏,这一坛蒲州贡酒,确乎有几分声名在。


    把酒言欢,谢谦很快与诸位同僚相熟。他酒量极好,笑容张扬:“这几场大战看着当然风光,我跟着殿下那是没少受罪。”


    昭王殿下在打仗前一贯亲自查探地形,谁相劝都没有用。他跟着殿下次次深入敌境,没少被敌军围追堵截,再杀出重围。


    他归顺昭王三载,殿下信任于他,委以重任,他跟着殿下也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暗卫把守在门外,今日相聚自然不单单是为了庆贺。韦范已将近年来京都发生的要事汇成节略,供昭王殿下随时阅看。


    午后时分,云销雨霁,迎面吹来的风格外清爽。


    “那是谁?”


    雅间内依旧热闹,但是昭王殿下一开口,所有人倏尔将注意转了过来。


    谢谦目力极佳,顺着昭王殿下的视线看去,很快便在人群之中见到了一抹青色身影。


    工部六品主事,顾宁熙。


    虽说谢谦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以这位顾大人的品貌,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街上行人往来匆匆,他收伞行走其间,沉静从容。凭栏眺望,无端地让人觉得自己在赏一幅画。


    不过殿下此番问的是顾宁熙身畔的一位郎君,谢谦扫了几眼,依稀猜到他也是行伍之人。


    韦范道:“回殿下,那位是顾大人母家的表兄,五品宁远将军孟庭,也是孙老将军的爱徒。”


    他三两句述清顾孟两家认亲的前因后果。孟夫人母家不显,孟将军立下军功后撑起了孟家门庭,立了府邸。


    京都权贵如云,逢乱世名将辈出,孟家这位少年将军能展露头角,多少有几分本事。


    韦范道:“殿下围困洛阳时,适逢南梁贵族叛乱。我朝主力都在中原战场,还要留出兵力提防北面突厥侵扰。听闻是孟将军带一支奇兵深入敌后,与主将里应外合,三日平叛。”


    孙老将军对他赞不绝口,还朝后亲自为他请封。


    韦范笑笑:“当然,他的军功与殿下是不能相较。”


    这话并非是奉承之语,更像是一句感慨。


    谢谦爽朗一笑:“谁的军功在殿下面前够看?”


    雅间内所有人都笑起来,气氛一派轻松。


    韦范道:“这两年顾大人与孟将军走得很近,也不知孟将军是否已投于东宫麾下。”


    陆憬未置可否,见他们二人一同走进对面的酒楼,言谈间显而易见的熟稔。


    他饮了杯中酒,压下心底没来由的那两分不悦。


    ……


    难得休沐日都有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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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宁熙与表兄正有要事商议。


    如今天下初定,朝廷与民休养生息。长安是大晋都城,往后地价必定节节看涨,此时是买房置地的最好时机。


    孟家才搬入京两年,家底单薄,除了眼下所居宅院外,再要买房置地不免艰难。


    顾宁熙虽出身侯府,一应衣食用度都从公中出,但手中能支配的余钱不足。亏得这些年入朝为官,还能多少攒下一些俸银。


    只是再如何积攒,怕也赶不上地价的变化。顾宁熙已与表兄谈过,若能将他们二人的俸银先合在一处,置办宅院会轻松不少。孟庭深觉有理,至于两家长辈那里,二人心照不宣一同瞒下,省得她们还要为此更加节俭。


    外祖母与舅母受累了大半辈子,在京都当然要让她们安然度日。至于母亲,顾宁熙叹口气,深宅大院日子哪里是那般好过的。母亲手中没有掌家权,又无丰厚的嫁妆傍身,每月月例若不好生用于打点,沁兰院内外的仆妇便更加惫懒。


    二人选定了几条街巷,约定先各自相看宅院。孟庭将银号的凭证交给顾宁熙,叮嘱道:“若我不在京城,又有合适的宅子,你可以自行做主。”


    顾宁熙接了,点头:“好。”


    孟庭明日要赶去西山兵营换防,便早些回去收拾箱笼。


    顾宁熙笑了笑:“晚间都不下雨,我再坐一会儿。”


    “也好。”


    顾宁熙目送表兄离去,她也的确不想太早回侯府。


    当初顾家不愿太早介入朝局,又舍不下从龙之功,才将她送去辅佐太子,聊表忠心。如此已然惹得东宫不满,在太子殿下坐稳储君之位后,顾家忙不迭表明了态度,归顺东宫。如此看似行事稳妥,却不想昭王一朝回京,顾家上下到底是被卷入了夺嫡漩涡中,要想抽身谈何容易,只能继续追随太子。


    可想而知顾家眼下的气氛,若非母亲还在家中,顾宁熙平日里根本不愿多回去。


    一壶清茶坐了小半日,见街头已经支起了熟悉的小食摊子,顾宁熙唤来小二付清了银钱,起身离开。


    母亲很喜欢吃街头的千层油酥饼,顾宁熙听她追忆过数回。当初母亲与父亲相识时,父亲与她提起过家乡风味,念念不忘。


    后来母亲入京后,父亲也的确带她尝过三两回。油酥饼的香气飘满街巷,就如记忆中的美好一般,时不时引人回想。


    纵然父亲已经忘了这等琐碎小事,但母亲依旧惦念油酥饼的味道。于是顾宁熙长大后,便自己为母亲带回。


    油酥饼仍旧是一样的滋味,母亲既然喜爱,何必非要等着谁呢。


    ……


    正宗的千层油酥饼脆而不碎,香酥适口,必得新鲜现炸的才好吃。


    摊主记得这位老主顾,乐呵呵地煎烤着小圆饼。


    顾宁熙在旁等着,神色耐心。


    落日西沉,晚霞绚烂。


    她接了油纸包,去寻自己的马车时,却发现车驾已不在原处。


    她四下里张望,原是昭王出行,闲人避让。


    顾宁熙后退几步,眼角余光先是见到一角玄色云纹锦袍。接着视线平齐,便看到一双握着缰绳的骨节分明的手。


    梦境强势地涌入脑海,一如榻上那人的动作。昏暗的床笫间帏幔低垂,也是这样一双手攥了她的腰身,随心所欲抵弄。


    青天白日,顾宁熙耳后发热。她紧抿着唇,勉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嗯?”陆憬如有所感般勒住缰绳,顺着她的视线回望来,眸中带了两分探寻。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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