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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作者:杳如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好似将皇城都冲刷干净。


    忽地飘起一阵风,破碎的红纱跟着风辗转飘零,有一种残缺的美。那是霓裳的薄纱,昨日之前还穿在她肤如凝脂的雪白肌肤上,今日便成了一块一块的碎布。


    霓裳昨日被四五个老婆子拖出紫宸殿,就在这青砖之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叫喊声响彻天空,而宋良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如同这块破碎的红纱那样飘落。


    老嬷嬷身旁站着才进宫的宫女,她瑟瑟发抖小声问了一句,“嬷嬷可知要打几板?”


    那老婆子一声呵斥,滂沱大雨如石子砸在地上,浇灌在这老妈子的身上,可她有如神助一般毫无畏惧,一道闪电在她身后忽闪而过,白光照在她苍老恐怖的脸上,让霓裳凄厉的叫声也显得微不足道,“奉殿下之命,殿下只说打,没说打几板,我们做奴才的只管听命行事。”


    也是这样的大雨,极暗的乌云,宋子雲如同那日在白马寺中殿之中的楚墨珣那般端坐在檐下,单手撑着太阳穴,冷眼看着那个美艳的女子,心中毫无哀恸。


    啪!


    啪!


    啪!


    板子一声比一声重。起初霓裳还能惨叫几声,口中咒骂宋子雲,说什么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柳昱堂远远地跪在雨中,趁着乌云幽暗明目张胆地看着宋子雲,这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缠绕在皇城上空,宋子雲眼里却毫无恐惧之色,稳坐在云帘之下,如同瓶中水仙那般绝世独立。


    他忽然想起了还未失忆前的宋子雲,那时他初见宋子雲,便见她也是这般雷厉风行地处置犯了错宫女,他心存不忍,没想到如此美艳漂亮的女人竟有如此残忍的手段。


    可至今日,她的毒辣、强硬是她这几年内一步一步垒起的堡垒,是她坚不可摧的护甲,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大渊的江山。


    都说楚墨珣是大渊的利剑,可今日柳昱堂却觉得这位长公主殿下才是大渊的骨。可要成为这样的人,背后得付出多少才能成就今日的她?柳昱堂捂住自己心口,心中如同被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


    随着一声板子重重地落下,鲜血如同开败的鸢尾花绽放在空中,霓裳如同一块破布垂在长凳之上没了声儿。


    宋良卿早已明了他救不了霓裳,被几名锦衣卫请去了文渊阁,在先帝的画像前跪了一整夜。


    天色渐渐亮起,他踉踉跄跄从冰冷的政和殿中走出,一块被碾碎的红布飘落在他脚边。他弯下腰捡起这块红布,怒气冲冲地冲进懿清宫。


    “陛下……不知陛下……”甜翠已经数日没见到宋良卿,见他一大早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惊喜,慌忙跪拜,可双膝还没跪在地上便被一把拉住。


    宋良卿双目赤红,满嘴酒气,发出野兽般嘶吼,“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长姐面前嚼舌根构陷霓裳?”


    甜翠眼中的惊喜瞬间黯淡下去,她震惊地看向宋良卿。帝王震怒,她瑟瑟发抖,“妾没有。”


    宋良卿一脚踹在她肩头,悲伤地坐在地上,“朕的霓裳,朕的霓裳就被你们活活害死了。你们就是毒妇,见不得朕有半点欢愉!朕的霓裳碍着你们什么了?她那般单纯美好,却被你们活活害死!”


    “霓裳是陛下亲封的昭仪,妾怎么会去害她呢?”


    宋良卿的眸子蒙上一层青灰色的冷冽,他阴恻恻地说道,“你不会?你是长姐的人,朕晌午在懿清宫说过的话,怕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送到长姐耳里。”


    “妾进了宫就是陛下的人,妾爱慕陛下,如何会出卖陛下呢?”甜翠俯身跪在地上磕头,“请陛下相信臣妾。”


    “相信你?你让朕如何信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日从长姐府上出来时哭得撕心裂肺,你是极其不情愿进宫的,”宋良卿站在甜翠面前,冷眼旁观她满是泪痕的脸,“甜翠你说到底就是长姐的人,我心里清楚你就是长姐派来监视我的。”


    甜翠双膝跪地行走到宋良卿跟前,眼里满是震惊,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发现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陛下,妾从未在殿下面前说过陛下半句不是,请陛下明察。”


    “明察?”宋良卿的双眼像是淬了毒似地死死盯着甜翠,“秋闱之前秦王在勤政殿与朕说的话,是不是你告诉长姐的?”


    甜翠震惊地看向宋良卿,那目光代表默认。宋良卿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将桌上甜翠最喜欢的琉璃瓶砸向地面,锋利的碎片四处飞溅,崩在甜翠脸上,划开一道口子,血腥味蔓延开,可她浑然不觉疼。


    “不要以为朕是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朕只是不想说罢了。”


    宋良卿推开门,静静地站在一株盛放的梨树下,“来人传旨,懿清宫清梧本应克娴内则,表率六宫。然尔罔顾君恩,行止失度,褫夺贵妃封号,降为妃位,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


    甜翠跪在地上连哭喊都不敢大声,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身体因恐惧和疼痛剧烈地颤抖着。不知怎地响起宋子雲那日的话,你已经进了宫,要为自己而活。


    “妾身谢陛下隆恩。妾恭送陛下。”


    送走了宋良卿,甜翠身边的婢女满脸泪痕,爬过去搂住她的娘娘,“娘娘莫怕,我这就想法子把此事告诉殿下,殿下聪慧,定能有办法让您重获隆宠。”


    “不,此事不能告诉殿下。”甜翠已然止住了泪,高傲地仰着脖子看向天空,“褫夺贵妃封号,降为妃位,殿下如何能不知?”


    婢女眼里闪出一阵希望的光芒,“对,是奴婢糊涂了。殿下定会想办法。”


    甜翠缓缓摇头,“我了解殿下为人,她一定会帮我,但我不希望殿下帮我。”


    “娘娘糊涂!娘娘得依靠殿下啊。”


    “你还嫌殿下与陛下之间嫌隙不够吗?”甜翠擦干眼泪,死死咬住牙关,“有些事只有我自己扛。”


    前两天宋良卿被宋子雲罚跪在文渊阁之后,楚墨珣又开始忙碌起来。一连几日忙得连府门都没进,今日刚结束一场冗长的廷议。他的步伐沉稳而迅捷,紫袍玉带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冷。


    “楚先生留步!”一个清丽而带着一丝颤抖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楚墨珣脚步微顿,缓缓转过身,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成一潭静水,不起波澜。


    来人正是兵部庄侍郎的嫡女,庄晓蝶。


    庄晓蝶一身浅绿色春衫衬得肌肤胜雪,发髻上簪着一支点翠步摇,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她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紧张、倔强,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楚墨珣瞥了一眼庄晓蝶,见她故意不带侍女独自一人,想必就是在此处等着自己。


    “庄小姐。”楚墨珣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带着惯有的疏离和官场的客套,“有何事?”


    楚墨珣并未移动脚步,只是站在原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已然竖起。


    庄晓蝶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刺得心头一痛,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纤细的脊背,直视着楚墨珣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拒人千里的眼睛。


    “楚先生,”她的声音温婉迷人,好像下了蛊的迷药,“前番太妃娘娘美意,欲为我二人牵线。大人婉拒,给出的理由是你我二人从未见过面,怕耽误了我。”她顿了顿,贝齿轻咬下唇,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大人可知,我并非只因父母之命才倾慕大人?”


    楚墨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表情依旧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说完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这种沉默的压力,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早在大人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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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入阁,仍是翰林院编修之时……不,甚至更早,在学堂那时我便识得先生,或许先生从未识我,”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少女独有的热烈与真诚,“那年宫中设宴,我随父赴宴,远远见楚先生于众进士中卓然独立,不骄不躁,答对陛下问策时引经据典,从容不迫我心中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她脸颊泛起红晕,眼中却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光芒,“陛下登基以来,大人位极人臣,我在深闺常听闻先生事迹,一颗心…早已系在先生身上!太妃娘娘的安排,于我而言,并非负担,而是…是夙愿得偿的希望!”


    北风呼啸,吹在庄晓蝶脸上,如同刀刮,可庄晓蝶心中澎湃不畏寒冷,她一口气说完,胸脯微微起伏,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孤注一掷的恳求,定定地望着楚墨珣,仿佛想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动容。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是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他甚至没有因她这番炽热的告白而移动分毫。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宫人脚步声和归巢鸟雀的鸣叫,夕阳的余晖将庄晓蝶脸上期待的光彩一点点染上绝望的灰暗。


    终于,楚墨珣开口了,如同在陈述一件公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庄小姐心意,楚某感念。” 他抬眼低声,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然,楚某受陛下隆恩,担首辅重任,夙夜匪懈,唯恐有负圣托。儿女私情,于楚某而言,实乃负累,无心亦无力顾及。”


    “至于小姐所言夙愿二字,”他语气稍顿,目光平静地扫过庄晓蝶瞬间煞白的脸,“不过是年少懵懂时的惊鸿一瞥,庄小姐身份贵重才貌双全,自当能有比楚某更尊荣的良缘。楚某实非小姐良配,亦不愿误小姐终身。前番婉拒太妃,心意已决,绝无更改可能。庄小姐还是请回吧。”


    他的话语清晰冷静逻辑分明,如同他处理政事时的奏疏条分缕析,不留一丝暧昧或转圜的余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庄晓蝶心上,将她满腔的热血和勇气砸得粉碎。


    “无心…亦无力顾及…”庄晓蝶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不甘。


    “先生才虚长我几岁,正是好儿郎,为何会无心?”


    刚才还调理分明的首辅大人默然不语,庄晓蝶猛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声音细若蚊呐,“楚先生若无心,只一心单纯为国事,我……我也可以……为何不考虑考虑我?我爱慕先生之情可鉴日月。”


    夕阳的金光落在楚墨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不出丝毫情绪。他眼中只有一片深沉的冷静与疏离。


    “庄小姐请回吧。”


    庄晓蝶不死心,上前一步拦住楚墨珣,她轻咬下嘴唇看向楚墨珣那张日日思念的脸,心中那紧绷的弦忽地断了,“先生,我……家父是兵部侍郎,若是……若是你我二人能携手,父亲将心甘情愿为首辅马首是瞻。”


    庄晓蝶贵为名门闺秀,她的父亲更是一身清白,从不参与朝廷党争,更不会结党营私,家中兄弟姐妹皆得父亲教诲,可她竟然为了能得楚墨珣这般说,但她不悔。


    这个人是楚墨珣,他值得。


    楚墨珣眼里闪过诧异,声音却比刚才冷了几分,“小姐慎言。庄侍郎清白了一生,楚某相信庄侍郎也不愿自己的清白被自家嫡女毁于一旦。”


    她将自己高傲的自尊踩在脚底下,可楚墨珣却不看一眼。


    “楚先生这般决绝,可是心中有了心爱之人?”


    楚墨珣一直平静如常的眸中在此刻有了一丝亮光,随即又被掩了下去,“楚某还有事。”


    他从容地转身,登上了等候的官轿。


    “那人可是先生不该爱之人?”


    楚墨珣眼角睨了庄晓蝶一眼,“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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