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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戾气

作者:花椒不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


    内心震煞,苏绾缡急速上前,脚下的步子都乱了分寸。


    她拨开人群,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出自本能的要奔到贺乘舟身旁去。


    她不管不顾得往前冲,眼见终于要近到贺乘舟身侧,突然手腕上一紧,苏绾缡被带着侧身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来不及心惊,冷冽雪松香率先袭来,叫这个几乎被血腥味填满的夜晚里,片刻安抚了苏绾缡的心,叫她冷静了下来。


    她推开萧执聿,眼神望向了正中间那道身影。


    贺乘舟开口,声音似来自九霄云外,飘渺得紧,似乎下一刻就能被风吹散。


    “微臣无罪。”


    “无罪?”风玄凤眸微敛,他看着跪在台下的贺乘舟,周身的压迫又无端释放了一些,“你既说你无罪,那你如何解释你知朕有危险,如何解释你如此恰如其分地赶到?”


    “臣只是刚好在那附近。”贺乘舟气息愈加微弱,每一个音节的吐出都让人怀疑他还能否坚持到这场审问结束。


    风玄坐在上首,他冷眼瞧着贺乘舟,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眼神如同鹰犬一般落在他的身上,仿佛在说,他有的是时间与贺乘舟慢慢耗。


    “话说,这围猎场,是程伯侯在负责的吧。”


    在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倒是显朝太子祁诵突然扬声了一句。


    今日入林,他也遭遇了刺杀,不过好在那些刺客不是朝着他来的,倒是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此刻还能在这里观戏。


    此话一出,瞬间便矛头对准了程岩安。


    程岩安本本本分分地待在一旁,今日他也算是救驾有功。


    只是贺乘舟这事,略微有些棘手,正想着法子怎么帮贺乘舟洗脱嫌疑,这边祁诵便将矛头直指到他的头上。


    程岩安瞬间心惊,连忙躬身上前掀开身前锦袍,朝着风玄跪了下去,“此次是臣失察,还请圣上降罪!”


    程岩安率先请罪。


    这围场出现刺客,是谁也料不到的事情。程岩安今夜又救驾有功,此刻率先请罪,也算是以进为退了。


    祁诵看着这个老狐狸,轻轻摇了摇手上的折扇,一副庆后余生的口气,“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再如何降罪你程伯侯又能有什么用呢?还好圣上没有出什么事。否则,程伯侯这侯爷位置怕是坐到头了。”


    祁诵说完轻笑了一声,像是随口玩笑一般,倒不能叫人轻易与他见识。


    程岩安听着这一番言论,是怒气横生,偏生天子脚下,又不能显露半分。


    打碎了牙齿都只能和血往肚子里面吞。


    “话说,这齐王旧部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进了这驺虞山?程伯侯,确有松懈之嫌。”祁诵收了收折扇合拢,打在了自己左手手心上。


    他朝着程伯侯微微弯了弯头,语重心长道,“程伯侯,你该服老了。”


    “太子殿下!”程岩安侧着身子瞪了一眼祁诵,唇边的胡须被气吹得颤抖。


    这祁诵今夜是摆明了跟他作对。


    他这番话,不就是在说他程岩安与齐王旧部有勾结吗?


    什么请不请罪,不如直接解甲归田,才算是真正全了他的清白!


    祁诵这话,是将他以进为退的后路都堵死了。今夜这场刺杀案,他必是要担责给个说法。


    程岩安显然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会叫人暗中放针,惊扰那野兽,再叫贺乘舟斩杀。如此,便能以救驾之名,扶贺乘舟青云直上。


    可是谁能想到,密林之内竟然出现了刺客,还是齐王旧部。


    齐王生前与圣上斗得有多激烈,朝野谁人不知。


    凡是遇到齐王的事情,圣上就不会轻易放过。


    他本还想着该怎么解除贺乘舟的嫌疑,如今,竟然连自己也要落入这审讯之中!


    “圣上,臣绝没有与齐王有所勾结啊!”程岩安转身朝着风玄重重叩首,直接将祁诵的言外之意挑明,表演自己的一腔忠心。


    他哭得老泪纵横,直言自己一心为胤朝,为圣上,决计不会做出那等吃里扒外,不忠不贤的事情。


    “今日害得圣上身陷囹囵,是臣之过。臣万死难辞其咎,却也只能以一条贱命相抵。”程岩安哭得痛心疾首,他说完,立马站起了身来,脸上显出一种果决,猛地就冲向了一旁的树干上。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吓,纷纷吓得脸色煞白。


    千钧一发之际,守卫在一旁的侍卫立即冲了上来,挡在了程伯侯的面前,叫他生生撞在了侍卫的肚子上。


    附近的朝臣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还要再寻死的程伯侯,一口一句地劝着。侍卫则被扶着下去养伤。场面混作一团。


    风玄冷眼看着这只老狐狸的戏码,可又不得不阻止。


    他提声喝道,“够了!”


    风玄吐出一气,语气和缓了一些,但听着却有些僵硬,“刺客一事,也怪不得侯爷身上。所谓防不胜防,他们有心要朕的命,总能找到法子。程伯侯不必自责。”


    风玄捏了捏额角,只觉得脑仁子疼得厉害。


    “臣多谢圣上体恤。”程岩安总算安静了下来,躬身朝着风玄鞠礼。


    苏绾缡手心不断搅着手帕,着急万分地望着台上这出闹剧,只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


    贺乘舟的伤势如此严重,应该赶紧找太医!


    他们这般自导自演,将贺乘舟晾在一旁,他如何撑得住!


    苏绾缡眼神落在台上那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


    夜灯摇晃,将他的影子搅动得破碎,血液犹如断线的珍珠源源不断涌出,就连地上的青草都被滴落的血滴打湿了腰身。


    贺乘舟脊柱被撑得凸起,单薄的背影透着秋日一般的萧凉孤寂。苏绾缡眼看着他胸前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急得眼眶湿红。


    她说过,她希望贺乘舟能好好的。


    可是上一次见面,他沦为阶下囚,浑身是血地靠坐在京兆府衙的牢墙边,眼神灰寂得毫无光亮。


    她以为下一次见面,谁都能释怀。


    她还会再见到贺乘舟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浅衣白衫,侧眸望来,一如当年。


    可是,眼下,伤口沾着黏土,粗砺的石子附着,深可见骨的伤痕流出肮脏浓稠的鲜血,他浑身上下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苏绾缡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出来。


    眼下,所有人都忙着问罪他为何会出现在密林内。


    他用生命去营救圣上,却被所有人怀疑是居心不轨!


    猝不及防,苏成的那一番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你以为大理寺为何要羁押他,这是圣上要除掉他,贪污受贿不是死罪,但是斩草除根,齐王旧部一个都不能留,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所以,今日借此机会,圣上还是会除掉贺乘舟吗?


    无论贺乘舟为何会出现,是居心谋划,还是意料之外,圣上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苏绾缡心猛得跳了一拍,骤然抬眼望向了那个位居上座的男人。


    贺乘舟不能出事!


    “贺乘舟,朕再问你一边,今夜之事,可是你有意为之?”


    因着程伯侯这样一闹,风玄似乎已经耗尽所有的耐心。再开口时,嗓音也沉得厉害。


    贺乘舟抬起沉重的眼皮,额头上一滴鲜血适时顺着眼睫滑落,“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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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砸在地上,“圣上若有证据,可直接处死微臣。”


    “放肆!”


    风玄重重拍响几案,紧绷着下颌凝视。


    贺乘舟犹如一个木偶人,半点反应也没有。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风玄的震怒,依旧一副视之生死于度外的模样。


    场面沉硬得可怕,空气中像是有一条火线,亟待点燃。


    一旦火势蔓延,今夜,将是伏尸百万……


    所有人噤若寒蝉,埋着脑袋,就连呼吸都刻意压了下去。


    程岩安瞥眼瞧着贺乘舟,心里暗骂,这死倔驴子,这个时候倒显示出他的文人气节来了。


    敢跟圣上叫板!


    贺乘舟死了不要紧,大不了他再换颗棋子,不过就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可是今夜若是圣上执意要寻找证据,查到那老虎身上的银针,牵连出他来,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苏绾缡揪着手帕,只差没有将那帕子扯烂。贝齿紧紧压着下唇,就连出了血都没有发觉。


    萧执聿冷眼瞧着身侧女子煞白的脸,眼睑微抬,斜睨向了台中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眼里萌生出杀意。


    后背上的伤口猛烈作痛,鲜血洇出外衫,顺着袖口缓缓流淌,嘀嗒滴落在地上。


    她浑然不见,满心满眼全然只有那一个废物!


    眼见苏绾缡猛地上前要冲到贺乘舟身前,萧执聿抬手骤然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猛得一拽强硬地按进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凑到苏绾缡的耳边,低沉的嗓音似裹挟着万里寒冰,落下的瞬间砸得人脊背发凉。


    字节从他喉间滚出,压得人心直直下坠。明明是如此亲密无间的距离,他用着几乎只有彼此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可每一个音符却都像是催人性命的恶鬼,“你要是敢去,他就得死。”


    苏绾缡心口滞了一瞬,全身犹如被泼了一盆雪水一般,直直从她头顶淋下,叫她熄了所有的情绪。


    整个人像是落入冰湖之中,僵硬发麻到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她所认识的萧执聿。


    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任由手中的丝绢滑落,僵硬到全身都不能动弹。


    眼前的萧执聿叫她陌生,她丝毫不怀疑,她若是此刻不管不顾地冲上台,即便圣上饶过贺乘舟,萧执聿也不会放过他。


    他真的会杀了他!


    意识到这样的想法,苏绾缡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鼻尖突然涌进来一道浓烈的血腥味,苏绾缡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只觉得想要呕吐,生生从胃里面逼出来的恶心。


    萧执聿轻抬眼皮,从她耳边缓缓移开,他对上苏绾缡那双恐惧,警惕,甚至有些憎恶的双眸时毫不意外。


    他微扯了扯嘴角,眼底是化不开的寒冰。一双漆眸难辨情绪,犹如午夜的大海漫无边际,窥不见底,落入其中,溺死方休……


    他早猜到了不是吗?


    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点本性,她就会后退。


    她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心口像是插上了一把尖刀,刺不透也拔不出。


    他忍不住会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尤其是当他见着她为别的男人担惊受怕时,他就更加难以忍受释放自己浑身的戾气。


    他无法装模作样一辈子,可明知道她不会爱这样的他,他也做不到放手,叫她与别的人双宿双飞!


    萧执聿大手从揽住她的后背缓缓上移,从她纤长的脖颈游移,滚烫指尖撩起一阵颤栗。


    他伸手,缓缓抹掉了她下唇处的血渍,满眼爱惜。


    继而扣住她的后脑直直压进了自己怀里。


    他不要看她那双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惊吓,后怕,噙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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