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雨下得比预报来得更早。
福克斯镇的天阴得像洗过的布,被水压得低低垂垂,连校门口的旗子都懒得升起。
教学楼走廊的地砖被湿气染成了深色,学生们纷纷裹着夹克或抱着课本冲进主楼,地面踩出一片片泥脚印。
邦妮照常独自走进校门,脚步依旧平稳,衣服依旧宽松,神情依旧是那副“风可以从我身上穿过去”的安静冷感。
但今天不同。
她撑着伞,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愣了半秒,抬头。
是爱德华·卡伦。
他的眼神和平时在教室里那种“我只是偶然路过”的克制不太一样。今天的眼神……有点说不清的挑衅,又像是一种已经认输但还不走的沉默坚持。
她没说话。
“你左边鞋带松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刚刚被窗子压断的风。
她低头看了一眼,确实。
她抬头,不急不缓:“你现在打工送快递,顺便帮人系鞋带了?”
他轻轻一挑眉:“我只是顺路。”
“你的顺路挺广义的。”她蹲下去自己系,动作快得利落,手指灵活,像是生怕他真弯腰来碰。
她站起身,伞没往他那边偏,也没躲开。
他就站在雨里。
“你就不怕感冒?”她抬了抬眉。
“我体质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特别好。”
“你这话听起来像要报考海豹突击队。”她叹了口气,把伞往他那边偏了点,虽然偏得不多,但已经是她为人处世的尺度里最大的一次让步。
“谢谢。”他看着她,“我会视为恩赐。”
“别太快感动。”她抿嘴,“我只是怕我站着看你淋湿,会吓到其他人。”
他想笑,但强压着。他站得笔直,和她并肩走进教学楼的那条走廊。
伞上水珠淅沥落下,两人的脚步声在湿滑的地面上落出同样节奏。
他转头看她一眼,她仍旧望前,眉眼未动。
“你知道你今天很漂亮吗?”
她停了。
那种停不是受宠若惊的,而是那种“哦你终于说出一句正常人类说的话了”的那种停。
她转头,嘴角微微扬起,眼神淡淡。
“你是第一个在我鞋带松的时候说我漂亮的人。”她说。
“我没说是因为你鞋带松才漂亮。”他说。
“那你可能要重新校准你的审美。”她淡淡道,“我今天头发乱,帽衫发旧,雨水滴进鞋里,走路发出‘啪唧啪唧’的声音。我很清楚我现在看起来像个流浪汉。”
“但我还是觉得漂亮。”他语气不变,眼神温沉,“也许是因为你看起来,不在意自己漂不漂亮。”
她转过头,没接这话。但她的耳尖染上一点轻微的红。
他没看穿,但感知到了。
他在她的沉默里,看见了一点真正的温度。
第三节课是实验课。
座位重新排过,她意外地发现,和自己分在同一个实验组的,还是爱德华。
她一脸“这个地球是圆的”的疲惫:“是不是谁出钱帮你买下了这个座位?”
“这是一种命运的安排。”他不动声色地说,“或者说,神秘力量的倾斜。”
她翻出实验手册,戴上橡胶手套,“我可不信命。”
她一句话说完,自己都轻轻笑了一下。
他看着她眼底那一点不小心泄露的疲惫和自嘲——她不是不想有人懂,只是太早明白了“被懂”这个词本身就是负担。
他们开始调试反应剂。她动作利落,嗅觉敏锐,哪怕没有交流,两人的节奏竟也异常一致。滴管滑过、仪器调准,她转动玻璃瓶时,爱德华的指尖与她的擦了一下。
那一下轻得像风。
她顿了顿,没抽开,但目光直视他。
“你手冷。”她淡淡说。
“总比烧人强。”他也淡淡回。
“这话说得好像你真见过烧人的手。”
“我确实见过。”他看着她,语调低缓,“只不过……那不是温度,是冲动。”
她轻轻眯了下眼,嘴角动了动。
“你这是在调情吗?”
“你听出来了?”
“我不是听出来的。”她移开目光,语气像刀子,“我是猜出来的。你那种表情,要么是调情,要么是打算吃人。无论哪种,都不适合课堂。”
“那你更愿意我是哪种?”
她回头,眉眼冷静,却也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我更愿意你是那种——下课之后会自动消失的那种。”
他点点头,低声笑了:“那我只能说,我很不争气。”
这句话他是故意说轻的,像呼吸一样。
但她听到了。
下课后,两人各自收拾。邦妮背着包出门,路过走廊尽头窗户,回头看了他一眼。爱德华正站在实验台边,目送她。
她低头一笑,很轻。
英语课间,雨势暂缓了些,天色依旧阴着,像一张忘记清洗的银底相纸,泛着潮气。
校园草地尽头,迈克尔·牛顿像是鼓足勇气的运动员,在朋友一阵“你要不行就算了”的轻声打趣中,拎着两个纸杯朝教学楼走来。
杯口冒着白雾,是热巧克力。
他一边走一边在掌心搓搓指尖,像是对自己打气,又像是怕手太凉。他在想着怎么递上去才不会显得太刻意,又怎么说才不会被她一口回绝。
结果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已经看见她了。
邦妮正站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抬头用一根指尖把头发别到耳后,背脊挺直,脖子线条细而清晰。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像一幅天气潮湿也干净的画。
迈克尔一鼓作气地走上前,笑得有点紧张地举起一杯:“嘿,你——呃,想喝热巧克力吗?”
邦妮回过头。
没有皱眉,也没有笑。只是那种无喜无嗔的中立神情,像一扇未关紧的门,只要你推对了方式,也许可以进去一寸。
“你准备了两杯。”她说,语气没有询问,像陈述。
“啊,另一个是我的。”迈克尔急忙解释,“不是为了显得我很会追女生那种准备……就是真的刚好买了两杯,因为我想喝两口。”
她看了看那杯杯壁被雨气和他手掌印糊了一圈的巧克力,接过去了。
他呼了一口气,心里像有人点了一盏灯。
“谢谢。”她说,很轻。
他眼睛一亮。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像是包了糖衣的温柔刀。
“我不太喝甜的,但今天确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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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不急不缓,没有嘲弄,也没有抗拒,只是把这场“好感”往客气的临界线轻轻一拨,不让他撞到她真正的内心。
迈克尔愣了一瞬,然后点头:“那……那我下次可以买不甜的?”
她望着他,半晌后,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但不用特地为了我。”
她说完,又转头往教室走去,背影瘦而淡,衣角被风掀起,带着她一贯的清醒、不缠人、不迷人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
她不会用恶意打击人,但她的温和里自带界限感。
远处教学楼二层窗台后,某张脸静静地伏在墙边的阴影里。
是爱德华。
他的眼神并没有变化,琥珀色如故,但骨节紧紧攥着书本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那不是失控,是被克制捆得太紧的情绪溢出一点点裂缝的前奏。
他当然看见了。
他从迈克尔拿出两杯热巧克力时就在看。
他甚至能提前知道迈克尔在想什么——“这杯要快点给她,她可能今天会笑一次”“她如果说谢谢,我就可以约她下次去镇上的……”
他都听见了。那些心跳声、念头、肾上腺素冲上脑门的激动都清清楚楚。
而她。
她接了那杯热巧克力。
虽然她拒绝了他的用心,虽然她没有笑,虽然她不可能对他动心——但她接了。
她没有把人推远。她温柔地,合乎逻辑地,将人留在了远处。
这比真正的拒绝让爱德华更烦躁。
她为迈克尔留了一个“你可以试试看”的缝隙。
哪怕这个缝隙微乎其微。
午餐时间,食堂里依旧是塑料盘、干掉的披萨和永远不够烫的浓汤。
邦妮坐在靠墙的位置,书包搁在桌上遮了一半人,头发因为湿气显得有点卷。她没戴帽子,头发往后顺着,一小绺搭在脖颈后。
她在看一本书,眼神极专注,仿佛坐在图书馆而不是食堂。
而在她斜前方的桌子上,迈克尔和他的朋友们坐着。他不时回头看她,但不敢再上前。
他知道她不会吼他,也不会撅嘴说“别靠近我”,可就是因为她这种温和而克制的拒绝方式,更让人退缩。
她像一个真正拥有“分寸感”的谜团。
你可以靠近,但你得承担后果,你得自己预估代价。
那边,卡伦家一如既往地坐在靠窗最远那一桌。
爱丽丝的手肘撑着桌面,没看食物,只看爱德华。
“你要是再这么盯着她,别人都会以为你能心灵感应。”她轻声说。
“我以为他已经用上心灵感应了。”艾美特嘟囔。
罗莎莉转着叉子,冷哼一声:“她接了那男孩的热巧克力。”
“她也说了她不喜欢甜的。”爱德华终于说话,声音低沉。
“可她还是接了。”贾斯帕看他一眼,语气平静,“这是人类行为的‘尊重边界’表达。她允许别人靠近自己。”
“我不在意她让谁靠近。”爱德华说,语速缓慢,指尖捻着纸巾。
“但你攥的那个塑料杯快裂了。”爱丽丝说,语调太温柔,像是在笑他。
他低头,看见自己指尖确实把那只杯子压出了形。
他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雨又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