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至沉默片刻,还是选择和霍承衍一起走。
陆翩翩的话,提醒了南至。
顾景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暂时动不了自己,不代表不会迁怒翩翩。
南至看向拉了行李箱,独自走在前面的霍承衍,有了片刻恍神。
八年前,也是这样的天色,霍承衍独自一人,拉着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了南家。
而那时候,她只顾着和顾景逸结婚而欢喜。
等到她听说霍承衍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次日。
母亲的话,犹然在耳——
“承衍这孩子,太倔了。我给他准备的衣服和钱,他都没带。”
向来坚强的母亲,那一次,在她眼前红了眼眶。
那一幕,也就此深深烙印在南至的心上。
她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是她的离开,让温馨的家,彻底散了。
南至轻轻咬着嘴唇,在清晨的寒风中,落了泪。
南至再不迟疑,快步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霍承衍。
“阿衍哥哥,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走?”
这句藏在心里的话,终于,被她说出。
身后,温热的触感传来,霍承衍瞬间停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着身前紧紧拢在一起的小手,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更让他狂跳不止的,是那声熟悉的“阿衍哥哥”。
他的南至,回来了吗?
霍承衍的喉咙滚动,压制着眸底的火热。
“南至,我不走。”
霍承衍的声音哑然,却犹如立下誓言般郑重。
这次,他绝不懦弱地离开!
寒风中,霍承衍一动不敢动,直到南至松开那环着他腰腹的手。
霍承衍回头,看着眼角全是泪水的南至,心脏抽痛,他抬手,小心又心疼地抹去那冰凉的泪珠。
“好了,不哭。”
话落,霍承衍一改往日的温柔,霸道地环住南至的肩膀,朝前走去。
初升的晨曦,毫不吝啬地将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
马路上,南至和霍承衍肩并肩向前,身后的影子,被一点点拉长。
明明一如往日般的亲近,却又透着些不同寻常。
楼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的陆翩翩,含笑看着两人走远。
“傻南至。”
陆翩翩嘟囔着,红着眼眶离开窗边。
“到家了。”
霍承衍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轻声提醒道。
南至迷糊着睁开眼。
只一眼,南至就认出了眼前的位置。
“这么快就到了吗?”
南至的声音缥缈,带着不敢置信。
“下车吧。”
霍承衍将车停好,提着南至的行李箱,拉着她走进了居民楼。
“南至?承衍?哎哟,可好长时间没见你们了!”
正带着孙子,匆匆下楼的老人,惊喜道。
霍承衍抬头,锋利的棱角收敛,温和一笑:“张阿姨。”
南至也跟着开口:“张阿姨好。”
“哎,回来就好。
哎哟,不说了,我先去送孙子了。”
说着,老太太拉着才到她膝盖的孩子,匆匆下了楼。
南至看着熟悉的人走远,下意识感慨:“张阿姨竟然还在。”
“嗯,回家吧。”
踏上台阶,南至才有了真实感。
母亲留下的房子,是她早些年买的学区房。
唯一不好的,就是上楼,只能走步梯。
一步步踏在水泥砌成的台阶上,南至突然笑了:
“以前最讨厌的楼梯,现在走起来,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身前,提着行李的霍承衍,身形轻轻一颤,随即,嘴角上扬:
“是你以前太懒了。
怎么,现在不耍赖让我背你上楼梯了?”
南至一怔,想起了上学的时候。
那时候,每天下晚自习回来,她都要站在楼梯口,犹豫很久。
和她一起的霍承衍,总会心软,主动提出背她上楼。
明明只有两层楼的步梯,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走上去。
偏偏,霍承衍每次都只会笑着蹲下,等着她趴在他的背上。
瘦弱的少年,这一背,就是上千个日夜。
南至的脸颊绯红。
当年的她,大概也是为白嫩少年那细腻无声的温柔,所倾倒吧。
南至小心抬头看了眼身前高大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接着,南至脚下的步子加快,绕过霍承衍,走在了前面。
三楼,
看着门上崭新的春联,南至微微一惊。
她扭头望向了霍承衍:“你贴的吗?”
霍承衍紧了紧手里的行李箱把手,故作淡定地点头:
“嗯。前几天路过,就顺便贴了。”
实际上,他每年都来。
每到春节前,霍承衍就会在京都消失几天,数十年如一日,渐渐的,京都想要攀附霍承衍的众人,也会默契地避开这几天。
而霍承衍,也会在春节前的几日,在这里忙活。
亲手给家门贴上对联,小心收拾好家里的一切,悄悄驱车去顾家附近,静静在车内听着除夕的爆竹声,想象着南至在顾家做什么。
直至春节,再乘坐航班飞回京都。
今年,本也是如此。
但因着海城的某个项目,需要临时出差。他也只来得及匆忙贴上春联。
本以为,今年的春节,只能仓促度过。
却不曾想,南至会回来。
“进门吧。”
霍承衍担心被南至看穿,开口转移了话题。
南至抬了抬手,一双好似肉粽子的手,出现在霍承衍的眼前。
“我这样,怎么开门?”
南至无奈,霍承衍包的太严实了,就连手指尖,都恨不得全都裹进去。
霍承衍眸子动了动,憋住笑,从口袋掏了钥匙,熟练地开锁。
霍承衍进门,顺手从玄关的柜子里,拿了拖鞋给南至。
南至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
“这拖鞋,竟然没被扔掉?”
霍承衍将拖鞋放在地上的一瞬,就后悔了。
他那双明亮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南至站在门外,盯着拖鞋发呆。
粉嫩的毛绒拖鞋上,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抱着胡萝卜,可爱又幼稚。
二十岁那年,她迷上了织毛线,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简单的织拖鞋。
但,她大概是没有编织的天赋,只做了几天,就放弃了。
看着四不像的成品,南至懊恼了很久。
直到,霍承衍答应给她织一双,南至才开心起来。
半个月后的除夕夜,霍承衍将织好的拖鞋,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了她。
南至抱着可爱的小兔拖鞋,高兴了很久。
每年,她也只舍得在春节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几天。
八年前,欢喜,悲伤,各种情绪的交织,让南至无暇顾及旁的。
南至还以为,新的房主,会将这些全都清理掉。
南至弯腰,小心又宝贝地换上拖鞋,嘴角全是欢喜的笑。
一晃,已经八年没见到这拖鞋了,可好像.有些不对劲。
南至的眉头,突然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