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谓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做惯了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对周遭的议论声可以充耳不闻，却也意识到了元昭昭的尴尬，这才提出抓紧上车，离开是非之地。
可她在说什么？
地铁？
元昭昭仰望着面色不虞的陆谓年，吞咽了下：“年糕先生，您的专车太显眼了，只怕我前脚坐进去，后脚便会成为学校论坛里的风云人物。到时候，人肉搜索满天飞，怕是没一天安分日子。”
“毕业典礼就在下个月举办，我想为大学四年生涯，画上一个平凡却圆满的句号。”
“不知——”
“您能否成全？”
陆谓年冷峻的眉目松动了下：“说说看。”
元昭昭：“您与我保持一段距离就好，到了地铁那边，没有了这辆专车加持，大家都忙于奔波，不会第一时间将您与陆氏集团联系起来。”
“即便真被注意到，又有谁会相信，陆氏集团的大公子，居然出现在地铁上……”
她越说声音越小，好似自己也没法确信，陆谓年这样的人，会为了她的安稳人生，冒着被认出、被非议的风险，选择一条从没走过的路。
“或者，您先乘车到医院，我稍后就来。”
陆谓年沉默地看了她三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让魏野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关上了车门。
“带路。”陆谓年简短道。
元昭昭眼睛一亮。
她压抑住唇边雀跃的笑意，往后退了一大步，紧紧握着帆布包带子，朝地铁口方向走去。
她越走越快，如乘风而上的风筝，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轻盈，却也知道，不论多快，不论多远，他都在身后。
寸步不离。
“两脚兽，别走了，你家陆某人被卡住了。”银子没好气地出声。
元昭昭回头一看，陆谓年正别扭地站在闸机口前，皱着眉，想咨询值班人员，又不好意思开口。
进入地铁站，需要提前录入基因信息或支付信息，陆大公子以前都是乘车出行，系统里没有他的数据也正常，是她疏忽了。
“真笨，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笨呢——”
银子趴在袋子上，耷拉着尾巴，好整以暇地瞅某人的笑话。
后面人等得不耐烦，正要开口催促。
元昭昭径直走过去，隔着闸机口，捉住陆谓年的手，贴在基因认证处。
他的手腕极凉。
皮肤相触的瞬间，元昭昭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迅速松开手，假装专注于闸机口屏幕，掩饰自己突如其来加速的心跳。
下意识偷听元昭昭心事的银子，恨不能悔过重来。它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清晰的心动鼓点。
别整了！打雷了！
基因信息认证成功的那一刻，闸门骤然打开。
元昭昭赶忙伸手，挡了下方块大小的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陆谓年”。
“你先走。”
“哪？”陆谓年突然俯身，少女的脑袋撞上他的胸膛。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冷杉香淡淡弥漫。
元昭昭心跳如擂，她匆忙往后退了半步，十指牢牢攥着帆布包带，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眼神却已经飞到了远处：“就那边，4号线左车道，观海私立医院站。”
三四点，算不上高峰期。
但兴许是在大学城的缘故，人流也不少。
他们被裹挟着，挤进车厢。陆谓年本能地将少女护在身前，为她隔出一小片空间。元昭昭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清楚地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刚才那一撞的触感并没有消散，她如哑火的炮仗，抱着帆布包和里头的银子，暂且偃旗息鼓。
“平时都这样？”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全是。”元昭昭低声回应，“早晚高峰时人更多，但大多时候比现在好些。”
银子：越来越过分了，两个人如今都当着它的面“有来有往”，万一昭昭真被陆某人拐走了，它的大计可怎么办？
不行！
它下定决心从帆布袋中探出脑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元昭昭感觉到毛茸茸不安地往上钻，低头侧身，挡住陆谓年的视线。
【别乱动哦，一旦陆某人过敏，你就没法住豪华大床房、吃五星级烤鱼啦。】
床。
鱼。
……比起成日待在实验室的日子。
银子：再忍辱负重半天，也不是不行。
就在这时，列车突然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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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昭失去平衡向前一冲。
一只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她的腰，却绅士地握住了拳头，没有碰触到她敏感的部位。
“小心。”陆谓年的语气，沉冽冷静。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发梢。
元昭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究竟有多近！
“陆……”
颤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陆谓年一个眼神藐过去。
穿着职业装的男子瞪大了双眼，手中的文件袋差点掉在地上。
“不……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下一站，地铁玻璃门打开，男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是陆氏集团的员工吧。
元昭昭不禁低头，轻轻一笑。
“满意了？”
陆谓年沉稳的声音传来。
元昭昭仰头，对上他的双眼，笑容温柔如春花，眉眼中的笑意却灵动而俏皮。
她借力附在他的耳边。
“年糕先生，想好回集团后怎么解释了吗？”
-
从医院回到半山别墅，一切好似又归于原点。
元昭昭整理着电脑中的资料，将本科阶段的文件尽数打包，连同过去，一并封存。
从今往后，就要全心全意当“牛马”了。
元昭昭合上电脑，回头望了一眼。
银子还窝在门廊上生闷气，连房门都没进，是三五条鱼哄不好的程度。
楼下客厅渐渐传来陌生的男声。
陈阿姨没有来叫她，应该是不需要她这位陆少夫人出面的，倒也乐得清闲。
“期待合作。”
不多时，谈判进入尾声。
元昭昭隐约听到陆谓年送人出门，大概一时半会顾不上她，便打算稍事休息，到晚饭时间再去打卡。
却见银子不情不愿地踩住了她的拖鞋。
“我有一个消息，与刚才那个男人有关。”
元昭昭：我不想上班。
“可以拿去和陆谓年做交易，说不定能换点零花钱。”
赚钱，买店面，烹饪甜品。
为美好未来积攒原始资本的机会就在面前，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了。
元昭昭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