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曾正卿回来,青朵迫不及待地问他:“大伯和你谈什么?”
曾正卿摇摇头道:“一言难尽。”
得,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算了,不想说就不想说吧!他们曾家的事,一天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搞那么沉重,她才懒得沾这麻烦呢!
青朵想起刚才与曾正己的对话,向曾正卿求证道:“你弟弟说,没和你爹吵过架,这是真的吗?”
曾正卿道:“别说他了,连我都没有。”他看着青朵长大的嘴巴,想了想,又道:“不,我有过一次。”
一次?
才一次?
不是!他们哥俩是什么“大圣子”吗?
青朵震惊地举起双手:“我和我爹吵架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清!你们竟然,竟然……”
“哦?夫人颇以为荣吗?”曾正卿眉毛一挑,反问道。
“那倒不是。”青朵沮丧地嘟囔着,“和你们一比,显得我太不孝啦!”
曾正卿笑了声,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一个人孝与不孝,并不是用会不会与长辈吵架来衡量的,夫人向来有自己的坚持,你不过是在表达自己而已。”
青朵觉得自己比他两兄弟差远了,本来有些低落。听了曾正卿的这几句话,心中的沉闷顿时一扫而空,她扬起笑脸说道:“你说的对极了!是这样没错!我对我爹可好了,我才不是不孝女呢!”
曾正卿忍俊不禁,青朵忽然又想到一事,悄悄问道:“卿卿,你吵架那次,是因为什么事?”
什么事能把这大沉坛子掀动,让他与父亲起了争执?
曾正卿不自觉摸摸鼻子:“事情太久远,忘了。”
啧!
她才不信。
对于这种“大圣子”来说,那一回的争吵,定然就像白纸上落了个大墨点,只会愈发清晰,怎么可能忘记?怕是他心气儿太高,受不了自己人生中有这种污点,不肯告诉自己罢了。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青朵双手往胸前一抱,“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向前面走去。
曾正卿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青朵不信,却也暗自庆幸她并未追问,否则自己一时还真想不到,用什么由头糊弄过去。
总不能告诉她,当年和父亲发生争执,是因为自己不愿娶她,闹着要取消婚约吧?
*
自从到了庐州城,青朵只逛过一次,到处都新鲜极了,自然是逛不够的。原本今日想约着慧盈再去逛逛,谁知她支支吾吾,说自己有事走不开,青朵便和芳晴两人出去潇洒。
在吴州的时候,曾正卿对她没有那么多约束,可到了这儿,她就得规规矩矩,照着曾家的要求来,比如出门儿不能露着脸,必须戴帷帽遮住。
起初脸前多个东西,看什么都朦朦胧胧,她实在难受极了,戴着戴着却发现,在这冷得刺骨的天气,帷帽能挡寒风,倒也愉快接受了。
一路逛着,买着,她给爹买了治疗手部伤痛的膏药,给珠姨准备了刺绣用的桑蚕丝线,给露浓姐买了写话本用的纸笔,给朱熠买了一套习武护具,还有给刘恪刘大哥,妙婉姐姐的礼物……主仆二人,大包小裹,又背又捧,又挂又拎。路人都忍不住侧目,还以为是哪家的农家娘子,头一次进城哩!
正走着走着,芳晴看了一眼青朵,突然“啊”的一声:“少夫人!你背上的包裹呢?“
“啊?”青朵扭头一瞧,后背光溜溜的,她大叫道,“啊!”
“我说怎么轻了这么多!”
她马上想到上次当街被抢的遭遇,慌张左右张望:“有贼!有贼!”
“不可能!”芳晴一口否定,“我一直在后面看着呢,没人过来偷,只不过我才发现它不见了,估计呀,是落在刚才的店里了。”
她把青朵拉到附近的小胡同里,卸下两人身上的包裹们:“少夫人,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取。”
逛的时候不觉得怎样,一停下休息,青朵才发觉两条腿在逐渐失去知觉,就像两个沉重的木头桩子。她俯身捶打,效果甚微,于是伸长脖子,四下寻找能坐的地方,
这一瞧,目光便落至一处,她立马拖着包裹挪过去,那是一个算卦摊子,她对算命先生说:“这位大哥,我腿太疼了,想借你凳子坐一会,我不白坐,会给你卦资作为酬劳,但不用你替我算命。”
那先生道:“无功不受禄,你尽管坐好了。”
青朵谢过,一屁股坐下的那一瞬间,感受到腿上的血液欢快奔腾,她发自内心地长吁一口气。
没坐多一会儿,算命先生突然肚子痛,要去解手,她见状便拍拍胸脯,仗义道:“交给我吧!我给你看着!管保叫你这凳子不白借我坐!”
青朵换了地方,怕芳晴一时找不到她心急,不错眼地盯着来往人群。也是凑巧,她没看到芳晴,却看到另一个熟人。
她挥手唤道:“小慧嗯?”
她以为自己戴着帷帘没看清,撩起纱帘,抻着脖子往前看:
那人确实是曾正卿的小堂妹曾慧盈!
不过,她身边那个,让她满面娇羞的男人是谁?
*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让热闹更热闹,是青朵的天性。
青朵琢磨着:这小丫头!不和自己一起逛街,原来是有俊俏郎君要相会。没想到偏偏让自己抓了个正着!
她兴奋地摩拳擦掌:看我不抓住她的把柄,晚上回家好取笑她。
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把这一切放到慧盈面前摊牌,慧盈诧异的神情:“嫂子真是神了,你怎么都知道?”
青朵瞬间充满干劲儿,腰也不酸,腿也不疼,“妙”主意一窝蜂地,直往脑袋里钻。她当即尖着嗓子喊:“算卦!算卦!算姻缘卦!免费算卦!有缘者来!”
她这一嗓子亮出,周围的人目光都投了过来,当然还有慧盈二人,他们顿时停住了脚步,向这边张望,颇心动的样子。
“唐太公”见鱼咬勾,刚要洋洋自得,就被围在桌前的一个又一个人路人,挡住目光:“哎,给我们算一下!”
“我先来的!先给我算!”
算你个大脑袋!
青朵不耐烦地挥手驱客:“不好意思,我与你无缘,算不出来。”
“我呢?”
“没有!”她干脆拒绝。
人们悻悻地转身离开,慧盈二人正朝这边走来,见大家都散去,犹豫了一会儿,也要转身就走。
这可糟了!
青朵急忙喊:“哎哎哎哎,你们二位!对,就是你!我远远望去,就觉得跟你们有缘!快来,快来!”
慧盈在桌前坐下,疑惑地看着她:“怎么感觉……你的声音有些耳熟?”
青朵心中一惊:糟糕!刚才着急叫他们回来,忘了改变自己的声音!
她马上又细声细语:“哪能呢?他们都说我的声音最独特了!”她赶忙转移话题:“姑娘想算哪一方面呢?”
“我,我要算……慧盈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话未说完,两人都红了脸。
青朵暗暗好笑,一本正经道:“两位是算姻缘吧?”
话一说完,两人脸更红了。那男子对慧盈说道:“曾姑娘,其实,其实这件事,不再天命,而在人心,我想……我们不必算了。”
慧盈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柔声道:“尹大哥说的在理,既如此,我们便走吧!”说着,两人起身就要离开。
他们看不到的,是青朵脸上无语的神情,自己好不容易把他们吸引过来,这男的倒好,让自己看了一出含情脉脉的戏不说,简单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辛苦努力全毁了!
这她怎么甘心?
慧盈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算命师父”叹气连连:“哎呀!难!难!”
她顿时停住脚步,忍不住问道:“师父所指何事?”
青朵故作深沉:“你们两个之间,虽然情深意笃,但,恐有家庭阻碍呀!”
这男子打眼一看,就跟自己没嫁人之前,差不多水平。要不是因为自己与曾正卿有婚约,恐怕曾家一点都不会考虑她,更不用说这穷小子了。
老大伯看起来,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这对有情人想在一起,可不是难,难,难?
慧盈果然心急,她立马回头问道:“请大师明示!”
毕竟有“童颜术士”的经验,青朵丝毫不慌,又开始之前的那套招牌动作:手指曲起,大拇指从食指点到小指,又从小指摸回食指,嘴里煞有介事,念念有词:
“嗯……我好像……看到一堵墙,不对,不是墙,是砖!啊!是一张人脸!好臭的脸!”
她头朝慧盈:“小姑娘,你想一想,你们家里有没有臭脸的人?他会阻拦你们!”
一提起板着脸的人,慧盈第一反应就是父亲。可她心里又不愿承认,敬爱的父亲是“臭脸”的人。转念一想,如今能阻拦他们的,放眼望去也只有父亲一人。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家里脸最臭的,是爹。
她不是没有想过,父亲会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位算命师父的话,正中了她的心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您算的真是灵。”
废话!
能不灵吗?
我可是你堂嫂!
青朵使劲忍笑,又嘀嘀咕咕,装腔作势念叨好一阵,才说道:“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破解之道。我刚才算到,你身边来了一个贵人,这贵人好像是打,嗯,北边儿来的。她命中吉星高照,遇事处处顺遂。你呀,多和她在一起,自然能沾到她的喜气……”
青朵越说越忘形,又忘了隐藏自己真实的声音。慧盈凝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打断她的长篇大论:“你不会……是青朵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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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朵吓得骤然收声,拼命摇头,又捏起嗓子:“不是!”
真算命师傅匆匆赶回:“这位夫人,多谢你帮我看摊子。”转头看到慧盈他们,不禁一怔:“这是……”
青朵脑袋里疯狂转动,吞吞吐吐道:“这个嘛,这个嘛……”
“少夫人!”芳晴提着包裹,气喘吁吁的,“我可下找到你了!你怎么换地方了呀?”
她一低头看到慧盈,惊讶道:“三小姐?你怎么也在这?”
芳晴看看慧盈,又看看青朵:“少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目光汇聚到青朵身上,她认命地闭上眼睛。
青朵撩起帷帘,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小慧盈,你好呀!”
*
曾宅。
“昨天我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曾勇问道。
“想好了。”曾正卿道。
曾勇非常欣慰:“对嘛!就该是这样!怎么能错过科举这条路呢?咱们曾家子弟,本就该考科举,求仕途。正己一向敬爱你,不愿与你起冲突,平白叫你伤心。如今你总算想通了,他也可以放心去应考。真是太好了!”
曾正卿却道:“正己不能去。”
曾勇紧皱眉头:“元柏,你怎么还糊涂呢?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可都白说了。”
“你父亲年少时,为了读书,狠下功夫,他当年的志向又是何等坚定!我作为他的大哥,看着他的样子,也很是佩服。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出了事,永远没有办法实现他的志向。你们做儿子的,自然该把他未尽的心愿扛起来啊!逃避,算什么大丈夫?”曾勇的话越来越严厉。
曾正卿道:“不瞒您说,昨天您跟我谈这些事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我在想,自己的坚持是不是错的?是不是我误会了爹的心思?可当我冷静下来,”
“我没有错。”他缓缓续道,
“家里的生意,全靠祖母和您来承担,甚至我做生意的本事,也都是由您手把手教的。我父亲心知整个家族对他的期待,他背负着压力,拼了命的学。可您说,他这般努力,最后得到了什么?”
“呵!”他苦涩道,“不过是一辈子跨不过,抹不去的耻辱!”
“他从家族引以为傲的娇子,最后竟成了人人避讳的耻辱!”
“想来父亲也是觉得,他这一生不值得,才不许正己成为下一个他!”
曾勇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当年那事儿,是谁也没料到啊!我与你父亲自幼一同长大,就算到了今日,我也敢说出这句话,你父亲是被冤枉的,他绝对不会向考官行贿!”
“那本就是桩糊里糊涂的案子,架不住形势所迫,不得不从严处置。唉,说到底,他是差了点儿时运啊!”
“不仅是他时运不济,依我看,咱们曾家就没有这个命!”曾正卿冷冷道。
曾勇一拍桌子,怒斥:“胡说!”
曾正卿直视曾勇的脸,脸上毫无畏惧之色:“若不是缺少气运,为何自曾高祖父之后,家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能踏入仕途的人?”
“既然曾家就没有这份时运,那我又为何要同意?为何要让我的亲弟弟去蹚这趟浑水呢?”
“考取功名,终究看的是个人本事。咱们家并非是没有气运,只是先前没遇上可塑之才罢了!”曾勇道,
“正己这孩子,无论性情,还是才学,跟你爹像极了!我特意带他去拜见过几位有名的先生,都说他是块好料,考中的希望很大。你说,他有这样的才学,我作伯父的,怎能让他毁在我的手里,白白地被埋没呢?”
“这些事,谁又能说的准呢?万一他考不上,你们会轻易放过他吗?你们会以‘曾家’为由头,逼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再进考场,等他被折磨的满心痛苦,喘不过来气时,他就已经陷入无底的深渊,想爬也爬不出来!”
曾正卿冷笑道:“到头来,你们是在乎他自己的前程,还是要他满足整个家族膨胀的,不甘心的执念呢?”
“他到底是曾正己,还是实现曾家野心的工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曾正卿脸上。
曾勇怒道:“你竟说出这般没有志气的话!今日,我便替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还没上考场,你就断定他不行,你哪配当兄长?你指责我,指责家族逼迫他,那你呢?你就光彩吗?”
“你完全不顾他心里怎么想,一门心思阻拦他,只凭着自己心里的念头,这就是你口中的让他做‘曾正己’吗?”
他喝道:“曾正卿!我警告你,你弟弟不是你手中的傀儡!你控制不了他!”
“我能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曾正卿惨然一笑,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看着我的亲弟弟,走上父亲的老路,和他一样,杀妻弑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