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堇换鞋时仍是迷茫神色,只不过跟着陈列走时,她脚步又碾快了些,赶到陈列前面。
两人先是打车去了医院。
监控是从医院门口开始失踪的。两人先在医院门口兜了圈,没寻到什么线索,又一家家钻进路边尚且开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问。
总算有家看到过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
陈列站在姜堇侧后方半步以外的位置。她的鼻尖冻红了,唇却在对比之下呈出一种格外的苍白,唇瓣不抖了,变作睫毛颤巍巍地抖,雪片挂在她的发尾眉梢,就连纤长的睫毛尖也黏了小小一片,又被便利店内的暖气催化。
变作一滴眼泪。
可姜堇这样的人,不会流眼泪。
她只是抿唇跟陈列一起出去,脚步匆匆的。圣诞节的夜晚,庆祝的热闹经久不散,唯独医院周遭的街道,因缠绵的病气陷入一片静寂。灰淡的水泥路面,灰黑的砖墙,矮矮的围出窄巷,两人在巷内仓皇地奔走。
几条街道外,欢庆的喧哗声传来,很渺远,给人的感觉像是浮在外太空、隔着宇航服的玻璃罩子看地球。
陈列的手机响了。
他摸出来看了眼,是叶炳崐。他不知出于何种想法接了起来,也许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找人这件事上,摁下接听键是一个惯性反应。
他不出声,叶炳崐在那边“喂喂”了两声,开始叫他:“列哥!”
没听见他回应,又问:“列哥,我们还在酒吧呢,朋友开的,你要不要来玩啊?”
凌晨三点多摇人去酒吧玩,叶炳崐的声音带醺然酒意、明显是喝多了。他那端,传来女孩们轻灵的笑声,驻唱歌手吟唱的声音。
让人联想起往屋顶升腾的气球,爆米花,轻盈飘落的礼花纸屑、开开心心落了人满头。
陈列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一时间没挂电话。
他沉默握着手机在窄巷里奔走,姜堇脚步匆匆跟在他身边。两人身上都穿着睡衣,胡乱裹了棉服外套,乱七八糟搭一双运动鞋。
他们的周围没有热闹,只是一片死寂。他们的头顶没有礼花纸屑,只有混乱的雪片挂了满头。
陈列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快走两步,伸手,在姜堇头顶摁了一下。
姜堇回头,眼底仍是迷茫神色,也许她是刻意让迷茫盖过自己的恐惧、焦灼、忧苦。她睁着小鹿般的眸子望着陈列,感受着陈列的掌心有融融的暖意、自她头顶传来。
陈列没说旁的什么,只说一句:“走了。”
便又大跨步地向前走去。
陈列很清楚天色是如何由暗转亮的。
以前被人逼债的时候,整夜整夜地不让睡觉,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睁到天明,整个人惶惶陷入一种晕眩。
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你首先感到的不是光亮,而是灰。四周如有茫茫的灰雾一般在天地间铺开,自人的脚踝处漫延上来。
陈列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那时是五点五十。
身边的姜堇忽地停下了脚步。
陈列先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视线看去,才看到街边公园的一方戏台上,白柳絮站在那里。
那本是市政打造的一处公共设施,有亭台楼阁,有仿古意的戏台。年节日或许会在此安排一些文艺演出,附近的居民围拢过来观看。
但这样的一夜暴雪后,不到清晨六点,这里空无一人。
飞檐之下,只有白柳絮一个人穿着病号服站在台上,摆着戏曲里的掠眉指,一个转身间抬手的韵律,似有水袖翩飞。
姜堇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陈列跟在她身后。姜堇并没有上台,而是站在台下仰头望着自己的母亲,好像白柳絮还是多年前戏剧行当里的旦角,姜堇是她唯一的观众。
陈列从姜堇身上收回眼神,跟着往台上望去。
白柳絮只穿一身病号服,眼尾眉梢都被冻红,似扑了胭脂。她唱起戏来,叫人发现她的眉眼真要比姜堇妩媚许多,自有股风流的韵味。
走到这样近的距离,才发现她没穿鞋,光着脚走了这么远的路,她又不懂得避让,一双脚被划得血迹斑斑。陈列不知她年轻时唱戏的功底如何,只是吃了这么多年药,她的嗓子全坏了。
陈列隔得远的时候,还当她是摆着戏剧身段没唱出声。要走得这样近了,才能听见她原来用一把暗哑的嗓子在低低地唱:
“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直到她一曲终了,姜堇走上台去,轻轻叫她一声:“妈。”
白柳絮眼神有一瞬的惘然,瞧清了姜堇,忽而盛怒起来,翘着指尖指着姜堇骂:“小妖精!你一个唱戏的是什么出身,难怪只会勾引男人!”
她又把姜堇当成了年轻时的她自己,把年轻时遭遇过的那些辱骂尽数倾倒在姜堇身上。
压着未落的话音,手腕灵活地一转,重重地扇了姜堇一巴掌。
陈列吃了一惊,快步走上舞台去,但看姜堇却有种习以为常的平静,带着一脸的指痕站在一边,睫毛微垂着,想要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白柳絮套上。
陈列先她一步脱下自己的棉服,裹在白柳絮身上,问她:“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他的语调低沉而冷静,不似在哄一个精神病人,而似在对一个正常人说话。
不看见姜堇那张脸的时候,白柳絮情绪要平静得多,她点了点头,陈列便转过身勾下腰,把她背在自己的背上。
姜堇便不再说话了,沉默地跟在后面,不叫白柳絮再看见她。只是把陈列的棉服往白柳絮肩头拎了拎,让白柳絮披好。
这时是清晨六点。
渐渐地,巷道里有早餐摊开始出摊了,下了整夜的雪渐渐停了,变成灰墙边的雪堆。早餐摊主看一眼这一行奇怪的三人,但人人都要为自己的生活奔忙,也就收回了视线去。
他们仨在巷子里静静走着。
陈列的手机在棉服口袋里“滋”、“滋”地震起来。
姜堇跟在后面问:“要接么?”
“你看是谁。”
姜堇便把手机从棉服口袋里摸出来,看了眼:“叶炳崐。”
陈列默然一瞬:“接。”
白柳絮已趴在陈列背上睡着了。姜堇摁下接听键,把手机贴近陈列耳边。
叶炳崐先是嘿嘿傻笑两声,叫一声:“列哥。”
“我是不是半夜打电话给你叫你出来玩来着?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我现在也不是故意打电话吵醒你的啊!你待会儿到了学校可别打我。”
“但我身边都是帮混球,这话我不跟你说我还真找不着人说。我刚把秦筱婷送回家,在她家小区门口坐着,买了一屉小笼包都吃不下去,觉得心里胀鼓鼓的……”
“你可别当我是那种臭流氓啊,我什么都没干,她平时家里管得严,我就是陪她喝那些小甜酒,喝多了就看着她傻笑。可是列哥,”叶炳崐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声音里盈满笑意:“这真是我过得最好、最好的一个圣诞节。”
“你呢列哥,你的圣诞节过得怎么样?”
陈列没应声,扬了扬下巴,示意姜堇把电话挂断。
姜堇把手机轻轻塞回陈列的棉服口袋,又拖慢两步,变成跟在陈列和白柳絮的身后。巷道里出摊的渐渐多了,一家早餐摊堆着高高的笼屉,冒出热腾腾的白气。
陈列在心里回想刚刚叶炳崐的那句话——“最好、最好的圣诞节”。
这固然算不上陈列过过的一个好的圣诞节,毕竟他们像疯子一样奔走了整夜。
但很久以后回想起来,陈列却也没觉得它很糟。
他甚至有些怀念。怀念这个暴雪之后的清晨,白柳絮安然在他背上沉睡,是一种令人踏实的重量。陈列从没有机会背过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母亲背起来,都是这样一种令人踏实的重量。
姜堇跟在后面。陈列看不见她,却能听见她的脚步,细细碎碎的,也很实在。
走了一半的时候,白柳絮醒了。
她现下的心智有些像小孩,所有情绪都是急停急起。这会儿一瞬不耐烦起来,问陈列:“还有多远?”
上手便要来揪陈列的头发。但陈列是寸头,她又揪不起来。
姜堇轻声说:“等我一下。”
便往路边跑去。
陈列本以为她是往早餐摊去,没想到她很快回来,手里拿了包曲奇饼干。撕开包装,拿出一块黄澄澄的曲奇问白柳絮:“你要吃吗?”
白柳絮平时要吃药,是不能摄入过多糖分的。这时一块稀奇的饼干,显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甚至没对姜堇的那张脸大发雷霆。
她把饼干抢了过去,姜堇柔和地说:“只能吃一块。”
白柳絮高兴了,趴在陈列背上,慢慢用门牙咬着那块饼干。
陈列只穿着睡衣,明显感到饼干的碎屑掉落到自己后颈上。
一路走回医院,姜堇去找医生领罚挨骂。
白柳絮这样的情况,不得不又转入一段时间的特护病房。
姜堇走出医院的时候,发现陈列在公交车边等她。
穿一身睡衣,黑色棉服,双手插在棉服口袋里,酷得有些另类。即便如此,姜堇也能看到过往的一些姑娘在悄悄打量他。
她朝陈列走过去,手里攥着刚刚给了白柳絮一块的曲奇饼干袋,扬了扬问陈列:“吃么?”
陈列摇摇头。
她便不说话了,和陈列分站在公交站牌的两侧。
直到回河畔方向的公交开来,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姜堇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陈列跟在她身后。她本以为陈列会和以往每次一样、挑她身后几排的空位坐下,是以当陈列在她身旁坐下时,她有些诧异地看了陈列一眼。
陈列没看她,双手还插在棉服口袋里,目光平平地望着最前的挡风玻璃。
姜堇也收回了视线,扭头去看窗外。细长的手指把曲奇袋口拧成一股,又在指尖绞啊绞。
直到下车,两人回到各自的船上。
陈列洗漱,换上一身校服,走出船舱的时候没看见姜堇,便自己先乘公交往学校去。
再见姜堇是第一节的课间。他被叶炳崐拽着轧走廊讲心事,姜堇和杜珉珉站在一班教室外,雪后初晴的天,阳光洒落在她脸上。
杜珉珉在问:“姜堇,你记忆最深的圣诞节怎么过的呀?”
姜堇微笑着答:“十二月的圣诞节,毛里求斯正是盛夏时节。记得有一年我在毛里求斯和我爸妈过圣诞,我们在一艘蓝色潜水艇里领略海底世界,鱼群就在我们身边畅游。再接着我们穿着泳衣,我爸去冲浪,我妈和我在白色的沙滩上晒太阳,阳光很暖,天是一种透彻的蓝……”
杜珉珉捧一捧自己的脸:“哇,真好。”
姜堇随着自己的讲述,笑容也渐浓了几分,好像真正坠入那样美好的回忆里去。
哪怕那只是假象。哪怕她真实的圣诞节,是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在街上狂走,找回自己发疯的母亲。
陈列对着姜堇的脸多看了一眼。
姜堇对白柳絮扇她一巴掌这种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脸上几道明显的指痕,被她抹了遮瑕,已看不出什么了。
陈列收回视线。
直到晚上放学,姜堇回到自己的船舱,刚写完作业,舱外有人敲门。
她听出那是陈列,开门,陈列拿着把小铁锹站在门外:“河面结冰了,船底要处理一下,不然会被冻裂。”
姜堇点一下头,他说:“那我去了。”
姜堇跟着他走下船,他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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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长筒的雨靴,河畔的水并不深,只是冷而脏。他站在河里,挥舞着铁锹,把船底附近的碎冰铲走。
他动作很利落,即便隔着棉服外套,也能看出他浑身的肌肉绷出流畅线条。
姜堇背着手站在河畔,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的问题让陈列怔了下。
为什么会?陈列好似从没想过。只是从小的处境太艰难,没人照护,他一切都得自己想、一切都得自己做。多想多做没什么不好,也许哪天就能保自己的命。
他不回答姜堇,继续沉默地挥锹。
清理完碎冰,他冲姜堇点一下头便准备走。姜堇叫住他:“到我船舱里去。”
姜堇本以为他会拒绝。毕竟前一段时间,陈列躲她躲得十分明显。
但陈列没说什么,只是默然一点头,便跟着她走进了船舱。
陈列看姜堇拿过一只小铝锅,又蹲在地上点燃了一只小小瓦斯炉。放得离其他东西都很远,怕有什么安全隐患。
她在烧热水。等水咕嘟咕嘟开始冒泡时,她取过一只蓝色盒子,把什么倒进热水里去,拿一只汤匙搅拌。
很快,一股香甜中带一丝焦苦的气息。
陈列坐在旁边一张小凳上,看一眼矮桌上那只蓝色盒子。上面写着SwissMiss,是巧克力粉。
姜堇盛出两碗热巧克力——她没什么像样的杯子,便用碗盛,让热巧克力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半开玩笑说一句:“要不是为了报答你,我是舍不得煮这个的。”
她自己也捧了只蓝瓷碗,坐到那张既当沙发也当床的木板上。
下过雪的河畔湿冷得惊人,姜堇还穿着白日里的校服和棉衣,不过已戴上了那双半露指的红毛线手套。
陈列端着碗喝一口热巧克力,融暖落胃,肩膀都舒张开来。他这才发现,先前他因为冷而浑身紧绷。
这样巧克力的香气里,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木柴毕拨作响的壁炉,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这里没有木柴、炉火和壁炉,只有船体轻摇撞着河畔枯草的细碎声音,竟也奇异地令人安心起来。
姜堇放松地呵出一口气来。
陈列发现,他和姜堇待在一起的情景都摇摇晃晃的。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公交车上。
姜堇指一指矮桌上的曲奇饼干袋,问陈列:“吃么?”
陈列摇摇头。
姜堇便自己勾腰,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饼干来,小小地咬了一口,跟陈列说:“我本来想买小时候那种曲奇饼干,就是我给你的饼干盒子那种,但现在已买不到了。”
在巧克力香浓的气息里,在船身摇摇晃晃的节律里,她的声音很悠远,像讲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我妈妈以前是昆剧班的,唱旦角。但她不是什么角儿,”姜堇说着笑了声:“她没唱出什么名堂来,永远都是B角,只要A角在就没她登场的机会。”
“后来她认识了一个姓姜的公子哥,他捧了她几出戏,但那时她已沉醉在他的温柔乡里,没抓住机会。直到她怀了孕,才发现他早已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姓姜的让她把孩子打掉,给她一套房再加两百万,从此两人一刀两断。结果我那傻妈妈,怀着孕一个人跑了。”姜堇唇边勾出嘲讽的笑意:“她竟然觉得她是真的爱他!是不是很傻?”
“她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也就是我。再后来,她一个人日子过得凄苦,不是没有再婚过,但我继父是个酒鬼,又爱打牌,每次输了钱喝多了酒,便回家来打砸,还会打她。”
“我妈便带着我跑出去。”姜堇唇边的那抹笑意不褪:“我们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亲戚朋友收留我们,我妈的钱更不够住旅馆,就牵着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那时我才四五岁,她怕我哭闹,每次跑出来前,便拿一块曲奇饼干塞我手里。我对童年的印象,便是街道上摇晃的路灯,路边人家传来的狗叫,还有手里曲奇饼干回潮的香甜。”
姜堇说着,慢慢咬一口手里的曲奇饼干,然后笑着跟陈列说:“不是现在这个味道。”
她问陈列:“你说我继父那样打我妈,是不是因为她始终坚持让我姓姜?”
陈列:“我不知道。”
“她可真傻。”姜堇喃喃道。两人的影子被昏黄的吊灯拖拽到船舱上,跟着船身一同摇摇晃晃,如同燃起篝火的山洞里,是很适合讲故事的氛围。
姜堇说:“到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继父死了,喝酒猝死的。后来,我妈就疯了,有人说是因为我继父打她撞到了脑子,所以才疯的。”
“只是她对跟我继父的那段日子全无印象,只记得年轻时候的往事。”
姜堇吃完了那块曲奇饼干,捻一捻指间的碎屑,问陈列:“你知不知道我妈今天唱的那段戏是什么?”
陈列摇头。
姜堇小小声地唱了两句:“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她的声音和白柳絮很不一样,就像她的五官细看来也跟白柳絮很不一样。白柳絮更媚,而她更清冷。这样莺声婉转的唱词由她嘴里出来,竟有股淡淡哀愁的意味。
她说:“这是《牡丹亭》。你知不知道《牡丹亭》讲的什么故事?”
唇边嘲讽的笑意又起:“讲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想他想死了,最后竟又为了和他重逢、死而复生。你说荒不荒唐?”
“我妈就是这样一个荒唐糊涂的女人,她自以为那是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生,人生不停地往下跌。”姜堇捧着蓝瓷碗,唇边的笑意褪去了:“陈列,你放心。”
“你是一个没心力谈感情的人,我是一个最厌恶谈感情的人。”
她清透的双眸平静地直视陈列:“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