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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wilight

作者:愤怒的草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福克斯高中的教学楼在秋天的灰光下,仿佛某种上世纪战后残留的政府建筑,方方正正,屋檐永远漏水,混凝土墙壁缝隙里常年长着青苔。


    就算阳光勉强从天漏下一点,也只够让地砖反光一瞬,随后又被云吞了回去。


    邦妮慢慢走进教学楼,帆布包的肩带在肩膀上留下一道长期压出的红痕,她的头发没扎,棕红色的乱发披着,像森林里任风吹开的枯枝。


    她在走廊里踱着步,一如既往地没有人跟她打招呼。几个女生在一边窃笑着,刻意小声又足够让她听见地说出“怪胎”、“晚上肯定梦游杀人”之类的台词。


    她听见了,却连眼睛都懒得翻一下。


    她不是那种会为别人的视线活着的女孩,也不是那种在别人眼里会可怜自己的人。她只是静静地、固执地走在自己的轨迹上,不让任何人打断。


    她的座位在教室最靠窗的位置,身边两个位子常年空着,没人想坐她旁边,就算轮换小组活动,大部分同学也会宁可临时换位、凑组,也不愿意坐她旁边。


    她其实很享受这种“避让”。


    但今天,事情不一样。


    她刚刚拉开椅子,屁股还没坐下,教室前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股和福克斯镇这股朴素潮湿空气格格不入的气息闯了进来。


    五个身影并排站在门口,干净到过分的衣服、挺拔到近乎静止的身姿,他们像是从某种维密秀现场错落而来的模型错投进了中学的课堂。


    卡伦一家,今天正式报道。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坐姿散漫的男生女生一下子挺直了背,有人低声尖叫,有人开始整理头发,连老师都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正准备点名。


    金发的爱丽丝安静站在其中,眼神灵动;高挑俊朗的贾斯珀像是没睡醒,肩膀微垮;罗莎莉美得像玻璃雕出来的高傲女王,而艾美特全身肌肉紧绷,像能扛起这栋楼。


    然后是他。


    最后走进门的,是那个昨天傍晚与邦妮在公交车窗外对视过的男孩,爱德华·卡伦。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带情绪地扫过人群,嘴角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控制某种不耐烦。所有女孩都盯着他看,仿佛盯久了他就会看回去,但他没给她们任何回应。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邦妮身上。


    那一刻他的眉微微皱了一下,细到几乎看不出,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他又试了一次。他站在门口,目光钉住她,试图读她的心——他已经习惯这种方式,进入人群,探听脑海,那些声音像水流一样自动灌进来,哪怕不是完整语言,也总能捕捉情绪、念头、图像。


    但邦妮是……空的。


    完全空白。


    他不由自主地多盯了一秒,眉头锁紧了些,像是听到了某种不可理解的静音频道。


    他移开视线,试图从另一个方向重新进入她的脑波领域,但她脑中仿佛是一整面关闭的门,锁得死死的,没有缝隙。


    昨天在公交车上的,以及今早在校车上的那一眼,他也以为她只是脑中恰巧空无一念,但现在看来,不是偶然。这女孩对他——对他的能力,完全无效。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裂痕。


    老师已经开始介绍:“这是卡伦家的五位孩子,今天开始会和大家一起上课……爱德华,你就坐那里吧。”她一指。


    正是邦妮·贝尔旁边的空位。


    教室的气氛一秒变得诡异,某些女生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偷偷在翻白眼,仿佛命运正在宠幸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爱德华缓缓走过去,脚步几乎没有声响。他在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全程没有说一个字,但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遍。


    邦妮没回头。


    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翻到昨天那一页,是她画的一座医院外墙,上面悬着的玻璃被画得极细,像是她亲眼看见并记住了每一根钢索和断裂角度。她继续画,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你很安静。”他终于开口了,嗓音低沉,有一种压下来的磁性,但又透着些许试探。


    “是的。”她头也不抬。


    “你昨晚梦到我了吗?”他语气轻到几乎无声,但语意却极其明确,别人的耳朵听不见——这句话不是搭话,而是试探。


    她终于抬头,眼神很淡,像雨打湿过的玻璃。


    “你刚才,是不是问了个很不礼貌的问题?”她反问,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他第一次,神色有些狼狈。


    她嘴角抬了一点点,几乎可以称之为微笑,“我不是你能随便打开的书。你应该早知道了。”


    他沉默了。


    这一节课成了爱德华·卡伦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法读心的沉默时光。


    化学实验课的空气,混着粉笔灰、老旧水管的金属锈味、桌子缝隙里多年的福尔马林蒸气,还有同学们身上香水、汗液与口香糖混合出的青春气息,一起熬成了一锅能逼疯感官的气味。


    唯有一股冰冷的香,像夜晚吹进墓地的风,安静地从邦妮身边蔓延开来。


    爱德华·卡伦就坐在那里,离她不过四十厘米。


    他的手指端着试管,却几乎没有看那液体变色的反应。他的眼睛没看试剂、没看讲台,而是紧紧盯着邦妮那张平静得令人发指的侧脸。


    她的发丝垂在脸颊边,鼻梁细瘦,唇色苍白,像是某种不参与呼吸的生物。她在记录数据,每一笔都像在描一具尸体的轮廓。她对一切都太冷淡了,甚至冷淡得不真实。


    爱德华困惑,不安。


    有人确实可以屏蔽短时间的思绪,像屏息一样,尤其是性格内敛者。但她不是那种人。她不是屏息,她是……完全关闭的空间。她的脑内像一座不属于这世界的房子,没有窗,没有门,没有光。


    在他一生的记忆里,从没有人让他这样无措。


    他无法听懂她的思考、无法判断她的反应,甚至无法预测她下一句话是顺口的反讽,还是默然的不答。他一直靠心声了解这个世界,如今,第一次,他像个瞎子一样,在她面前伸不出手。


    “你不喜欢实验课?”他终于开口,音色里混了一点点发涩的不甘。


    她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依旧冷静得像教堂里的石像:“我不喜欢任何课。”


    他一时语塞。


    她转回头继续记录数据,用极其清晰流畅的字迹写下滴定反应的时间点,连字都像是能砍伤人的刀。


    他试图用一贯的方式——提出问题,引导她思考,然后抓住念头之间的缝隙。但她的眼神比他的战术还熟练,每一个回答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障碍。


    “你不想认识我。”


    “我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你不觉得强行搭话很烦吗?”


    “你的问题很像某种监控软件。”


    每一句话都像有锋利边缘。他不再说话了。他不喜欢这感觉,像是在敲一面没有回音的墙。


    而在教室的另一侧,坐在靠墙位置的爱丽丝,盯着邦妮看的时间,则比谁都长。


    她的眼睛不是盯住对方的脸,而是对着她的影子、轨迹,那层在时间之后,尚未发生的未来影像。


    爱丽丝能看见即将发生的选择结果,只要对方“决定”去做一件事,哪怕只是产生意图,她就能捕捉那一瞬间的投影,但邦妮没有。


    不是模糊,不是延迟,是完全不存在。


    她坐在那里,像是一团不属于这条时间线的实体,没有未来,没有路径,连一个“决定去起身”的影像都没有。


    爱丽丝换了个坐姿,试图调换角度捕捉视线的轨道,但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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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甚至不能看到邦妮五分钟后是去厕所,还是下课时是否会走向楼梯,亦或是在想什么衣服颜色。


    全无、空白、封闭、消失。


    她开始觉得冷。那是一种非物理的寒冷,是她作为吸血鬼以来,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感。


    她看向爱德华,他也正好看向她。


    眼神里只有两个字——你也感受到了?


    爱丽丝轻轻点头。


    他们两个,在这个镇上、在这间教室、在这个时间点上,同时遇到了一个对吸血鬼能力完全免疫的女孩。


    而那个女孩此时此刻,只是低头,咬着笔帽,在笔记本角落随手画了一只白色的鸽子。那是她梦里的象征,死亡的鸽子。


    她完全不关心他们,也完全没兴趣去解释自己。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她也知道身边这个男孩正在因为她的沉默而崩溃。


    她很享受。


    “她没有未来。”爱丽丝终于低声说。


    声音只给了贾斯帕、罗莎莉和艾美特三人听。她没回头,也没转身,就是用一种几乎是呼吸的频率,把这句话投进家人耳朵里。


    贾斯帕下意识握拳。


    “什么叫没有?”艾美特挑眉,声音也压得极低,“你是说她会死得很快?还是她正在做决定?”


    “不是。”爱丽丝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属于她的干涩,“她根本不在路上。不是我看不到她选择的岔口,是她没有路径。”


    “她是幽灵吗?”艾美特半开玩笑,却没人笑。


    “如果是,她太真实了。”罗莎莉冷冷接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投向邦妮。她的眼神像是一道切割射线,从对方发丝一路剖到心脏。


    “她的气息不对。”贾斯帕低声说,“她让我想起很久以前……某些人类快要死之前的那种味道。但她不是病人。她更像……”


    “像什么?”罗莎莉没耐性。


    “像某种在你身后呼吸的‘东西’,但你一回头,它就不在了。”贾斯帕喉结动了动,“她没有‘存活的意志’。她只是‘存在’。”


    他们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爱德华。


    而他,他们家中最冷静、最挑剔、最擅长隐藏内心波动的那个,此刻正紧盯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失控了。至少,在他们眼里是这样。


    爱德华从未对一个女孩如此沉迷。准确说,他从未对一个读不懂的心灵有过任何兴趣。他喜欢一切清晰、合理、有结构的东西,哪怕是人的情绪,也要能拆分解析。


    而邦妮·贝尔不具备“结构”,她就是一个谜题,却不给他任何线索。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对自己反感、感兴趣,还是完全无感。她的心就像一池死水,连投石都不溅波澜。


    教室里的钟声打断了一切。


    叮铃——


    学生们开始收拾课本,传纸条的、起哄的、换座位的声音乱作一团。邦妮慢悠悠收拾她的笔记本,把那张画了玻璃砸落图景的纸撕下来,折好,塞进包里。她起身时,衣角擦过爱德华的手臂。


    冰凉的触感传递了一种奇异的真实。


    他忽然抬头。


    她低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像是在审视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孩。


    “你很吵。”她说。


    然后转身,走了。


    留下卡伦家五人,在教室的寂静中,统一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集体沉默。


    邦妮·贝尔走进了走廊的光里。


    “她是故意的吗?”罗莎莉终于问出了在座四人心里最刺耳的问题。


    “不。”爱德华这一次开口,声音沉得像琴弦绷断的第一瞬,“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有掩藏。她是真的——就是没有。”


    爱丽丝微微一颤。


    “就像……”她低语,“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能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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