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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茉莉(四)

作者:行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景夕勉强维持面上的表情,她声音颤抖,黎旭一眼就望见了那里面的慌乱和心急,教室里声音嘈杂,他却听见了一阵风声。


    黎旭缓慢的眨了眨眼,自上而下的描摹景夕倔强的面容,景夕见他闭口不言,只是一味的看着自己,那颗心逐渐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黎旭在景夕后边坐了一个学期,哪怕两个人再怎么样不说话,他的性格也在他和苏敬棠日常的交流中显现出来了。


    黎旭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如果不走的话,黎旭一定会是第一时间否认,并且问她说,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先是侧过身去冷冷的看向苏敬棠,回过头来还怕吓到景夕,细心的收了自己的冷脸,可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不自觉的写满了逃避。


    黎旭失语,他的视线一路向下,终于注意到了景夕紧紧攥着杯子的手,纤细的手指因着用力失去血色,贴在杯壁上发白,微微侧头就能轻而易举的望见景夕手背上紧绷的青筋。


    黎旭见她手上的青筋跳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忽然浮现出来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闷闷的,又有点酸。


    抬起头来对上景夕,她的周身出现似有若无的悲伤,脸上大片茫然逐渐转为失落。


    他不想看见景夕脸上露出来这样的表情。


    黎旭没说话,却对着景夕点点头。


    景夕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片空旷,她的感觉终于成真。


    他要走。


    他将来要离开鹤渚,去西班牙。


    “万一不习惯当地的生活环境怎么办?”


    景夕对着黎旭脱口而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是往日从未出现过的急迫。


    垂下的手在这关心里不自觉的动了动,黎旭艰难的抬起眼,再次对上景夕的目光,他扯出来一个笑,努力的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那简单克服一下。”


    简单直白的,明确具体的,黎旭式的答案。


    景夕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真的要走。


    景夕突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失落。


    明明没有交集,可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却忽然空了一块出来。


    景夕缓慢的抬头看向黎旭,不明白自己的悲伤从何而来,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景夕的同时,景夕也终于冲破自己的内心,再一次看向他的面容。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躲闪,而是选择直白的看向黎旭的眼睛。


    如果一定要走的话,景夕留不住他。


    他们非亲非故,不是爱人,更不是朋友,最多算是一个同窗。


    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也不明白,为什么黎旭会耐心回答她唐突的问题。


    景夕不敢想,她在黎旭的注视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两个人只是同窗。


    她没打算,也没有理由让黎旭留下来,她根本不能左右黎旭的选择。


    她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说现在她想要知道的,其实只有一个倒计时。


    对,没错。


    景夕迫切的想知道黎旭什么时候离开。


    她不喜欢别人一声不吭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样。


    她最讨厌那种毫无预兆的分别。


    一定是这样的。


    景夕在心里不停的催眠自己,反复重复这几句话,是因为她讨厌毫无预兆的分别才会想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只有这个原因。


    似乎是过去和什么人骤然分别的回忆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景夕的眼睛霎那间红了,眼泪充斥在眼眶里,她重重的咬着唇,死活不肯让眼泪落下来。


    她眼角浮出来些许晶莹,黎旭有些手足无措,他一瞬间愣住,紧接着像是被蛊惑一般,下意识的冲着景夕伸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泪,可那手刚刚抬起,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夕?你怎么哭了?”


    苏敬棠见两人久久没有回座位,下意识转过身来出声询问,黎旭的思绪霎那清明,那双抬起的手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缓慢的攥成拳,然后一点点的收回去。


    上课铃骤然响起,催命符一般的声音随着哀嚎响彻整个校园,三个人齐齐仰头,看向教室最前方高悬的喇叭,视线下移,数学老师阎和平门而入,堆积在一起的人作鸟兽散,景夕也随着大部队,匆匆忙回座位。


    她拿着水杯和黎旭擦肩而过的时候,黎旭忽然侧头低声道:“景夕——”


    景夕随着声音下意识朝他侧头,那是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他的呼吸擦着景夕的耳侧,景夕听见那道低沉的声音轻声道:“不要害怕未知和改变。”


    这话近乎呢喃,景夕听清了,却不是很明白。


    什么?


    她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苏敬棠极为贴心的为她递来一张纸巾,景夕接过低头擦去自己眼角的泪,却擦不去心里对黎旭刚刚那句话产生的疑惑。


    她不明白,景夕攥着那张纸巾心想,她不明白黎旭具体指的是什么,可她此刻更不敢转头,她怕黎旭看见自己落泪的眼睛,更怕黎旭察觉到她忽然起来的失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景夕知道,她越界了。


    过去一个学期两个人辛苦维持的楚河汉界在今天开始崩塌,景夕先迈出来了越线的那一步。


    落在纸巾上的眼泪越来越多,苏敬棠心急,却也不好问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看向黎旭,不停的朝他甩眼刀,面上一片谴责。


    黎旭的视线始终停在景夕弯下的背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抿起的唇却昭示了内心的波澜,数学老师站在讲台后直奔主题,摸起卷子就开始讲,黎旭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看向眼前。


    试卷平铺,西语原籍在试卷下探出一个角来,草稿纸上写满了三角函数和其他字符,黎旭看看书,又抬头看看景夕,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只见黎旭毫不犹豫的拿起笔来低下头去,却把那张试卷丢到一边,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张好看的纸开始认真写什么。


    他在台下奋笔疾书,阎和平在台上口若悬河。


    似乎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授课风格,讲台上的阎和平的风格就是找人讲解问题,胡颜和栾瑜曾经偷偷吐槽过他偷懒,但愤慨的声音无论多么的激烈,到最后都会转移到他的发型上去。


    阎和平和大多数中年老师一样,啤酒肚,戴眼镜,谢顶,但他思考的时候还尤其爱摸头,台下的学生第一次见到阎和平的时候面面相觑,几乎是霎那间就为他想好了爱称——地中海。


    地中海课下笑呵呵的,但上课却是沉着个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以至于他每次抽人的时候,坐在讲台下的景夕都心惊肉跳,然后掩耳盗铃一般低下头去。


    试卷从最后一个大题开始讲起,地中海老师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砸吧砸吧嘴开始巡视今天的倒霉蛋,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破天荒一般笑眯眯的,台下的人见这副表情却起来一身鸡皮疙瘩,教室里鸦雀无声,人人避开他的视线,坐在角落的景夕此刻恰好擦干眼泪抬起头。


    地中海老师眼睛一亮,对着景夕的方向道:“来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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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钧一发之际,黎旭画下句号,大手快速将那张纸条折起来,他在听清楚数学老师阎和平的话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了起来,对着他道:“老师——”


    黎旭打断他即将说出来的名字,抬起头来对着他笑笑,说:“我来吧。”


    话音落地,前排的人好奇的转过头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黎旭却毫不在乎。


    阎和平没想到黎旭会破天荒的主动站起来,面上有了些惊讶。


    黎旭成绩第一,数学每次都能拿满分,可每次上课的时候,他都不是那么积极,总是抱着外语书在看,一开始阎和平还生气,但见黎旭每次都能拿满分,也干脆就随他去了。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但阎和平也没有打击学生积极性的理由,他点点头,对着黎旭大手一挥后走下讲台:“好你来吧。”


    黎旭从旁边拿过自己的卷子盖上了那张纸条,众目睽睽之下,黎旭拿着东西向前走,他越过景夕,三两步站上讲台拿起来粉笔,拿着卷子带着全班分析题目。


    那是一道三角函数题,结合了费马点给出来了三个小问,算不上特别难,是平日里景夕用心就能听懂的题目,但现在黎旭站在讲台上,景夕坐在台下,隔着人群望向他的眼睛,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的眼前反复朦胧。


    偏科的人第一次没有认真听讲,对着站上讲台的人沉默着不说话。


    黎旭站在讲台上也算不得轻松,讲题对他来讲小事一桩,可如果对上了景夕的视线,那这就要另当别论了。


    身居高处,所以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楚,黎旭拿着卷子,布满青筋的手背攥成拳,他握着粉笔在黑板上详尽的写下全过程。


    黎旭很清楚景夕偏科的事实,是以每写一步,他都要对着台下问一句,我讲清楚了吗?


    黎旭是对着台下问的,可他眼里却只有一个人。


    如果她迟迟没有反应,黎旭就会伸手拉出来侧边的黑板开始讲基础,如果她皱眉,黎旭就放缓声音重复一边,如果她眉目舒展,不再奋笔疾书,黎旭就快速跳过。


    直到那个人点头,黎旭才肯进行下一步。


    一题博得满堂彩,黎旭在掌声中放下粉笔,拿着卷子回座位。


    路过景夕的时候,他慢了脚步,非常迅速的把早早准备好的那张纸条丢在她的桌上,景夕愣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她停住笔,缓缓抬眼看向桌上的那张纸条。


    楚河汉界,她越了界,他也过了线。


    可他们之前泾渭分明,一切明明做的那么好,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一副局面?


    要不要打开?


    阎和平的复盘声在讲台上传来,打开纸条更进一步,还是无视,选择相安无事退回到原地。


    全在一念之间。


    景夕犹豫着看向前方,脑海天人交战。


    春风透过窗户吹起她的头发,黎旭在后面,抬头望向景夕愈发沉默的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夕终于有所动作。


    她终于肯放下笔,伸手缓慢的打开那张纸条——


    黎旭见状,微微扬起嘴角,笑了。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他摇摇头,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从景夕的背影移向窗外,一片萌芽绿意里,窗外的积云成团飘向远方。


    “如果想知道那句话的意思的话,下午六点半天台见。”


    景夕拿起笔,三两下写了自己的答案,折上纸条还给他。


    “好。”


    从此以后,泾渭再难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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