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岚推了他一下，没能推开，“门铃……外卖……！”有点吃力地错开头，气喘不太匀地提醒。
“……”他伏在她肩上喘了几秒，“我去拿。”
陆焕把菜摆上桌时，舒岚去卫生间补了粉底，再将散着的头发梳了起来。
陆焕见她出来，说准备好了，让她过来吃饭。
“我就不吃了。中午在飞机上吃了飞机餐。”舒岚看着他说，“我去徐珊珊家里住几天。你出差好多天很辛苦，不打扰你在家休息。”
他们现在不适合继续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呆在一个屋檐下。
不过，舒岚没说实话。徐珊珊快结婚了，最近很忙，她没想过要去打扰她。她是打算去短租公寓先住几天。
陆焕沉默片刻，没有如她预料一样激烈反对，反而极为漠然，“你是不想看见我吧？我会先搬走，你安心住在这里。”
“这是你家，我不能鸠占鹊巢。”舒岚看着他说，“再说你又能搬去哪儿。”
“我在东区准备了一套房子，出差前过户的，本来是想把原来的家具全换了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但现在……”陆焕欲言又止，淡淡苦笑，“上午保洁已经去打扫过了。总之，我会先搬去那里。”
她没有继续问房子的事，他买的房子，未来也许与她无关了。
不过，既然上午安排了保洁，说明他早预料到她想要搬走，于是提前想好要把公寓腾给她。
他处处为她考虑，舒岚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舒岚：“好，我会先支付你房租，尽快找房子搬走。”
“你不用搬走，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陆焕下巴点了点旁边的32寸行李箱，“我早就收拾好了。你看我不顺眼，我知道，我现在就走人。”说着竟真的走到箱子边上，拽出了箱子的伸缩提手。
“汤圆我过几天会接走它。劳烦你先照顾两天。”
他从衣帽架上取了一只黑色棒球帽戴上，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钝重的关门声，在舒岚身后响起……
她原地愣了好几秒，扶着墙坐回沙发，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明明2分钟以前，他们还亲密依偎。
汤圆蹭着她的腿撒了会儿娇，还用爪子扒拉沙发向她求抱抱。
舒岚一把把它抱到怀里，被小猫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举动所感动。
她的下巴在它毛绒绒的脑袋上蹭了两下，“放心，宝贝。就算我和你爸爸闹掰了，我也会争夺你的抚养权的。妈妈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然后她发泄似的抱着汤圆哭了一会儿，眼泪把小猫的毛都哭湿了。
-
次日周一，大概在上午10点左右，舒岚给陆焕转了一万零十块。
备注转款理由是：一万是房租，10块是提现手续费。
那边开始没动静，过了约半个小时，钱被直接退回来了。
陆焕一个字都没回她。
舒岚皱着眉头放下手机，心想算了，等回头找个机会，当面把钱给他。
她将注意力拉回到了身处的办公室。
今天的办公区，与往日格外不同。
以前这个时候，是商策部的周会时间。
然而今天的会议被临时叫停了。
早晨九点，每位商策部同事的工作邮箱，都收到了一封同样的邮件。
这封邮件是由[email protected]这个邮箱发送。标题为《商策部规则怪谈》。
邮件内容如下：
1、办公室是上班的地方，任何员工在这里都不应该开展与工作无关的行为。
2、商策部不提倡加班文化，请大家务必提高工作效率，加班会被视为无能的表现。
3、公司按时给你发工资，故对于领导的任何指令，请务必放下一切情绪，坚决执行。
4、公司不提倡办公室恋情，严禁搞各类小团体。如存在以上行为，一经发现，情节严重者将会予以辞退。
5、领导办公室非上班时间不得进入，即便这是领导的个人要求，否则后果自负。
6、如非领导安排加班，请不要在周末随意前往办公室。如必须前往，请务必装聋作哑，否则后果自负。
……
这封“规则怪谈”的恶作剧邮件是以群组方式发送的。
商策部包括姚思月在内的23人，均收到了这封邮件。
除此以外，天栩青州分公司的一号人物常亮、法人吴晗秋、副总洛山海也在群组中，同样收到了邮件。
吴晗秋是洛山海的妻子。
她与常亮、洛山海曾是大学同学。
当年三人受到天栩总公司委派来到青州开设分公司，一步一步走来，直到分公司逐步壮大。
现在分公司虽然名义上隶属于总公司，实际上总司所占股份不足10%。常亮和吴晗秋是公司的大股东和二股东，洛山海在这里排位第三。
吴晗秋如今已经脱离管理体系，一心在家相夫教子。每年仅在尾牙宴上露个面，对于公司的事务，非必要不插手。
这封邮件早晨安静地躺在她的邮箱里时，她其实并未看见。
直到次日，吴晗秋帮大女儿申请国外学校时，正准备打开私人邮箱，结果看见了工作邮箱的弹出提示，因为标题过于吸睛，她打开来了这封邮件。
吴晗秋不知道什么是规则怪谈。但她粗略读了一遍，发现这里面很多条目是矛盾的。
比如：第三条要求员工坚决执行领导的命令。第五条却说，即使领导要求，也不能进入领导办公室。
为了弄清楚，她就又读了两遍……还上网搜了什么是规则怪谈。
心里有了计较后，吴晗秋关掉了邮箱。
她短暂回忆后，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周末的时间段。
吴晗秋将这几个时间区间，发给了公司安保部的老徐，请他把这些时段的监控整理后发送给她。
搁下吴晗秋这里的发现暂且不表，让我们把时间先倒退回一天前。
当商策部的各位员工，收到这封恶作剧邮件时，虽然面上都很平静，实际上私底下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大家饶有兴致地掰扯规则怪谈里面的逻辑，并根据自己对部门实际情况的了解，判断哪条规则是真正正确的。
辨别出对的规则，不会有奖励。
辨别错了，也不会被怪物吞噬。
大家全当一个消遣，不过他们也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搞事情的人，自上次以后竟然还未收手。洛、姚二人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好过不到哪里去。
这天上午，舒岚和张小盈看到信息部网管大哥被叫进了距离她们不远的小会议室。
洛山海这么严谨的人，这次门都没关，上来就大骂着问责：为什么已经离职的崔琰的工作邮箱没有被注销？
网管大哥感到非常冤枉，回复他道：自己上个月才来的，哪知道以前的邮箱怎么回事呢？
11点左右，姚思月和洛山海沟通过，叫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同事，和她一起出门了。
舒岚不知道姚思月出门的目的。直到下午下班前，她从崔琰那里得到消息，说大概中午那会儿，姚思月带着一个男人，在她家门口徘徊了很久。
崔琰是通过门口监控得知的。
早在三天前，她已经和父母前往乡下老家休养。她的电话、微信早就将姚思月、洛山海等人拉黑。他们想马上找到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洛、姚二人的第三个动作是——临下班前一个小时，在部门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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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发布通知，请所有人下班别走，到大会议室开会。
会议开始的前一个多小时，两位领导一直带着大家兜圈子。
到八点左右，终于进入正题。
风度翩翩的洛副总，沉重而又真诚地表示——希望大家能与公司、与管理层共情，希望了解、参与这次舆论危机和恶搞事件的员工，能够主动站出来。只要你站出来，公司既往不咎，还是一起战斗的好战友。
优雅美丽的姚总监，更适时掉下了鳄鱼的眼泪，煽了一大波情，诉了好大一通苦，再不失威胁地告诉众人隐瞒的后果……
他们企图通过这场会议，在忙碌了一天的牛马们饥肠辘辘的状态下，突破大家的心理防线。
张小盈心里全程都在骂脏话。她快饿死了，不清楚到底要看他们演戏到何时！
舒岚倒是心情平静，期间无聊地看了很多次手机。
其实就在会议刚开始没多久，舒岚收到了她人生首个半马中签的短信！
她顺手截屏，将好消息发到了【都是大boss，跑步嚣张点】群内。
[武曌：恭喜中签！人生首个半马，顺顺利利！]
[领队：本来还说要几个扬马的赞助商名额，分享给想跑的群友呢！看到大家中签率蛮高，是不需要了。小猴捂嘴笑.gif]
接着还有几位群友，相继表达了恭喜。这其中不包括陆焕，他也没有私发她任何消息。
舒岚告诉自己不要恋爱脑发作感到失望，逼自己把思绪拽回这场无聊的会议。
会议结束前，洛山海和姚思月又画了一轮饼，允诺奖励，希望大家主动提供内鬼线索。
在场众人表情麻木，对此只有疲惫。舒岚和张小盈同样。
整场会议中，她们谨慎到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皆表现出一副茫然，对一切不了解的模样。
晚些时候，她们才在有崔琰在的三人小群内同步了消息。
[崔琰：给两位点赞！真想亲眼看看洛、姚急的跳脚的样子！]
[舒岚：幸好你离职的时候，网管也离职，邮箱没注销，让我们钻了这个空子。]
[张小盈：@崔琰，你当心！邮件是用你工作邮箱发的，也许他们会找上门的！]
[崔琰：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也不怕他们。我突然想起来《寒山拾得忍耐歌》里的一句话。]
[张小盈：哪句话？]
舒岚现正坐在回家的地铁上。
快10点的地铁车厢里就剩下三五个人，空荡荡的，她在较为安静的环境里，读着崔琰后来发在群内的话。
[崔琰：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无非乱我心者，该当如何？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张小盈：！！！文化人，点了！]
舒岚微笑，心想谁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共通的？她现在就能感同身受崔琰的畅快心情！
自前年年初，洛山海的外甥女陈茹雪入司。性格内向、顺从的崔琰，就成了她的廉价血包。
后来，陈茹雪从助理升到了经理，崔琰却还是个助理，她才反过味儿来，自己是被利用了，从此对上司们起了反抗心思。
洛山海想要稳住崔琰，企图像以前一样，发挥自己所谓的个人魅力，许以利益并勾引崔琰，希望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与自己统一战线。
崔琰不从，遭到了洛、姚二人的联合欺压，心理渐渐出现问题后不得不选择离职。
这些，都是崔琰告诉舒岚的。
而舒岚，就是姚思月以崔琰为模板，给陈茹雪找的替补血包。
也许，性格老实只会踏实干活的姑娘们，在职场很难熬出头。
可别忘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