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大结局
在京都的每一天都很舒坦,戚棠瘫在屋顶上,晃晃腿、胳膊垫在脑袋后,潇洒肆意的样子。
虞洲在她身边。
两人在赏月看星星——
“你说,我父亲母亲,胡凭师伯他们,还能做天上的星星吗?”
想起了古老的传说,这话孩子气得过分,戚棠鼓腮,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能。”虞洲却轻轻道,她垂下眼,眸光便漆黑如海。
戚棠弯眸,轻快的嗯了一声。
夜风缓缓吹拂,喧嚣渐散,戚棠内心静下来,妥帖又惬意。
“京都的月亮也没有比扶春的亮呀。”戚棠嘀嘀咕咕的,她偏头看向虞洲。
虞洲又在看她,眸色浅淡温柔,月色下像个仙女。
戚棠想通了,她又笑眯眯凑过去,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用胳膊肘杵地朝虞洲爬了两步。
虞洲失笑。
她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会无论看到什么样子都觉得可爱。
戚棠被她笑的顿住,但距离实在近,又挪了一点,一倒头枕在虞洲肩膀上,蹭了蹭又哼哼唧唧:“笑什么?”
虞洲摇头不说话,但笑声淡淡的混在风里,戚棠也不是非要问出来不可,虞洲和她待在一起常常笑,她也觉得高兴自在,仿佛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她说:“你觉得呢?”
虞洲道:“扶春的更亮一些。”
“看吧,英雄所见略同。”戚棠眼眸弯弯,看着天穹,包罗万象,繁星闪烁,“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声音低若呢喃,虞洲道:“会的。”
所以戚棠是不会愿意四方之地坍圮的,她享受如今宁静平和的生活,也希望世间所有人都可以如此。
但是她也不确定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我得……我得去看看。戚棠想。
她这段时日越是平静安逸,越是不能忘记,她行经山水、游历村庄,在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之后,仍然觉得世间有太多惹人眷恋之处。
不能就此毁去。
出人意料的是,先有动作的是虞洲。
她仿佛猜到了细枝末节,于是那一日,戚棠和她挽着手往外走时,听见她轻轻唤了声:“阿棠。”
戚棠侧头看她,虞洲只抬了抬手在人眼前落下,那袖笼沁香袭来——
那个困住戚棠的法阵,是虞洲改编的。
她在法阵里种了好多花。
她准备很久了,在集市穿梭来去找花种子,种得花团锦簇、明艳芬芳。
戚棠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就差一天,她明天会!拦住虞洲!
虞洲隔着阵法看戚棠,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又看了几眼,一言不发。
真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得难。她也舍不得,明明两心相近,互相爱慕,似乎只差了一点运道,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永远在一起。
她不敢看戚棠的眼睛,但她想,再看一眼。
那目光便盈盈如水。
戚棠头一次恨她,生平第一次恨到呕血。
她目光恨恨的,泪却簌簌而下,眼尾、鼻尖,都红。
她瞪圆了眼睛,她唇咬出血来。
她说:“我会、恨死你的!”
“你回来——”她嘶吼。
虞洲到底没回头。人心柔软,一点温情就足以化开冰封,催生不舍和软弱。
杭道春其实没说完全,但是基于戚棠对她的了解和那几日仿佛每天都在尽她所能得多看戚棠几眼的情况下,戚棠能串联起故事。
溯回镜是神器,它有镜灵,会在彻底消亡之前附身在打碎她的人身上。
因此,最后一次往复的机会在虞洲身上。
这个机会,虞洲想,给戚棠,给她可怜的、很爱的人。
***
杭道春赶到的时候,戚棠的拳头上全是血,几乎要露出森白的骨骼。
她反抗的厉害,整个人看上去肃杀又嗜血,竟隐约透出前尘之感。
杭道春:“……”亏得他来了,要让虞洲死四方之地了,上一秒刚救的世下一秒就原地裂开,全搭进去了。
杭道春还带来了太苍的人,这人见过不少阵仗,但仍旧解阵法解得头疼。
虞洲没想困死戚棠,她只想拖住时间。
她速度很快,手也很快。
到四方之地时,戚棠只看见虞洲虚浮在半空,那些血液凝固成珠,一片一片往外飘零。
戚棠跃至她身前时,虞洲还以为是错觉,她看着戚棠良久,慢悠悠笑了——
“这样看着你,也不错。”
戚棠面无表情地摁住虞洲伤口,唇角一勾,冷笑一声,两人在半空中对峙。
底下一连串长老:“?”
杭道春挨个拍肩膀道:“别担心,别担心。”
虞洲才知道不是她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戚棠确实在她眼前,但大概自觉已回天乏力,她松了口气,眉眼轻松地笑了。
“别气我,也别恨我,这样你的父亲、母亲,你所珍视的全部人,就都回来了——”
而她如今知足,她看着戚棠,心想你记得我就好。
哪怕只在你脑中如一片飘浮的羽毛,只有留有一丝有关我的印记,就好。
“哼,”戚棠冷笑起来,她眼眸通红,牙齿摩擦,“你说的真动人啊。”
虞洲第一次见她眼底出现这样恨恨的颜色,她下意识想哄,却只徒劳。
只听那人一字一字、每个字都粹了狠劲。
“虞洲,你给我听好了,”戚棠恨得牙痒,“你今天要是能死在我面前,我跟你姓。”
她纯是气死了,气得她要狠狠揍虞洲一顿——
揍!
虞洲却一怔,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落下泪来。
戚棠却没看她。
说了她悟性高,平时一贯又是虞洲挡在她面前。导致没人知道她无情道修炼到这个地步,最后那半个月的时间,除了睡就是修习——
杭道春偶尔也会想起戚烈,她的父亲,那是个天赋卓绝之人。
在修道上如横出的一匹黑马,天赋与勤奋缺一不可。
戚棠自然像他,性格不像、长得不像,一开始不像,硬骨头像。
不容杭道春在这伤春悲秋的感慨良多,戚棠眼神一厉,把虞洲推向杭道春:“杭道春,困住她,困不住我们三个全死在这!”
他娘的这个时候还要放狠话威胁他。
杭道春道:“知道了。”
她进入四方之地时,听见身后撕心裂肺的一阵声音——
硬是忍着没回头。
我志在此,百死不悔。
戚棠并不是会逃避的人。
她看着柔软又贪生怕死,内里从未动摇过这个念头。
她那时想,我总要为天下负责的。她不觉得不公平,她已经多了整整二十年的寿命,享受过很多她原本享受不到的东西,够了。
她将重担归在自己肩上,却近乎任性的放纵与虞洲的交往,她想哪怕苦到临头,还能在片刻难捱中回味一些甘甜。
她迎着仿若毁灭又似新生当头劈下的白光,又在默默的惦念了一下虞洲——
她现在能懂了。
能懂她父亲母亲抛下本心与信念,放下志向与抱负,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非要给她续上一条命时在想什么。
舍不得。
人真的会、如此如此舍不得。
***
一切便如静默一般。
杭道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汗,他也很紧张,垂眸看着虞洲。
她被敲晕了,幸好护住了心脉。
戚棠最想学的就是这道术法了——护心之术。
杭道春想。
他并不轻松,甚至于他也很纠结。但是他不能表露出分毫,让她们的心更动摇。
“你简单的教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尽量留住我一点残魂。”
“啊?”杭道春说,“你没把握啊。”
难怪他的预测之术一片漆黑,但显而易见,她会尽她所能保下虞洲。
“我是已死之人。”戚棠最近学到深夜是以脸色苍白,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那样靠谱很多。
她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杭道春却在心里接了无数句。
她回来的概率不大。
爱最最可怕之处也在于此。
她想保住你,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你想保住她,亦是如此。
杭道春想不通:“可是也没事吧,她死了就轮回了,一切重来,没有那么严重。”
戚棠说:“你不怕悲剧重演吗。”
杭道春噤声了。
“而且,”她绷了绷嘴角,“她会不会太苦了,好不容易切断了拴在身上的锁链,为了我又不得不重蹈覆辙,再次重复。”
寻常人似乎不能理解,可戚棠看见虞洲的痛苦。
虞洲并不多热衷于欣赏这世间花草树木、也不爱吃好喝好。她一生都在被前世控制,没有纯粹的爱恨嗔痴,飘飘然若过客,只在后来的某些时刻有些罕见的、溢出来的鲜活气。
她皮囊下一颗心千疮百孔,好似千般万般不容易才长出真正的软肉,戚棠实在不忍心。
而她,循环往复,好似也就只走过这么一条正确的路而已。
挺犟的,这两位一位比一位犟。
但确实唯二的方法在她们手上,正好一人一个,就看谁能拦得住谁了。
“你那师姐,鬼蜮的那位,会。”杭道春说:“让她教你吧。”
“关于阵法,我找太苍的人教你,他们比我精通。”
戚棠说:“好。”
江湖上的人爱恨都鲜明,这里的人倒能虚与委蛇,尽管责怪戚棠,倒也不撕破脸。
画面又回到眼前,杭道春捏着手心等待。
***
虞洲苏醒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还活着,她几乎无措的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气急攻心,噗得吐了一大口鲜血——
刚刚还为她苏醒而高兴的凌绸脸一僵,旋即给虞洲来了两针稳住她的心脉。
虞洲含血、眉眼却偏执起来,有种不可思议的疯劲在里头,她拽着凌绸的袖子,捏的死紧,苍白的手上青筋暴出。
她嗓子哑了开不了口——
她那一刀真是冲着自己命去的,再晚一点就得去奈何桥捞人了,还不一定能捞到,毕竟现在没了生骨与伴生骨的牵引。
凌绸两眼一闭:“……”她果然还是之前坏事做多了,要不然为什么救完这个救那个。
她说不出的话凌绸替她说了:“戚棠——”
戚棠守在不远处,夺门而进,着急忙慌:“怎么了?”
话没说完,脚步停住,和虞洲对视上的瞬间,噌的转身又走出门去,想留下一个冷酷记恨的背影。
凌绸叹了口气,才看见虞洲笑了起来,尽管带泪,血气未尽,但终于是不像要站起来杀人然后自我了结的样子了。
凌绸出门,戚棠坐在门口台阶上,都不敢走太远。
她心道没出息,看见戚棠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去看,那姑娘泪早滴滴答答落湿了大片衣衫。
“呜呜呜。”不敢大声哭,戚棠抿唇,脸绷成苦瓜。
凌绸憋笑。
戚棠:“啊——呜呜呜。”
“醒了醒了都醒了。”
戚棠眼泪流进嘴角:“吓死我了,呜呜。”
每句都在落泪。
这几日她强撑出来的坚强全都碎了,凌绸绕过那些碎片问戚棠,“怎么不去她面前哭?”
戚棠说:“我还怪她呢,我讨厌她!”
凌绸道:“是是是,讨厌她,进去当面斥责她!”
“不要。”戚棠摇头,“她伤还没好呢。”
***
对凌绸来说,是很惊魂的夜晚。
但是四方之地没塌,而戚棠也活着出来了——
如鬼影一般站在她身前,在她从京都回来后住的寻常屋舍之前。
那司南引嗖嗖飞。
凌绸问:“你做了什么?”
戚棠顿了顿:“我在那设了个阵。”她原本毫无把握,但是牵引出残魂,便忽然多了故布迷障的一个阵法。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脸色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苍白得几乎要透出内里的肌理,整个人都一副力不从心、强撑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四方之地能这样放过你?”
戚棠极力压住尾音的颤抖:“也还好,人命对它来说没有用。”
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好了。
凌绸不设想那是如何血色滔天的代价,只是眸光落在她脖子后侧的黑色的印记。
戚棠无论如何也不说。
***
事实上,也不需要虞洲刻意做些什么去哄人,戚棠在她醒后半个时辰内,就收拾好哭脸——
还是没忍住在虞洲面前落泪。
她一哭就很委屈,眼睛鼻子通红,可怜得人心碎。
虞洲尤其难捱,又心软得擦擦她婆娑的泪眼。
“我本来真的很生气的,”戚棠说,“可是人一生寿数实在有限,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面了。”
虞洲低头看她垂下的眼,那是个极尽亲昵又怜惜的动作:“……我的错。”
“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
存在感很低的凌绸:“……德行。”她最后退出房间时,屋里两人已经一言一语温情起来了。
虞洲问:“这是什么?”
她细白的指尖轻轻抚过戚棠脖子后面突兀出现的黑色画符,戚棠也跟着摸了摸,然后叹了口气:“丑吗?”
虞洲摇头,语气温柔:“好看,很神秘。”
“神秘吗?”戚棠苦笑,“我要是死了不能埋在扶春,得埋那里了。”
“你能跟我埋一道吗?”戚棠又问。
虞洲说:“好呀。”
“我还得经常回四方之地,你跟我一起吗?”戚棠问。
她知道虞洲的答案,但她要亲耳听。
“跟。”虞洲轻轻地牵上她的手,“一直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撒花]完结咯,有段很长的作话跟大家说,可以屏蔽掉哦~
这本对我来说的确是个蛮大的挑战的,也很感谢大家陪了戚棠和虞洲一路。
关于断更这件事情我真的很抱歉,那时候抗压能力不好,《被穿》上夹子的时候被人刷收,我当时一下子就受不了,我想不明白我只是好好的写个小说为什么要这样,这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里隐隐作痛(我现在都记得!!!其实现在想开了……也还是有点介意,但那时候年纪小真的被打击得不行)然后现实生活又很忙很累,我的锐气一直在被搓搓搓。
转折点是今年,可能几年阅历增长下来,突然一下子,我对负能量的处理能力一下子飞升了好几个level!现在就又变得开朗又坚强啦哈哈哈哈。
很爱你们,在看到后台大家的评论,我一下子就从床上震惊得坐起来,又惊又喜,很庆幸大家在,也很愧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大。
幸好,我和你们一起走到了完结。
今后就是两个超级强的人一起结伴同游,她们接下的计划就是把漤外也变成还不错的地方。
写到后期的时候真的有点伤,写扶春前情,也就是留影石那段,晏池自爆还有大结局前面部分我真的写伤心了,心堵堵的,偶尔也会想虞洲成为伏笔线勾出重开的篇章会不会更好一点,这样所有人都能回来了,但是她太苦了,不是典型意义上冷若冰霜的人,其实她的感情是最充沛的,这条路难得很。
因为笔力欠佳再加上我想铺伏笔又不想太明显导致我有的时候改来改去自己也有点蒙圈。
前期沉迷于铺垫所以会太赘余,可能有点废话连编的感觉,目前有一点想改,不过手速问题,然后我想把我的腱鞘囊肿给切了先。
明明写文都懒得不像样了还是得了腱鞘炎,我也不能理解T_T
最后祝大家天天高兴!过很好的日子!
会有一些番外掉落。
[爆哭]
下本想写《为了取得她的芳心》一个十万字左右的小短篇,调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