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迟暮,整个皇城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好不惬意。
“朕今日特地为崔将军举办的庆功宴,不知将军满意否?”
大殿内,崔九单膝跪在织金绒毯上,她垂眸,“陛下折煞臣了,臣自然是受宠若惊,感恩戴德。”
“听闻崔将军是马场老奴的亲眷,年少时便参军,真是我大胤的荣幸啊。来来来,赐酒。”
她接过李公公端来的酒盏,“谢陛下隆恩。”
“鬼面将军杀伐果断,重情重义早有耳闻,今日不来瞧瞧岂不遗憾。”
一位男子驶着轮椅从暗处走来,他生就一副薄情骨相,苍白皮下浮着青络。暮色里抬眼,琥珀色的瞳孔透着三分病气七分疯,唇色是久病者的淡青色,唇角却天生微翘。缠着铁链的脚踝在月下泛着冷光,素白的锦袍裹着身子,灯光漫过显得他格外削瘦。
他将轮椅转到崔九的面前,身边的宦官自觉的站到一旁。
他凑近,几乎贴上。“将军的鬼面果然震慑,只是今日这般日子,戴着它面圣,不知将军是何意啊?”
她认出了那条玄铁链,“七殿下过虑了,臣并无他意,只是臣的这张脸布满疤痕,久经沙场多年,皮肉早已与这面具混为一体,实属无奈。”
谢容与的素白广袖滑过崔九手背,她闻到了轮椅扶手上沾染的兰草香,还混着某种药渣煨煮后的酸苦。
“啧啧啧,可惜了。”谢容与苍白的手指扶在倚手上,还能看到青脉的突起,“不过本殿有陛下御赐的神医,十几年来一直尽职尽责......”他突然俯身凑近崔九耳畔,“好用的很。”
“他怎么来了?”景崇帝嫌弃地瞥向李公公。
李公公立即躬身碎步挪到轮椅旁,“七殿下,您该回去喝药了。”他用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浑浊的眼珠却瞟向一旁站着的宦官。那人立刻俯首,上前推转车轮。
谢容与仰头大笑,脖颈青筋暴起,如疯魔了一般,“哈哈哈,李公公提醒的对,本殿是该回去喝药了。崔将军,昭明殿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崔九回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度怀疑眼前的这个“疯子”,还是那个曾给她指明活路的少年吗?
陛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也对,你不妨也去找胡太医瞧瞧,朕允了。”
“谢陛下。”
她如今胜仗归来,幸得圣宠。陛下在玉京城赏了她一处府邸,提名【久居】。
宫道上,副将朔风紧跟在崔九身后。
“将军,您怎么就应下了。那七皇子可是疯了,竟当众刁难,险些陷您于不忠。”
崔九抬头望向空中星点笑而不语。
“将军为何笑?”
“你说胡太医是神医吗?”
“属下当时听着就觉得甚是奇怪,既然是神医,又怎么会···”朔风恍然大悟,好似明白了什么。
“以后进宫的日子还有很多,你我都要小心谨慎的好。”
两人转过九曲回廊时,昭明殿方向突然飘来药香。
次日,久居。
崔九正用麂皮擦拭着断刃。窗棂忽被北风撞开,卷进几片枯叶,叶脉焦黄卷曲,像是被药汁浸泡过一般。
“将军,七皇子差人送来的。”
信笺用青桑酿封缄,上面写着「崔将军亲启」。崔九划开蜡封,展开的剡藤纸上,赫然写着:可记朱雀门前拾骨人?
“看来,是该去瞧瞧神医了,备马。”
巳时,他们已到昭明殿。
昭明殿内正飘着汤药的草药味,白纱幔在穿堂风里肆意翻卷,露出谢容与轮椅后挂着的女子画像。
“崔将军竟真的来了。”他还是一身的素白色,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袖口。
“见过殿下,治病嘛,臣极为迫切。”
“将军觉得,这昭明殿如何?”
崔九俯首不答。
谢容与嗤笑:“体弱难昭日月,疯癫不明事理。故封为昭明殿。”
崔九抬眼望着他的背影,孤寂、酸楚、落寞、可怜···什么词能够形容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轮椅转动,露出他凌厉的侧脸。“好了,该请神医来瞧瞧了。”
还是那日的宦官,他请进那位“神医”,还不忘禀明七皇子近日的病状。
“胡太医,还烦请您给咱们的崔将军瞧瞧,他脸上的疤痕,还能不能恢复。”
谢容与的脸上明显带着一丝玩味,他像是在看一场他很感兴趣的戏。
“烦请将军把面具摘下,让下臣瞧的清晰些。”
崔九讥笑的垂眼望向一旁的谢容与,“好。”
她缓缓摘下面具,任由穿堂风掀起额前碎发,清丽的脸上,溃烂的旧伤边缘泛着青紫,那道暗红疤痕自眉骨斜劈而下,恰将左眼裂成两半。
那是几年前,她在漠江一战中,被敌军用利刃划伤留下的疤痕。这么多年她并没有医治,冥冥之中她早有预料,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这么俊俏的一张脸,真是可惜。胡太医,你可一定要让它恢复如初啊,不然咱们大胤的功臣以后可怎么娶妻。”
“将军且放心,这刀疤虽深,倒也不难治。”太医执笔在纸上开着方子,“我将需要用到的草药都写下了,只要按照这上面的准备好,碾碎每日敷于疤痕处,用不了半月便能看到效果。”
谢容与伸手抢过药方,撇嘴,“这些药昭明殿都有,从明日起,我会命人把药都碾压好,将军每日来敷即可。”
崔九深吸一口气,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臂。“既然殿下如此仁爱,实乃臣的荣幸,那臣便厚着脸皮应下了。”
随后,她与胡太医一同离开。
回到府邸,她一直想不通。七皇子为何给她书信引诱她过去,却不提及信中内容。他既然已经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为何在庆功宴上没有当场揭穿?此人究竟有何目的···
翌日,崔九孤身来到昭明殿。他缓步进入,只见谢容与已端坐在殿上,手中把玩着早已碾碎好的草药。
他屏退左右,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将军,坐下,本殿亲自给你敷药。”
崔九微微迟疑,拱手道:“殿下,臣可以自己来。”
他微微挑眉,“这是命令,不是商量。”那双眼眸深不可测,仿佛在警告崔九没有拒绝的权利。
崔九心中一凛,不再多言。
他的动作轻柔熟练,将草药细细地敷在崔九的伤口上。崔九的身子微微一颤,不知是药草的清凉触感让他有些不适,还是谢容与贴的太近,气息轻抚脸颊引来的紧张感。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容与的眼神专注,他一边敷药,一边轻声问道:“这伤,可还痛?”
“早就不痛了。”
“你可知,昨日胡太医离开后去面见了圣上?”他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面圣?何事?”崔九眉头微蹙,心中已有了猜想。
“自然是禀明圣上···”谢容与语气顿了顿,故意拉长了声调,好似在享受着这一刻的掌控感,“你的女儿身。”他的话音刚落,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观察着她的反应。
崔九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身体骤然发紧。
“崔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谢容与的语气看似在关心地询问,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的玩味却出卖了他。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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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意而为之?”她虽闭着左眼,但右眼似乎是要盯穿他的伪装。
“怎么会,当年可是本殿救的你,将军忘了?”他的语气轻佻,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崔九放松身体,舒了口气,“自然没有,可自臣回京以来,您就步步紧逼。臣斗胆,不知殿下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本殿的目的就是让将军的脸早日好起来。”他表现的异常冷静。“想必很快陛下便会召见将军,将军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吧。”
此时,下人急匆匆地跑来,拱手道:“殿下,陛下命崔将军速速前往崇阳殿。”
谢容与背过身,“去吧。”
阴暗处,谢容与嘴角轻微钩起。
崇阳殿内,众大臣齐聚,景崇帝一脸严肃。
“参见陛下。”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紧盯着她,缓缓开口:“昨日胡太医向朕禀明你是女子一事,崔将军可有话说?”
“回陛下,胡太医所言不假,臣的确是女儿身。”她的话音刚落,崇阳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她只是静静地跪着,任由议论声在耳边肆意回荡。
皇帝微微皱眉,目光扫视着议论纷纷的大臣们,然后再次转向崔九,骤然震怒:“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她丝毫不慌,振振道:“臣冤枉,臣不明白臣何曾欺君?当年报名之时,并未有明确说明女子不可从军。况且,从始至终也不曾有人询问过臣,怎知臣不会如实相告。”
苏珩率先站出,“你这是在诡辩!”他的话语中带着轻蔑。
“说的就是,自古以来还未曾有过女将军!”另一位大臣也随之附和。
“女子又如何?!攻下漠江的是我,战胜狄戎的也是我,收复边军的还是我,两年内从五千将士收练到五万将士的亦是我。请教各位,我朝曾有过能及得上我的将军?”她犀利的眼神,似要杀死那群质疑她的人。
大臣们闻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对于她的战绩,天下人皆知。
无声之时,一位大臣开口,“怎么没有,当年镇北侯江···”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苏珩打断。“咳咳,勿要多言。”
崔九直起身子,直视圣上,“臣虽为女子,但臣的身后是五万玄铁军,是大胤最厉害的将士们。”
皇帝微微皱眉,上身前倾,“你这是在威胁朕?”
她垂眼,“陛下言重了,臣不敢。”
圣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利弊。玄铁军是大胤最精锐的军队,而崔九作为他们的统帅,自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轻叹,道:“好,事已至此,朕也不是个冤杀功臣的昏君。”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公公,“李公公,传内阁拟旨,朕要追加赏赐。”说罢,拂袖离去,留下满殿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李公公重新回到大殿,手上多了一道明晃晃的圣旨。他清嗓,用尖细的声音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崔将军与朕的七皇子谢容与年纪相仿,甚是相配,特赐婚于二人。命择日于『久居』完婚。钦此!将军,接旨吧。”
崔九眉头紧锁,不可思议的抬手接过圣旨,这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本还在议论纷纷、担忧不已的大臣们此刻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原来是赐了一个废皇子入赘,表面恩赐,实则压制。妙啊!”一位大臣低声在苏珩面前谄媚道,他的话语满是幸灾乐祸和嘲讽。
昭明殿内,同样接过圣旨的谢容与自轮椅站起,一个人影于暗处忽现帮他卸下铁链。他望着门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嘴角露出一抹不明笑意。“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