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务室时,李斯年的脚踝已经肿的很明显了。
校医初步检查之下,判断是旧伤后肌肉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维持一段时间高强度奔跑后出现了疲损,从而造成摔倒后的二次崴伤。
“那骨头有伤到吗?”孟畅畅急切地问。
她跟着几个男同学送李斯年来医务室后就没离开,也不顾自己还剩跳远和800米没考。
“目前看起来可能性偏小,建议去医院拍个片子。”校医说着,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并开了些药,让李斯年在内间再休息一会,等会下了课再回去。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李斯年半靠在医务室的床上,说。
孟畅畅摇头:“我和董老师说一声,现在就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校医都说了大概率没什么的。”
“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况且之前刚受过伤,小心留下病根。”孟畅畅说着,就准备去找董老师。
“等等——”李斯年扶着床要下地拦人,把孟畅畅吓得又折返回来。
“干嘛呀,你还不能下床!”
“我真不用去医院。”李斯年有点无奈,“就听我的,行不行?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论倔谁能倔得过李斯年呢,孟畅畅最后也只好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听你的。”
大概二十分钟过去,下课铃响起,李斯年杵着医务室的备用拐棍,被孟畅畅护送着回到教室。
“严不严重啊?”方行舟原本也正想去医务室找他,见人回来了,赶紧伸手去扶。
李斯年回到座位,余光瞥见许之低头写卷子的姿势,这人一点都没有抬头看看他的意思。
真绝情啊。
“没事。”李斯年一带而过,仿佛但凡多说几句,就像是在故意说给许之听。
他那么想和自己划清界限,那李斯年也决定知趣的保持距离。
方行舟还在关切的询问,大概和孟畅畅一样,劝他还是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
李斯年敷衍的应和几句后就借口说自己困了,拿校服罩着头就趴下睡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自习结束,中途晚饭点虽然醒了几分钟,但脚踝的不适感仍然明显,他也懒得出去吃饭,换了一侧的手臂,继续睡去。
他看起来睡得久、但其实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做着破碎又凌乱的梦。
一会是接到郑秀打来的电话说自己正在去庆城的大巴上,一会场景又跳转到下大雨的放学路,他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并不顺路的江城二中,许之没打伞,站在雨里,看着他。
李斯年想开口叫他来和自己共一把伞,但许之只是目光深深,一动不动注视着他。
那神态非常疏离,李斯年心里咯噔一下,想主动走近,但雨越下越大,最后天地间一片漆黑,许之也不见了。
放学音乐响起,李斯年被从梦境中拉出来,感觉后背出了不少汗。
缓了好一会才,从梦的氛围中抽离。
他转头看向窗外,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酸麻的手臂动了动,碰到了什么,发出刺啦声响。
是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馒头包子。
李斯年正发怔,就听旁边方行舟开口:“你可真能睡,都不饿吗?”
其实是饿的,只是伤痛加上心情不佳,反而让饥饿成了最可以被忽略的一件事了。
他目光飘到那个塑料袋上:“这个是谁……”
“我晚饭去食堂给你带的。”方行舟没发现这句话说完,李斯年原本亮起的眼又暗淡下去。
李斯年“哦”了声,还是打开袋子,啃了一口。
“是不是已经冷了?别吃了,走,去便利店再买点。”
方行舟伸手要拿,李斯年却手往怀里一收:“没事,能吃,你先回吧,我要收拾下作业。”
方行舟一脸怀疑的看向桌下李斯年的脚踝:“一个人回去能行吗?我送你吧。”
“不用,之前也不是没用过拐杖。”李斯年又咬了一口馒头。
“行、行吧,那如果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李斯年这回连声都没出,只是点了点头,方行舟拿起书包,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教室。
教室里人都走完了,只剩李斯年一个人,他把冰冷发干的馒头包子都吃完,有些噎人,拿起杯子想顺口水,却发现已经空了。
面团哽在食道里,那种膨胀着膈应的感觉似乎一路蔓延到心里。
“希望”有时候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啊,李斯年心想,偏偏又最是无法自控。
李斯年又在座位上呆了会,噎感消退些许后,撑起拐杖慢慢走出教室。
-
次日一大早,闹钟准时响起,李斯年坐起身,看到脚踝的红肿已经消退些许,但还是比正常的那侧要明显粗一圈,不能受力。
他扶着墙,单脚跳到卫生间,简单洗漱后,听到敲门声响起。
“谁啊?”李斯年一边伸手去拿墙边的拐棍,问。
“是、是我,孟畅畅!你起来了吗?”门外的声音很有活力,在尚且弥漫着慵懒困倦的清晨显得有些突兀。
孟畅畅?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李斯年打开门,见孟畅畅今天穿了一身做工精致、布料笔挺的大衣,冬夜的寒气尚未随着天色昏暗褪去,她脸颊和嘴唇都泛着红润,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了透明的水珠。
她举起手里还在冒热气的早点:“给你带的!”
“谢谢,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我也顺路的。”
孟畅畅打断了李斯年的拒绝之意,赶紧接着说,“你现在一个人住这里,受了伤肯定很多地方不方便,都是同学嘛,互帮互助应该的!”
说着,又推了推李斯年的手臂:“你先去吃东西吧,我等你一起上学。”
话都说到这里,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子站在寒风里干等着,李斯年微微侧身,示意她也进来。
屋内一夜没有开窗,空气带着有封闭感的暖意,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孟畅畅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她小心翼翼打量着屋内,自己这算是进入李斯年的卧室了吧?
这个年纪的男生卧室一般都杂乱拥挤,孟畅畅记得自己曾去一个远房表哥家,前脚刚进卧室,就被那污浊的空气熏得恨不得转头就跑。
但李斯年屋内收拾的很干净,被褥虽然没叠,但柔软的摊在床上,让人觉得莫名舒适,连垃圾桶都是新换过垃圾袋的。
小白正窝在床的内侧,而李斯年睡觉的痕迹留在床的外侧,一般人都会睡在床的正中间,孟畅畅只是乍一看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她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内侧是从前许之睡的地方,这是屋里最后能证明许之存在过的证据,李斯年不想抹去。
小白感觉到陌生人来,抬起眼,警惕的看过去。
“啊,原来你还养猫啊。”孟畅畅往前走了两步,跟床沿还有一段距离:“它会抓我吗?”
“不熟悉的话,有可能。”李斯年答。
孟畅畅听言缩了缩脖子,没有再上前。
李斯年这边吃着早餐,就见孟畅畅走到角落的小冰箱前面,她感受到李斯年的目光,又转了个身,似乎在寻找什么:“猫饭在哪?我帮你把小白也喂了吧。”
李斯年拿着豆浆的手一顿,咕咚咽下早餐,才慢慢开口:“冰箱里那个玻璃罐子,是蒸熟的,用电热锅烧点水,隔水热一下就行。”
“好嘞!”孟畅畅照着他说的做,能看出她在家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光是电热锅怎么开就研究了好一会,猫饭热好后又直接伸手去拿玻璃罐子,指尖被烫了一下,才意识到应该拿抹布垫着。
“我来吧。”李斯年怕再这么下去,这猫饭还没进碗里就先摔在地上,他接过手,熟练的将猫碗倒扣在玻璃罐上,再翻转过来,然后用勺子捻开肉泥。
“好了,可以走了。”李斯年说。
“啊,好!”孟畅畅将他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先一步拉开了门,等在外头。
李斯年不忍打断她热情的模样,左右那书包里其实只有几张卷子,不重,于是也没推辞,抄起桌上的钥匙,杵着拐杖出了门。
-
当天的午饭和晚饭仍然是孟畅畅去食堂给李斯年带的,方行舟在旁边偶尔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看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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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的怪声音,被李斯年的白眼翻了回去。
“兄弟,我感觉她还是对你有意思啊?”等孟畅畅离开后,方行舟偷摸压低声音凑过来说。
“我感觉你最近恋爱脑挺严重。”李斯年说。
“真的!你看,多少喜欢你的女生,知道你的性取向后,都放弃了,只有孟畅畅还坚持着,这是多么深沉的情感啊,确定不考虑下?”
李斯年在和许之闹翻之后的这段时间,兴致总是缺缺,他已经很少搭理方行舟这种闲聊废话了。
但这次却是回答的很认真:“不符合取向的不考虑。”
方行舟又说:“可是我看杂志上说,一般喜欢同性的人,都是潜在的双性恋啊?你要不要给自己个机会,试试看?”
李斯年一笑:“这都是什么小道杂志,你小心看多了伤脑子变傻子,回头王雪菁也要嫌弃你。”
方行舟轻哼一声:“她才不会。”
这话有点意思,李斯年转头去看他:“你们?”
方行舟嘿嘿一笑,装傻:“我们?”
“可以啊你,之前还说没想好要不要告白,这才过了几天,这么闷声干大事的么?”李斯年替方行舟高兴,而随即内心也生出些许心酸来。
原来异性恋的发展就是这么容易和顺利吗?
再看自己,什么话什么事都写满了“不敢”和“不能”。
方行舟有些羞涩的耸耸肩:“其实……她也不算答应,只是没拒绝就是了,说想考上大学后再答复我,我觉得这样也很好,我会等她。”
方行舟说得笃定又认真,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见过世界有多大,却已经决定把心送出去,又鲁莽又幼稚,却又那样真挚。
李斯年也不禁被他所感染,由衷道:“加油兄弟,我看好你们!”
晚自习结束后,孟畅畅又跑来找李斯年,说要送他回家,李斯年没有拒绝。
夜里寒风起,入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大家都急着放学回家,步履匆匆。
外加李斯年这情况本身就走不快,二人才刚走过操场的一半,整个学校就已经差不多空了。
孟畅畅小步跟在李斯年身后半个身位,她含着羞怯和雀跃的眼神没能完全藏好,被李斯年察觉到。
这样独处的时光,她肯定很开心。
李斯年想。
但没有结果的开心,以后回想起来,就全是难过。
于是他轻声开口:“你知道我不喜欢女生的吧?”
孟畅畅脚下一顿,没想到李斯年这么快就捅破窗户纸,为晚自习下课学生点亮的操场路灯还开着,能清楚看到她的脸因为羞涩和难堪而涨得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所以不用对我这么费心关照了,我注定给不了你想要的。”李斯年说完,继续往前走。
孟畅畅猛地抬起眼,她从初中开始就暗恋李斯年,太了解他是怎样洒脱又自我的性格了。
但她已经看了他的背影这么些年,眼看高中还剩一个学期就毕业,如果不勇敢一回,肯定会后悔。
她上前两步,绕过少年的背影,拦在他的正前方。
“你、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孟畅畅鼓起勇气,藏在长袖里的手攥得紧紧,才能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的过分明显,“我问过方行舟了,他说你没谈过恋爱,那你怎么能确定自己就是喜欢男生?”
若换做以前,李斯年根本懒得回答。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也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明白孟畅畅此刻这些话说出口到底需要多大勇气。
“那你也没和我恋爱过,怎么确定喜欢我。”他抬起眼,声音平和,自问自答:“因为心动的感觉是能自我确定的。”
孟畅畅怔在原地,操场四周的灯终于“啪”的一声,全部熄灭。
在黑暗笼罩之前、最后的余光中,她看到李斯年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是悲伤吗?还是求而不得的遗憾?
无论是哪一种,孟畅畅都很难想象,它们会出现在永远肆意的李斯年脸上,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李斯年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