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努尔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他喜欢眼前这个女子,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他被她花一般的容貌吸引,他是个男人,是男人便逃不过这一劣根性。
后面,他使了小手段,让她院子闹贼,原以为她会害怕寻求依助,只消他稍稍一开口,抛个话引,她必然就应下重回安家,求一个庇护。
稀世之美人儿哪有不娇弱的,然而,他料错了,她手执木棍不见丝毫退缩,还特制了迷香粉。
一个小女人,哪就这般大的胆子。
因为她的出现,他往来四季轩更加频繁,看她潜心研香,看她同客人交谈,言语往来游刃有余,哪怕身着素服常衣,也让人移不开眼。
好像只要她立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
江念将茶杯捧在手里,开口道:“安阿兄,你的意思我明了,承你青眼,只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是因为延吉么?
江念笑了笑:“你听他胡说,我自己的事哪需经过他的同意,是我自己的原因。
安努尔笑着摇头道:“阿念,你没明白我意思,我的意思是,是因为延吉?如果是他开口,想要求娶于你,你是愿意的,对么?
江念怔愣着看向安努尔,又把眼睛垂向手里的茶杯。
安努尔可不是石儿禄,打他见那小子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强大的敌意,这种敌意绝非出自姐弟,只会出自一个男人对心上人的占有。
而且霸道得不允许任何人惦记。
江念不愿往下谈,可安努尔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阿念,同为男人,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他若真想娶你,不会让你等,你在赌,赌他的良心,可很多时候,等到最后也只能是空。
男人又道:“阿念,你若到我安家,我必定好好待你。
江念想了想,微笑道:“安阿兄,可否问你一事?
“只管问来。
“安阿兄娶了我打算怎样安置我?是为妻,还是奴妻?
安努尔怔了怔,说道:“自然为妻,怎会是奴妻。
江念点了点头,又问:“小妹再厚颜问一句,子嗣呢?
安努尔便不言语了,这个问题他暂且没想过,梁人同夷越人结合,生下的孩子无论在梁国还是夷越,都不被待见,被人称之为“杂种。
“这也好办,再给他生一个兄弟,有个兄弟依靠,这孩子做个富贵闲人便可。
再生一个兄弟,什么兄弟,自然是再娶一夷越女子为妻室,生一个纯正的夷越孩子,继承安家
家业然后那个被叫“杂种”的孩子此生依着安家的财富衣食无忧。
江念一身骄傲惯了怎能让自己的孩子落入那般不堪的境地一生仰仗他人鼻息而活。
“安阿兄我不愿意。”
安努尔想不明白他当然不能明白
这是多少普通人几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他会给她无限的宠爱和尊重也会偏爱他们的孩子就算那孩子的身份登不得明面他仍会替他谋划一个今生富贵这样还不够?
别说是他了就是石儿禄考虑的不一定有他周全江念是梁人同夷越人生出的孩子注定不被待见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安努尔转口问道:“你若是因为这个忧虑那延吉呢?他也是夷越男儿不是么?除非你不找夷越人而是回梁国只要你在这片土地之上这个问题一直存在要么你选择一生不嫁人。”
可问题是江念回不了大梁她是罪臣之后是逃犯今生只怕再难回大梁。
江念默然了安努尔也不想迫她太紧缓了缓:“阿念此事你再好好思虑我等得起。”
就这么过了三两日呼延吉每日送她去香料铺子上工天暗时再赶着驴车接她归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平常夫妻。
江念不知他准备在徽城待多久那晚他醉酒说他要多待些时日。
这日两人正在院中用饭院门响起呼延吉开口道:“给你买的人来了。”
秋月前去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头扎双鬟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丫头。
“你是?”
小丫头亮着一双眼越过秋月的胳膊向院里看去:“我……我找念念阿姐。”
正巧江念也看了过去惊呼一声:“珠珠?!”
秋月忙将院门大开把小丫头让进院中。
珠珠跑到江念身边先是看了一眼桌边的呼延吉见他压了压手知道不必行礼便拉着江念一个劲地笑又去抱她还把胳膊露出来展出腕间的珊瑚手串。
“怎么是你呢?”江念言语中掩不住的惊喜说着看向呼延吉。
“主人问……问我愿不愿意来伺候念念阿姐我愿意。”珠珠怕话没说清楚又复说:“我愿意。”
江念心里高兴拉着她好生看了看关心道:“吃过了么?”
珠珠笑着摇头饿着肚子也开心。
秋
月在旁边笑道:“阿姑我带她去灶房用饭。”
江念笑着点了点头因呼延吉同住秋月便不同桌了在灶房另支了一张小桌正好珠珠来了秋月带着小丫头坐那小桌用饭。
“这个可还行?”呼延吉问道。
江念坐回桌边笑着不说话呼延吉见她笑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江念的房中又多了一人秋月仍是睡脚榻江念让珠珠同她睡一处珠珠不肯怕挤到她最后把窗榻上的小桌挪开铺上一床褥子歇在了窗榻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呼延吉一直伴在江念身边送她去了香料铺子后便离开也不去店中缠扰她倒是石儿禄经常到店中寻她她也没空档应付他后来石儿禄见她忙成那样便不去店里了等她下工后去桂花巷子找她。
“阿念你看这个喜不喜?”男人拿出一个镂花金镯他家是做珠宝生意的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金银饰物。
江念认真地看了看回答:“喜欢……”喜欢二字才一脱口身后的气息有了变化胳膊上的细毛立起忙改口:“不喜欢不喜欢我不喜欢金银珠宝都是一些俗物。”
说罢碎着步子出了院门去了隔壁情姑家。
石儿禄一噎明明上次她见着那枚海棠簪子眼睛都痴了。
“我阿姐说她不喜欢你快把那玩意儿收了罢莫要再送了。”呼延吉靠在竹椅上双臂环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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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带笑笑里意味不明。
石儿禄走到呼延吉身边踢了踢他坐的凳子:“你怎么回事?”
他自问对江念的阿弟没有招待不周之处不知怎的总觉着延吉看他眼神不善。
呼延吉横他一眼再看一眼他那脚像是在说你再踢一个试试。
“什么怎么回事?”
石儿禄屈蹲下一手搁在膝上一手搭在呼延吉的椅扶上:“你怎的不替我言语两句。”
呼延吉懒懒笑了一声:“我替你言语?”
石儿禄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呼延吉对面:“你不替我言语难不成要替安努尔那家伙说话?我同你说你别看他人模人样内里黑的很。”
“你们都不行。”
石儿禄看了看呼延吉眼一眯换了一种了然的语调:“我算是看明白了。”
男人将手里的珠宝匣子往桌上一丢那匣子滑擦了一段
“我算是看明白了阿念这么个灯人儿怎的到这个年岁还未婚嫁。”
呼延吉不语等
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里面多半有你的原因,你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眼,这才把她耽误了,你就不怕她年岁再大一些,嫁不出去?”石儿禄说道。
“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我又不是不能养她。”男人嘴角勾出一抹笑。
见到他这副不恭的姿态,石儿禄脑子里突然闪现安努尔那晚的话:她愿同你谈笑,是因为你生得像她的情郎……
这个念头一旦生成,压也压不住。
“你……你和她不是……”
呼延吉嗤笑一声:“是,是姐弟,没错,但那又如何,又不是亲的。”
一语毕,石儿禄腾地站起,指骂道:“延吉,我把你当兄弟看待,见你年纪小,对你多有照顾,你……你……人都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小子蔫坏,不仅吃,还连根拔起,不许旁人吃。”
呼延吉那脾气除了受江念的气,哪里容人对他指点,站起身,他这一站,石儿禄才发现,二十出头的儿郎居然比他体格还高大。
呼延吉眼往下一压,冷声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又不是兔子。”他儿时便盯中的猎物,谁敢从他獠牙下夺食。
石儿禄往后跌了一步,一屁股重坐到椅上。安努儿的那句话不停地在他脑中荡来荡去。
所以说,阿念对他有三分好脸,是因为眼前这人?
江念回到院中时,石儿禄已经走了。
“石儿郎君走了?”
“走了。”呼延吉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心想着,这个石儿禄倒是好打发,就是那个安努尔有些棘手。
而刚才,江念去情姑院子,却是另一番情景。
“算着日子,我那侄女明日就到,我在自家院子治一桌酒,你看你那边能不能告一日假,你们一道过来吃一席,我让我家侄女在屋子里相看相看,毕竟是女儿家,也不好大剌剌露面。”
江念每日忙得睁眼就在香料铺子,闭眼就回屋歇息,情姑不提,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情姑要把她家侄女儿说给呼延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