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人群和植物大战僵尸一样，一波一波的。
早上买早饭的一波人过去之后，剩下来时间来的人都零零散散的，总算余留了个喘气的档口。趁午休饭点还没到，还得把早上还没理完的货收拾起来。
货架上的货按照日期，旧在前新在后。楚余苔有轻微的强迫症，牛奶盒每次放下都是严丝合缝对齐的一条笔直的线，原先略显杂乱的货架在他的整理下井然有序起来。
冬日阳光煦煦照来，似绸缎般，楚余苔白皙的面庞被太阳烘得透着浅浅的红。
一时间哪怕是一直吵闹谩骂的弹幕也为此停留了片刻。
“楚老师。”有人喊到。
楚老师？谁？我吗？有编制吗？
楚余苔茫然抬头，开口：“你好，欢迎光临。”
视线移去，来人是个男生。穿着丝绸材质的花边衬衫，外头套着件休闲风的大衣，头发用发胶做了造型，身上无一处不透着精致感。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因为手上东西太多而时不时停下来捞下手里的物品，手忙脚乱地。
穿花边衬衫的男人眼睛扫过楚余苔，在电子果蝇上停留了一会儿，他伸手拦下了身边的女生，没让她走近。
“楚老师这个样子我还挺不习惯的，之前见面您都很高冷，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楚老师主动和我打招呼，不过也对，楚老师之前也不太认识我。”他朝楚余苔笑了笑，“哎呀我见到您有点兴奋，话太多了。”
楚余苔没太理清他俩的关系，老师是哪个地方的口癖？不过对方的话语里透出的阴阳怪气楚余苔是分辨出来了的，他揪住了关键字。
他俩，不熟。
楚余苔舒了口气。
他等着对方讲完之后才问道：“你要点什么？”
叽叽歪歪话真多，讲这么多都没说要干嘛。
“一份鸡肉沙拉，再拿九份其他便当。”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毫无反应的楚余苔，“你不帮我拿吗？我以为这是你的工作。”
顾客是上帝，即使这不算在本职工作内，但也是合理的要求，楚余苔点了点头，他起身挑了十份餐，一边拿一边心算了下价格，走到收银台扫完码直接道：“一共144.2，请问怎么支付？”
“你不看一下电脑上的金额？不会多算了我的吧。”他似开玩笑一般调侃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讽，手上两张红色的钞票随意的丢了过来。
他对楚余苔的态度极差，一方面是因为楚余苔很漂亮，圈内人公认的漂亮，这么多年黑他的人骂来骂去都只挑他其他问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黑他的脸，而自己做这么多医美项目却还是被嘲“普”。
另一方面则也是圈内人都知道的，楚余苔高中肄业，是个孤儿。
这种没背景没靠山的人爬到最高峰，很少有人能不眼红。
更何况他昨天听到了内部消息，楚余苔和公司吵架了，后面合同不续了，甚至还有可能提前解约。于是在这时候见到楚余苔，哪怕是在直播也总忍不住要刺两句，心里舒服。
楚余苔与他对视，他高中就开始打工，对方话语里明里暗里的几根刺他都听得明白。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制服，楚余苔只能压下心底的不适，拿过计算器，手上几个来回按出金额。
“总计144.20元。”计算器报出与刚才相同的价格。
楚余苔没等对方的反应，直接拿过钞票按开收银机找钱。
他做事很熟练，动作行云流水般。
“楚老师做这个好熟练，看起来很有经验。”许是没得到楚余苔的回应，对方又轻笑道。
“找您55.8，请收好。”楚余苔冷着脸将钱递了出去。
对方停顿片刻，表情停滞，努力做了下表情管理才道：“楚老师好像高中就在做收银员了，那岂不是很辛苦，听说您……”
楚余苔已经能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了，他记得日记本上的事，高中肄业，之后一直在到处打工。
他手上不自觉用力，扫码枪发出刺耳的鸣声。
楚余苔这才察觉自己情绪的失控，松开了手。
他问：“不好意思，你谁？”
何迟笑了声，视线扫过楚余苔按着扫码枪的手，只觉楚余苔这假装不在意的模样更为可笑，果然人都有痛点。
他道：“我还以为能看到楚老师的转变，没想到楚老师却是始终如一，不论是性格还是……工作。”
楚余苔不自觉地捻着手指，指尖相互按压出钝痛，他面色发白，没有回话。
何迟见状，浅笑着摆摆手，“楚老师我先走了，我是何迟，下次可不要忘了啊。”
他走出便利店后将手上两大袋餐盒递给了门口的女生，也不论她能不能拿得下，不管不顾地走了。
楚余苔深吸口气，沉默半天憋出来一句：“不气不气，投诉扣五百。”
一个月工资两千五，楚余苔只够被投诉五次。
我恨！
更恨的是这个班要上到晚上八点。
六点的时候楚余苔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了，背部至髋部间都疼得厉害，仿若针扎锥刺一般。
腰疼这问题楚余苔一直有，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会这么严重，也可能是很久没做过这种要久站的工作了，他在柜台后缓慢地踱步，太疼了就坐下来歇一会，却也无济于事，唇上血色被疼得消失殆尽，脸色白得可怕。
看直播的人也觉察得快，原先寥寥无几的弹幕又刷了满屏。
[他又戏精了吗]
[我记得他前两年被黑粉追车出过车祸吧？好像那个时候留的后遗症。]
[他拿得可比普通店员多，这么几个小时就站不住了？好矜贵哦~]
[也挺少有12小时的班吧，本来就到八小时该下班的时候了。别尬黑了，楚余苔中间连午休都没有。]
[又护上了，心疼你家哥哥了？]
[真实诚……没人就歇会呢，反正老板也不会一直看监控。]
[这就是人家的厉害之处了呗，随便装装腰疼就有人心疼了，一下子敬业的名声不就起来了吗。]
零星几条粉丝评论混在谩骂里，逐渐被淹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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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重启计划》节目组工作间。
正在看着屏幕的工作人员露出愤怒之色，其中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忍不住骂了起来。
“这什么意思啊，这个工作不是他们公司排的吗？人设、工作内容、工作时长全都是他们那边交接给我们的，怎么这时候还演这出，搞得好像我们节目组存心虐待他一样。”
其他几位工作人员脸色也都难看，《人生重启计划》已经不是第一期，这几年做下来早就成了万众瞩目的节目，根本不缺愿意上节目的人，楚余苔来这里是星火公司找的他们，节目组原先是不太想接这个艺人的，楚余苔名声不好，他们怕压不住，但是星火态度明确，楚余苔不来，就不放何迟过来。
节目组看好的其实就是何迟和柏淞，这两个是这次节目的重中之重，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冉冉新星，自带流量。
为了签下何迟，节目组也只好捏着鼻子签下了楚余苔这个危险人物。
节目是完全没有剧本的，只定了主线流程，一切人物行动全凭自觉。前几期有许多明星玩出花的，也有艺人录到一半因为赚不到只能提前退出的。
中途退出节目的无论什么理由都需要按照合同十倍赔偿，不少明星就因为受不了这节目形式，中途退出之后被网友群嘲，大多数也是自嘲一番和网友一起玩梗。
但是楚余苔不一样啊！楚余苔从不录综艺，出场只为唱歌，业内流传着众多他刁难工作人员、辱骂打击工作人员、利用自己地位强制要求节目改流程等等传说。
这要是楚余苔在节目过得不顺心中途退出，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了。
更何况节目为了追求真实有效都是实景直播录制的，一切全凭自觉，虽然有保安时刻巡逻掌控，但有时候黑粉搞事也很难防住。
楚余苔黑粉格外多，全娱乐圈他得罪了大半，这些明星的粉丝七八成是楚余苔黑粉，这次节目因为他，连安保都多加了十来个。
原本见到楚余苔参加节目，工作人员心里就七上八下紧张的很，现在看到这人还来演这出，顿时一个个都怨声载道。
“要我说就别管他了，他当时开会的时候也没说啊，再说了他们自己安排的工作，这怎么也不是我们的错啊。”
“肯定演的呗，跟真的一样，现在几个直播间里除了柏淞就他流量最大，这个卖惨直接火上热搜了。”
“星火公司肯定照顾自己家艺人的，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吃苦，这腰疼肯定是找的噱头，卖的美强惨人设，拿我们赚流量呢。”
几个人一人一张嘴，吵得不可开交，到最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向了总导演。
节目追求完美，所以在能避免的基础上会尽量减少工作人员的出现，总导演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医务人员过去。
他看了眼镜头，突然想到，“柏淞是不是就在附近？”
他对楚余苔不熟悉，很少接触，但是对他的印象也不好，这时候也疑心是装的。节目是大家策划了半年的，他心里也有些完美主义，不想因为楚余苔装病而打破游戏规则。
“让柏淞过去看一眼吧，”总导演下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