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绽开的那刹那，钟玙在季明知耳边轻轻道：“生辰快乐！等我们出了黄金城我就给你补生辰礼。”
季明知愣了一下，忽然便觉未知前路似乎也并不可怕。钟玙朝烟花盛放的天空眨眨眼笑了笑，又道，“老天都在帮你庆祝呢！”
其实他们一行人也算是被“请”上黄金楼的，门口的侏儒们一边领路一边讲述黄金楼的规矩。
暝色入黄金楼者，需以命为赌注，赢过此层守楼人，可得十两黄金。每多上一层楼，奖励翻十倍，直至出楼带走黄金。
听起来诱人，但他们没说的是，倘若不能一次性赢过黄金楼的十二层守楼人，那便得将性命留在黄金城。
更没人告诉他们，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进了黄金楼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走过幽黑黯淡的过道，前面有扇镂空的金门透着光，刚一进门，侏儒们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古怪披风的人，佝偻着背，脸上戴着古怪的面具，站在一面博古架前。
架子上载着无数奇珍异宝，都用白玉或琉璃托盘盛放。有吃下短时间内可以让修炼事半功倍的蛇余果，有直径达一臂长的夜明珠，还有穿上后可以抵挡大乘一击的金缕软甲，以及更多只在奇闻异录书上见到的宝贝。
所有人脑子里都不由自主地过着一句话——暴殄天物，实在是暴殄天物。
钟玙目光贪婪地看着某个镂空银架。
那其实是个战斗法器，但没办法，长得太像烧烤架了。
她想，好久没有撸串了。
季明知无奈地摁住她蠢蠢欲动的手，那个神秘人突然发出嘶哑的声音：“书中自有黄金屋，回答问题，换取宝物。”
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仿佛有无数个人同时开口说话，一时间回声阵阵，瘆人得很。
每人脑门前突然被贴上一张纸，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震开，那些令人赏心悦目、心神荡漾的宝贝们连带着那个神秘披风人都与他们渐离渐远，视线被无限拉长，接踵而来的则是越来越浓重的墨香味。
连季明知也没反应过来他究竟使了什么符术，周围竟然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在眨眼间，他们便身处在一个不算明亮又狭窄非常的地方。这地方两侧都是书架，一排排整齐排列，从侧面看去像一串望不到尽头的多米诺骨牌。
脑门上的符纸这时软塌塌地飘落到钟玙手心，字迹潦草，也不工整，看着就十分糟心。不过大致还是能勉强推出它写的东西，是一句打油诗：杖朝之年爱碧玉，朝朝暮暮成耄耋。
她嫌弃地拿着纸，朝季明知扬手，季明知立即走到她身边，也许是两侧空间太小，钟玙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打在自己的头顶上，凉飕飕的。
不得不说，在季明知周围这种莫名的安全感还是有点用的，譬如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她竟然还能分出心思首先考虑的是自己有没有秃了的问题。
季明知对比着自己与钟玙的符纸，斟酌道：“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易愿符，大致意思是让我们完成他的符上要求，就可以找他换取宝物。”
钟玙身后的叶依依也看着自己的谜语，提醒道：“那个人刚刚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想大概说的是我们需要看书回答他的问题才能离开，只是这问题恐怕不好回答。”
“这很简单。”后面的涂山衍如此说道。
四双眼睛齐溜溜地看向涂山衍。
然而聚集全体目光于一身的涂山衍瞪着眼睛，同样怀疑地低头看向自己。
他身后的段韫戳了戳他，道：“你刚刚说什么？很简单？”
涂山衍立即摇头，可下一秒，他那里又传来“这很简单”的声音。
这回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索性变回九尾狐的原身，迅速跳进季明知的怀里，只露出一个狐狸头，口吐人言道：“不是我。”
涂山衍原先站着的背后书架里，缓缓走出一个消瘦的人影，他重复道：“很简单。”
钟玙心说，难道是个人机？
她在心底喊了几声九筒，奇怪的是，九筒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她又在识海里反复搜寻，才确认和九筒失联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高兴的是她终于不必听见烦心的声音，忧心的是她其实并不了解原著《拯救那些美惨强反派》内容，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所有人都警惕地提防这个瘦弱的青年。那人却毫不在意，挥一挥衣袖，所有书架都自动为他腾位，他微微颔首道：“山人寒屿，在此恭候各位多时。”
季明知侧前半步，并不怯场，礼貌问道：“阁下与我们素不相识，何出此言？”
寒屿面容非常年轻，眼神却莫名深沉凌厉。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背过一只手道：“我们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在下早就算到各位会来这。”
钟玙偏头看他，怀疑道：“算出来的？那你算出我们接下来会如何？”
寒屿并不生气，他微微笑道：“我还算到一息过后，各位会借出自己身上所有东西给在下。”
段韫被气笑了，道：“若我们不借又如何？”
寒屿兀自席地而坐，神情自若道：“那便等着各位困死在这虚空书海中。”
只是他看上去并没有发力，只是他坐下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他们，季明知率先前跨一步，他身后无数符纸若隐若现承受威压。
钟玙乘机将他怀里的涂山衍抱走，涂山衍不安地扭动，大长嘴筒从臂缝里钻出来。钟玙拧着眉，只想把这满是狐臭味的狐狸给甩出去。
不知道九筒失联会不会影响她的任务，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扔出去，被扼住命运后颈的涂山衍嘤嘤两声，声音饱含羞愤：“放我下来！！”
钟玙好整以暇地低声道：“安分一点，你现在可是一丨丝丨不丨挂，想让季明知看你的口口吗？”
涂山衍狐狸眼都瞪成了圆铃，仿佛失去一切挣扎的手段。他委实不明白，她散发的气息分明透露着厌烦，行为言语却极其轻佻。
好矛盾好粗俗好可恶一女人。
「滋滋…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钟玙立即松手，涂山衍没有防备，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
寒屿身材干瘦还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他施加的威压却远超大乘级别，几乎和师老不相上下，恐怕已经到了半步入仙的境界。
诛心出鞘，竖在季明知面前为其加持，但还是无法抵御这股力量，季明知的口鼻都被震出血来。钟玙的声音从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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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飘来：“阁下莫非是此层的守楼人？”
寒屿叹了口气，状似无奈：“你说是就是吧。”
钟玙立即昂首挺胸，极其硬气地——鞠了个躬。她恭敬地大声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算得确实没错，我们愿意借出身上的任何物什。”
威压顿消，寒屿拍拍衣摆站起来，立即换了副嘴脸，笑道：“好说好说。”
…………
被收走诛心的时候，钟玙咬着牙忍不住问道：“您强大如此，直接抢走就是了，为何还要戏弄我们？”
寒屿还是彬彬有礼地颔首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抢呢？”
钟玙默默翻了个白眼。
段韫也问道：“您既然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出去必能一统天下，为何留在黄金楼？”
寒屿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出了这黄金楼我就是三千世界里的一抔尘土，天下于我而言不过粪土。”
段韫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叶依依也好奇地跟着问道：“我一直很好奇，您究竟在这灵气枯竭之地修炼了多久？”
寒屿笑笑，随口答道：“百万来年吧，记不清了。”
礼数周全的叶依依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涂山衍问道：“您为何非要拿走我们这些不值钱的小什物？”
寒屿避重就轻道：“非也，这是你们自愿的呀！人生漫漫，有些无趣罢了。”
涂山衍转身用狐狸屁股对着他。
只有季明知全程默言，只是看到他手中的诛心才抬头道：“您既神通广大，不如算算这黄金楼还能屹立多久呢？”
寒屿不易察觉地顿了顿，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读书人只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够了。”
季明知抬头，漆黑如墨般的眼眸紧紧盯着他：“您真的不算算吗？”
寒屿莞尔笑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们之前见过吗？”
季明知目光平静到令寒屿费解，否定道：“不曾，但我在外面见过一个与你有几分相似的人。”
不光寒屿愣住了，连段韫等人也愣了愣，这一路走来连人都没见到一个，什么时候见到过和他相似的人了？
寒屿转头与看起来最胆怯的叶依依对视上，叶依依立即顺着说道：“是，正是他让我们来这儿的。”
想来是为了对付他设的圈套，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绷着脸，生怕看出破绽。
寒屿很快调整神情，态度攸然一转，笑道：“我观各位机缘不错，不如帮我个忙，各位的法宝我就还给各位。”
季明知：“请讲。”
寒屿道：“若是你们侥幸从这楼中出去，出去之后务必告知外面的人这里一切都好，我也很好。”
钟玙一针见血道：“撒谎，你都沦落到打劫为生了。而且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说？”
寒屿难得沉默了会，吐槽道：“你们如果出去的话，能不能不要到处说我是打劫的？”
季明知岔开话题道：“若我们离开了黄金楼，前辈您又会去哪？”
寒屿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像是垂暮老人望着清晨新日，欣慰又释然，道：“我会去我该去的地方，终岁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