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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牵手

作者:顾浅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黎掏出手机点了点,丢到杜珉珉的课桌上:“你自己看。”


    杜珉珉瞄姜堇一眼,一时还是没忍住好奇朝手机看去。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姜堇的侧颜,穿校服,扎马尾,一张面庞清而雅,的的确确是女神的长相。她握着一支水性笔,笔尖点在习题册上,说话间微微蹙眉,一张脸仍显得柔和。


    杜珉珉:“什么意思?”


    李黎不理杜珉珉,斜眼瞥着姜堇说:“哪家千金大小姐会趁课余时间去当家教?听说课时费还磨了好久才争取到一个满意的数字。”


    “想不到吧?”她问姜堇:“你去当家教的那初中小孩,是我表弟,要不是他说家教姐姐长得特别漂亮、炫耀地拍给我看,我还真不知道是你。”


    “你是家里生意出问题了?还是……”她不斜眼了,转而逼视姜堇的双眸:“你根本就是个假货?”


    她早就怀疑姜堇了。


    姜堇从不参加昂贵的训练营,从不像她们一样满身奢侈品,最多就是拿一些标着外语的糖果和小纪念品,说是父母从国外带回来的。


    她朴素得过分,低调得过分,完美得过分。李黎对她的怀疑背后,也许是某种由来已久的关注和妒忌。


    姜堇反问:“这是我的兴趣不行么?”


    李黎冷笑一声:“如果只是兴趣,你谈课时费谈那么久?”


    姜堇平静地说:“我既然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我心中认为值得的报酬。”


    “你父母刚从毛里求斯回来对吧?”李黎深深看进她棕色的瞳仁:“给我们讲讲毛里求斯的见闻呗,细节的、不能从网上查到的。”


    姜堇理了理桌上的课本,底端怼在桌面上让它们变整齐,看也不看李黎地说:“我没必要在你面前自我证明。”


    李黎又嘲讽的笑一声便走开了。也许她想:如果姜堇真是个假货,迟早会被她抓住马脚。


    杜珉珉义愤填膺:“姜堇你别理她!她就是嫉妒你!”


    姜堇笑笑,握着课本的手指,因指关节处肿胀的冻疮而不能打弯。


    窗外,叶炳崐一搡陈列:“列哥你走什么神呢?我跟你讲昨天的篮球赛你听没听着啊?”


    陈列不甚在意地:“嗯。”


    下晚自习回到旧船,陈列本已准备睡下,却发现船舱里没水了。


    明天一早出去打更麻烦,他尽管不耐烦,还是拎着生锈的水桶走出船舱。


    意外发现姜堇盘腿坐在她那条船的甲板上,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对着墨色的天幕,时而摁开,时而摁熄。小小一束暖黄的光,并照不见天空那么远,半途便会消弭,显得脆弱极了。


    陈列冻得怂了下肩,走过去,问她:“不冷?”


    “不。”她回答,手里的手电筒还是那般,一开、一灭。


    陈列在船沿坐下,两条长腿在甲板外垂下,抬眸去看天:“今晚有星星?”


    “没有。”她手里的手电筒继续对着天,时而揿亮、时而熄灭。


    陈列仰着后劲看了许久,今晚夜空的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姜堇这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装?”


    她看到他从一班教室外路过、知道他都听到了。


    陈列:“我大概能理解。”


    “你不理解。”姜堇摇摇头:“你或许把原因想得很复杂,但我这样伪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样会让我好过一点。”


    她垂下眼眸,今晚第一次看向陈列:“哪怕只是想象,让我觉得我是一个我伪装出的那样的人,这会让我好过一点。”


    陈列默然一瞬。


    他从甲板上爬起来,拎起他那只生锈的水桶:“天冷,回船舱去吧。”


    -


    这几天女生们的热点,大约是G家发行了新配色的小脏鞋。


    不过这大概只是一班女生们的热点,只有她们才有那样优渥的家境。杜珉珉在跟人热烈讨论:“还送一条限量版的手帕诶!比鞋可好看多了!要买要买,冲着手帕买,鞋子不要也可以的呀!”


    她声音有些娇,像往日一般挽住姜堇的手臂问:“姜堇你买不买呀?”


    如果是往常,姜堇可以淡笑着说一句“我不感兴趣”。


    可这时,她知道李黎正在自己座位上盯着她,带着笑,可眼神似秃鹫。


    姜堇淡定道:“再说吧。”


    姜堇这晚要去做家教,老师对她很宠,只要她说是去上准备出国的综合素质班,假条开得很轻松。


    她提前两站从地铁站出来,来到江城的CBD,各大奢侈品店林立,虽为时尚早,已过分积极地开始营销圣诞气氛。


    姜堇远远站在橱窗边望一眼,那双最新限量发行的小脏鞋,被置于橱窗最显眼处,射灯打得分外精致。


    有那么一瞬姜堇想:打破橱窗去抢又如何呢?


    身边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洞穿这名表面清雅的少女、脑中一瞬掠过的暴戾想法,姜堇已然背着书包走开去了。


    -


    温吞的日子会消磨人的神经,对陈列而言并非如此。


    这晚他下了晚自习走出校园,已敏锐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不露声色地登上与归途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在城里来回来去地兜了几个圈,自认已甩掉身后的跟踪者,这才登上回去的公交车。


    然而一下车他仍觉得不对——还是有人,也许是开着车、一路尾随公交而来。


    他快速闪身掩进旁边的窄巷。


    城中村便是这点好,全然谈不上规划,各种密集的窄巷像纵横交布的电线。陈列背脊紧贴着墙、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砸向身后暗红砖块的声音。


    然而要债的人都穷凶极恶,这次跟踪他的人,显然不像叶炳崐或瘦猴那般好打发。


    他听着窄巷外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却始终在附近兜圈,没有离去的意思。陈列自认已乏了、颓了,可心跳越来越剧烈的跳动是本能。


    眼前一道红色身影一闪时,他几乎呼喊出声、又堪堪按捺。


    心脏的狂跳几乎顶着嗓子眼,他定睛才看清,眼前靠着另侧墙的人,是姜堇。


    他只在周末去拳馆,所以不知姜堇上班的频率到底如何。这样难得遇见的寒冬里,她仍穿轻薄的艳红短裙,露出的双腿和胸口一线肌肤冻得似白牛奶。


    那件淡粉羽绒服洗了后,她换一件白色羽绒服,因年头久了微微有些发黄,人造白狐毛领扫着她纤长的颈项。


    她用气声问陈列:“你欠人钱?”


    泥沼般的生活里摸爬滚打起来的人,一双眼练得恁地毒。


    陈列:“是我爸。”


    姜堇:“欠多少?”


    陈列沉默不语。


    姜堇:“这种人不会轻易走的,你打算怎么办?”


    陈列低低地笑了声,也是气音。


    他的笑不似姜堇那般能听出苍凉语气,只是发沉,像是从肺腔最深处发出来的。


    陈列说:“能怎么办?被找到了,有多少钱,给多少钱,如果不够。”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阖了阖眼。


    那种不能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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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多煎熬,近乎濒死、是身心全线的崩溃。


    姜堇没理会他未说完的话,只是问:“钱就这样给出去了?”


    陈列反问:“不然呢?”


    姜堇:“钱不重要吗?”


    陈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窄巷外的脚步在兜了无数个圈以后、终于向他们藏身的这边走来。陈列和姜堇一瞬闭嘴,姜堇便是在这时牵起了陈列的手,在陈列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他猛跑了出去。


    跟踪者被两个猛然冒出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反而往后退了两步。


    姜堇带着陈列飞奔。


    她像是从这些窄巷里长出来的,她在这破落的城中村待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她熟悉每一条窄巷胡同的朝向,它们构成了她的血脉——一个住在废弃旧船上的孤女,姜阿堇。


    她时而牵着陈列的手跑,时而把陈列推入一道巷口、自己跑向相反方向。


    身后脚步声沉坠坠追着,始终没看清两人的身影,所以哪边都不能放弃。


    她便这样时而与陈列汇合、时而远离,她羽绒服外的那一抹红裙在夜色窄巷中翻飞,像一团小小的、小小的火。


    陈列的心跟着晃动。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止息,姜堇牵着陈列的手停了下来:“应该甩掉了。”


    她松开陈列的手,靠住身后的墙大口喘息,姣好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跑得太猛了,一张白皙的脸涨出血色,鲜红欲滴。


    陈列靠着自己身后的墙同样喘息着,能闻见她吐息里的幽香,拂动着她羽绒服衣领上的人造毛。


    他渐渐发现自己不排斥她的另外一个原因——她不认命。


    不同于他已被生活摁倒的疲与颓,她总是在绝境里拼命挣扎。


    直到确信跟踪的人是真的走了,她才敢捂着嘴低咳了两声。


    今晚不能回去旧船。


    一般人不知那样的旧船上还能住人,也不知跟踪他的人是否彻底离开,不能冒风险。


    至少等到天亮,他知道他爸不是唯一的债主,如果围堵他的难度实在太大,那些人暂时会放弃。


    他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姜堇看他一眼,在他对面蹲下。


    他脱下棉服抛给姜堇,姜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又把棉服抛回给他。


    他指一指姜堇光着的腿:“垫着。”


    又把棉服抛给姜堇。


    姜堇便不再说什么,把棉服垫在腿下,倚着墙根坐下,又掀起一半来盖住自己的腿。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说:“我好困。”


    便后脑勺抵着墙阖上了眼。


    陈列看着她,也闭上了双目。


    本来觉得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睡着。可大概他们的全力狂奔耗光了所有体力,他竟睡着了,睡得并不沉,感受着凌晨的凉风往他单薄的T恤里钻,可到底是昏沉沉睡着了。


    如魇着一般,一直没睁眼。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蒙蒙亮了,他觉得嗓子有些疼,但也没到不能承受的地步。他想清清嗓子,又怕吵醒姜堇,犹豫之间,姜堇在他对面张开眼来,一双鹿一般的眸子有瞬时的迷茫。


    “姜堇。”他怕她不知身在何处,唤她一声:“醒了么?天亮了,可以回船上去了。”


    姜堇露出一瞬的笑颜,在稀薄的晨光中。


    “天亮了么?”她意有所指地说:“还早得很呢。”


    很久以后陈列想,他们明明过过那样一段相濡以沫的日子。


    这些日子对她来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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