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揉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老余头缓缓起身，迷蒙间看到周围的环境，目光略显吃惊。
“醒了？”沈若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便道：“先喝口茶水吧。”
迟疑地起身，老余头缓缓走上前来，脚步轻飘飘地只感觉在梦里，低头看见自己整洁如新的衣裳，更觉得不真实。
沈若推来杯盏，继续与二人商讨事宜。在老余头的角度，只能看见三人似乎在说话，但既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口型。
也不敢多问，老余头端起茶喝了一口，只感觉一股暖意下了腹，随即便是清爽感蔓延开来。惊异地盯着那茶水看了片刻，老余头如饮甘霖，珍惜不已，连那最后一滴也倒了个干净。
这边，江悬注意到他的动作，递上了个油纸包，老余头打开一看，里边赫然是油烧饼。
这般香味，他在街头嗅过千万遍。
另一边。
禁制之中，三人正围着灵图，之前所点亮的三处地点只余下一个，也就是蒋府。
“如果说前两案皆是人为，而蒋府一案才是妖邪作乱，那这逻辑便通畅许多。”戚明意道：“若是能有证据相佐，或许能更加确定。”
江悬皱起眉，只道：“那两案都过去两年之久，还能有什么证据？总不能去把死者的尸体刨出来看吧。”
此话一出口，引得沈若与戚明意转头望来，眸光微闪。
“不...会吧。”江悬捂住嘴，面露惊恐。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便一同到了老余头说的地方，一路上急风作啸，他却激动得紧，看向三人的眼神如见天人。
“就是那儿了。”老余头指了指远处立着的坟冢，却不敢上前，只是远远望着。
当初邓雅慧的尸体在织绣坊被发现后，还是与她有些交情的织绣坊老板娘帮忙收敛得尸身，下葬那日，老余头悄悄跟着送过一路，把来这儿的路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他从未曾近前瞧过。
此番，是头一遭。
“邓姑娘，多有得罪。”燃了三柱香，沈若躬身拜了拜，从储物袋里翻出了先前带在身上的铁锹，挖起坟来。
棺盖一揭，扬灰四起，尸骨得以暴露在眼前。
因着看得不大清楚，沈若索性便一跃跳入坑中，近距离看去。
森森白骨上竟然隐约有黑气缠绕，而这种现象，与她之前在东离山矿场所看到的有些相似。
戚明意也上前仔细查看了尸骨，随即皱着眉头起身。
“如何？”江悬神情急切。
戚明意语气沉沉，道：“与蒋府一样，魂魄尽失。”
竟然是同样的状况？！江悬瞪大了眼睛。
郁着一张脸将邓雅慧的尸骨又埋了回去，沈若愁色沉沉，只觉得眼下的情况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本以为查看过尸体后便能证实他们的猜测，却不曾想，反将这三起案子联系得更紧密了些。
可思来想去，却依旧古怪。
倘若两年前易钦城便出现了妖邪，那为何在这两起案件后销声匿迹，两年后又一举屠了十余人？
除非...
“有没有可能...易钦城发生过的不止这三起？”戚明意道出沈若所想。
眼神顿时一变，沈若道：“去蒋府。”
把老余头带回了城中，还没等三人赶去蒋府，一个转身，迎面便撞上恰从一户人家府中出来的云清宗一行。
只见为首那修士手里拿着份卷轴，似乎写着不少名字。
那是...礼单？
婚宴之中，会设有专人记录来客及贺礼，以为日后礼尚往来之用。
很显然，云清宗的方式便是寻到蒋府来宾府上提前设阵，如有异动，便能第一时间发现那妖邪的踪迹。
倒是不失为一种策略。
不过，此法颇耗费人力物力，设阵所需的法宝符篆众多。
这方法，选不起哟。沈若默默感慨。
虽然是迎面撞上，但云清宗显然并不想理会三人，只是余光淡淡掠过一眼，一群人便视而不见地走开。
他们也不在意，继续朝着蒋府的方向赶去。
一如昨日所见，蒋府没什么变化，只是后湖之中又飘起了两具浮尸，阴森森的直叫人觉得心惊不已。
前脚划了船把浮尸捞上了岸，确认尸体情况一如之前，后脚沈若又划船去了湖心，左顾右盼像是在湖中寻着些什么。
一个不留意，只听见耳边扑通一声，江悬与戚明意忙抬头看去，那湖心只剩下了一艘小船，船上的身影消失不见。
人呢？！
这边，沈若调息闭气，又施了个避水诀，跃入湖中，手中符篆翻折，一条浑身泛着流光的小鱼从掌心游出，在前边引路。
湖里比沈若想象得要深得多，刚跃入湖中时还能看个大概，可越是往水下游，就越发昏暗起来，除了那盈盈光亮所照之处，旁的地方皆看不见。
终于，手下触感一软，沈若摸到了沉积于湖底的淤泥。
此时岸上，江悬在长廊里走来走去，内心有些焦急。而戚明意倒是坐得安稳，时不时研究研究那两具捞上来的浮尸。
忽地，湖中水花炸起，沈若借力一跃回到船上，片刻就上了岸。
而她手里拎着的，赫然是两具白骨。
“这两具...有些年头了。”戚明意面色一白：“而且也同样是失了魂魄。”
二人齐齐一骇。
所以说，易钦城的情况，可能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复杂。
“先在府里四处找找吧。”沈若回过神，道：“恐怕这个蒋丰平也没有那么简单。”
四下遍寻，蒋府之中倒是没发现什么古怪之处，三人又在后院会合，遥遥相望，便是齐声一叹。
“一无所获啊。”江悬摇头叹道。
“难不成咱们真要把那湖水抽干？”戚明意的视线停在水面上，只觉得心累。
若是真要如此，他们三人怕是都要累趴下。
此时恰有一阵风吹过，卷着淡淡的海棠清香从鼻尖飘过，沈若的视线一转，盯着那繁花看去。
缓缓走上前，在那海棠树后，立着一座假山。
暗道。
来来去去不知多少遭，他们竟全然没有注意过这里。
离火珠掷出，轰然一声，假山顿时被炸开，碎石飞落，动静倒是不小。
烟尘还未散去，没等沈若三人看清楚那暗道的情况，云清宗一行人便察觉到了异动，匆匆赶至。
“倒是来的快。”戚明意撇撇嘴。
见到是三人触动禁制，云清宗弟子本想发怒，却在看到他们身后的暗道时陡然噤了声，眼神一沉。
这里...竟有玄机？
...
暗道走到了尽头，却是条死路，不过左右两侧各有一处壁龛，壁龛中立着一尊人像，惟妙惟肖，但若是细看，人像的表情却有些诡异。
不等沈若仔细观察，却见云清宗几人上前一摁，只听见机关咔哒一声，眼前的石壁轰然作响，片刻后，死路就变了通路。
“走。”冷冷一声，只听见那女修催促似的让三人进去，沈若转头看去，那张脸不带任何表情。
石壁后便是一条吊桥，下方漆黑一片，远处同样什么也看不见，一道流光术掷出去，在眼前一晃而过，眨眼间又被黑暗淹没。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心生异样，三人停驻脚步，没再向前。
身后，云清宗弟子见他们不走，索性直接绕开了去，乜了三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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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中尽是冷意。
江悬见状，不服输地瞪了回去。
只见那弟子乜了一眼便走开，转而，又是另一个人，表情如出一辙，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江悬被怪异的情况弄得汗毛直竖，赶紧收了视线，转头看向二人，传音道：“这云清宗又是有什么毛病？”
戚明意不言，微微皱起眉，眼神探究地看向前方。
这情形，确实古怪。
此时沈若同样也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云清宗一众陆续从身旁经过，等到其中那道身影走到了面前，只听见沈若忽而道：“沈卿禾。”
三人齐齐望来。
戚明意、江悬，以及...“沈卿禾”。
戚明意与江悬疑惑间，忽而听见...
“何事？”对面问道。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瞳孔齐齐一缩，沈若掌心的神行符立刻燃起，眨眼间，便见三人迅速闪至门外。
江悬和戚明意二人默契地摁下左右壁龛内的石像，而里边的云清宗弟子此刻才反应过来想要奔出。三道术法齐齐掷出，挡了一群人的去路，而后，石门轰然关闭。
霎时间，脚下法阵一亮，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暗道内。
...
“太可怕了。”急急灌了两杯茶水，江悬总算缓过神来，只觉劫后余生，“云清宗那一群人究竟是有什么问题，真是瘆得慌。”
说话间，江悬又不禁觉得背后一寒，连忙搓了搓手臂。
戚明意也道：“据我所知，云清宗弟子刀术精湛，但方才我们攻击时，他们腰间的佩刀可是碰都没碰过，就像个摆设。”
“对‘他们’而言，确实只是摆设。”沈若接过杯盏，缓缓喝下一口，压下心底泛起的惊骇。
“‘他们’？”戚明意面露疑惑。
沈若点头：“大概是占据了云清宗弟子身体的妖邪。”
“妖邪占据身体？”二人齐声惊呼，“怎么可能？！”
“只是猜测。”沈若道，“我曾听闻一术法，名曰魂傀，便是抽离了生魂，以邪气驱使躯壳。”
“抽离生魂？”戚明意神情一变，之前探查过的那几具尸骨皆是失了魂魄，如此看来，确有几分相像。
戚明意忽而意识到沈若之前的行为：“所以你当时叫她沈卿禾...是为了试探？”
“嗯。”沈若点头。
“沈卿棠”却并不知晓自己这副躯壳的真实身份，而在沈若笃定叫出她的名字时，为了不露出破绽，她会选择应答。
殊不知，这声应答，便是破绽本身。
江悬惊道：“能用这般术法的，那岂不是邪修？”
“嗯。”沈若点头。当年她的确是在一邪修那儿见得的魂傀术，只是...
“可邪修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江悬面露惊异。
戚明意瞥了他一眼，道：“只是销声匿迹，而不是死了。”
此话一出，连戚明意自己都忍不住沉默。
若真是邪修，恐怕...
屋内霎时间一片寂静，江悬刚准备开口，却见沈若一个抬手，凝眸看向门外。
顿时，三人齐齐噤声。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未作应答。
“仙师？”听声音，像是城主府的田管家。
“仙师大人容禀，城主特命在下前来恭请三位移驾城主府用膳，望三位大人赏光。”门外又有声音传来，恭敬非常。
“是那东西？”戚明意传音道。
沈若道：“这么着急就赶来的，大概率是。”
“那现在我们？”江悬看向窗户，他们在三楼，外边便是市集。
“不急。先探探他们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