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钧奔波在宗门周边,眼睁睁瞧着凡人界短短几日就乱成了一锅粥。
若不是那叫俞寒的女人提前布置,此疫恐激起凡人战乱,死伤更是难以控制。
按照她的嘱咐,他将今日份病症有异的尸身带回研药堂,就见那女人正在给众弟子讲学。
她身前摆着一具山猫精怪样的死尸,而“伏景白”坐在她身旁勾绘着纹路,时不时用万象符拓影到空中,以让大家更直观的理解她的言论。
奥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南宫胥了。
易钧摇了摇头,想着原本熟悉的两人身体里装着天外的灵魂,怎么都觉得别扭。
瞧瞧那南宫胥把伏景白的青嶂叠云毫当什么用了,好好一挪天改地的大能之笔,硬是被用来制造虚像。
俞寒见易钧倚在不远处唏嘘,忙把他叫了过去。
她接过储物袋便将尸体摆在山猫旁边,抬手将他按在第一排接受教育。
“大师兄,你这几日奔波在外,我帮你复习一下疫毒的知识。”
南宫胥闻言意会,重新于掌中投射出一团不真切的雾影。
“这就是我们的研究对象,你们…不,我们把它叫做——魔种。”
“它无色无相,依托气息传播,极难辨识。”
“匿于不同生灵则展现出不同的特质,若寄居于凡人,则先侵蚀足少阴肾经,破坏先天元气储藏,再扰动手厥阴心包经,蒙蔽神志清明,最终污染任督二脉,逆转周天运行。”
易钧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意外发现身边听得专心致志那人,竟是研药堂的常舟长老!
他见常州长老白发白须,此时竟像个学童一样全神贯注,惊得揉眼睛大叫了出来:“长老您…!”
俞寒用教鞭抽他的脑袋:“好好听讲!”
“根据净莲浮空阵的收治情况,我们初步可将凡人染疫分为四个阶段。”
“潜伏期:夜间盗汗,口苦咽干;少阳胆经受侵,相火妄动;易怒多疑,梦境纷乱。”
“发作期:咳血瘀斑,关节刺痛;肺金不固,肝木横逆;恐惧倍增,幻觉频生。”
“恶化期:瞳孔泛红,指甲变黑;心火失控,肾水枯竭;丧失同理心,攻击倾向。”
“终末期:骨骼变形,皮肤角质化;脾土崩解,五行循环断绝;意识湮灭,魔性主导。”
易钧揉着脑袋哭丧着脸,还是未能把目光从常舟长老身上收回。
要知道这位长老可是出了名的固执,就算那女人有些药理学的本事,也不至于让他折服至此吧…
正想着,就见常舟举起手来:“易真,还是继续讲你那疫苗蛊的事吧。”
她的真实身份药灵门暂时只有数人知晓,旁人看着只觉得门派长老支持宝贝弟子研学,此乃门风开化的表现,只有易钧知道此情此景有多不可思议。
他惊得牙口大张,下巴都收不回来。
“好。”
俞寒看他好笑没去管他,只用眼神示意南宫胥投射蛊虫虚影。
“此蛊身若黍米,虫蛹阶段为液体形态,具有很强的可塑性。”
“而其腹自纳乾坤,可用于输载毒物或药物,我称之为纳米蛊。”
“倒是稀奇,师妹是想用此虫将药物引至染病者病灶处吗?”研药堂的弟子问道。
“非也。”俞寒摇摇头:“凡人瘟疫好医,难的是阻止其扩散和变异。”
“我欲用此蛊将弱化的魔种引入康全者体内,催生人体的抗性在先,以阻断疫毒传播。”
有人笑了出来:“师妹也说了,这魔种源于动物,师妹要如何保证这蛊在纳含魔种的情况下能存活呢?”
“这还不简单。”回过神的易钧开始认真思考:“将其在弱化的魔种环境下培养,就能首先令这纳米蛊产生抗性。”
“哦?那这小虫都能抵御的弱化魔种,在人的体内能否起到作用?”
眼见众人陷入沉思,俞寒看了一眼南宫胥,他便默契地将投影化作一枚虫蛹。
她笑笑:“我方才也说了,此蛊在虫蛹期为纯粹的液体态,意味着我们可以在其中塑造与人体类似的经络走势,以模拟魔种的变异环境。”
“诸位皆是资深的医修,想来对雕攥经络之事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研药堂弟子惊异于此等奇思妙想,只有常舟愁绪满面:“雕攥倒是不难,只是那虫蛊太过微小,就算用灵视也不能及。”
俞寒笑意不减,只取出一枚虫蛹递给南宫胥。
他点点头,十指掐诀于双掌之间结出了数道阵纹,竟瞬间将那蛊蛹放大了千万倍,完整地投射在众人面前。
“这…这这、这不是洞虚境才能领悟的空间秘法吗…!”常舟满脸震惊。
南宫胥平静开口:“此术名为芥子术,是我于祖师传承中领悟,可化小为大,操纵微观之物。”
开创天机阁的祖师是一位洞虚大能,在场众人倒也没有怀疑,只是接连感叹,意外于他金丹之境便能领悟洞虚秘法。
众人夸得俞寒止不住地点头,望向他的眼神也越是火热。
南宫胥被她盯得不自在,只觉得周天运转恍若加速一般令他心跳加快。
直至这陌生的感觉令他皱起了眉,她才堪堪移开了视线。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常舟惊喜地叫了出来,恍然大悟般望向俞寒:“原来这疫苗中的苗字,竟是这等意思!”
“这虫带入人体内的不仅是那魔种之毒,还有那抗性的引子!”
俞寒愣了一瞬,腆着脸拱手:“不愧是常长老。”
“妙啊,妙啊!”常舟摸着胡子连连称赞:“原来这虫蛊之学是当真值得研究!”
他眼中情绪翻涌,最后竟是向她这后生行了一礼。
“老夫行医百年自诩通识万理,却被你这小妮子好好上了一课,真是岁数长了眼界却短了,还请小友切莫介怀先前之事!”
俞寒见他激动得都忘了要隐瞒她的身份,连忙回礼转移众人注意力:“师叔客气了,此蛊也是我一位挚友所传,我当时也长了见识。”
她又将目光投向众人:“诸位可还有异议?”
众弟子小声商讨了一番,确认此计可行后,均是恭顺地向俞寒拜礼,显然认可了她在研药堂的地位。
“那么,保险起见,大家就先拿这山猫中的魔种入手。”
“再捉些鼠兔鸡猴,先确保这疫苗蛊能对动物起作用,再用于人体之上。”
眼见常舟领着弟子们离去,俞寒一把抓住了想趁乱溜走的易钧。
“大师兄,劳烦你带我去趟净莲浮空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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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那干嘛,那边乱得很,你就莫要过去了。”
易钧手上与她过了几招,就是不想被她捉住差使。
俞寒忍了忍,笑眯眯看着他:“你还想不想要媳妇了。”
易钧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眼瞧着四下无人才扯上她的袖子,咬牙切齿地拉她上了自己的葫芦法器。
“走!”
俞寒坐在葫芦上正乐,就见他一脸不爽地看着跟上来南宫胥:“这家伙干什么非要跟着你…你俩原先真不认识?”
她摆了摆手:“不用管他,聊聊你的事,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易钧一阵语塞,表情很是复杂。
“师父说,你俩来自未来时空,行至此处,是为了改变既定的命运?”
俞寒目视着空中虚无的一点,并没有回答他。
“为什么选择小真的身体?”
她仍是不答。
易钧似有所感,笑了笑:“…所以,我们死了吗,在你的那个时空?”
“你俩死了。”俞寒肯定道:“死的时候还抱在一起,死的可惨了。”
“是吗。”他忽然笑得恣意,葫芦都飞得不稳了,直冲向慕妍所在的收治地点。
“那确实得抓抓紧了。”
————————
慕妍在乐平城的浮空阵忙得焦头烂额,听说易钧是带着小师妹来探望,好歹抽出空来到城墙处迎接他们。
眼见着自己可爱的小师妹跳下葫芦奔向自己,慕妍连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挂上,就见易钧一张大脸拦在了自己面前。
向来逍遥人间的浪荡公子难得郑重地凝视着她,甚至张掌握住了她的双手,目色深沉言辞恳切。
“慕妍,嫁给我。”
秋风扫过,卷起枯枝败叶打破了四人面面相觑的沉默。
慕妍的眉头皱得在额心都挤出了一个川字,她偏头看向尹易真,神情很是不耐:“常舟长老又拿他试药了?”
“这次是什么药?给合欢宗研发的到处发情的新品?”
俞寒强忍住笑“噗”了一声,考虑到她还未知自己的身份,选择继续扮作不谙世事的小师妹。
“哇哦——!”她睁着亮晶晶的杏眼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易钧歪头挡住慕妍的目光,令她只能看着自己:“慕妍,我很清醒,其实我唔噗…!”
慕妍一脚踹开了他,径直走到尹易真面前,上上下下好生检查了一番。
“真儿,听说你最近忙着研究那个什么…疫苗蛊?可是受累了,看着怎么跟你师兄一样不清醒?”
俞寒同情地瞥了易钧一眼,又对慕妍笑:“没呢师姐,我过来也是为了此事,可否带我进浮空阵选几位病人?”
“日后那试用那疫苗蛊,还要指望他们。”
慕妍眉头不松:“可以倒是可以…”
“不过那疫情蔓延极快,浮空阵内情况有些复杂,你若进去,要好生看顾自己。”
她又望了一眼木头桩子样杵在一旁的伏景白:“愣着干什么,赶紧来护着啊!”
又看了一眼捂住肚子哀叫连连的易钧,皱眉喃喃:“今日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南宫胥一怔,默默走上前,牵住了俞寒的手,十指扣紧。
俞寒:…?
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