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缓缓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气味,被炸飞的土石木块散落各处,几处未燃尽的枯草冒着丝丝青烟。
满身落灰的两人从地上抬起头,寒蝉扶起叶知瑜,询问他有没有不适,才发觉满手湿漉漉的。
将手伸到月光下,赫然沾了一手血,他有些着急地看着叶知瑜,“主子。”
叶知瑜摆摆另一只手,笑得无所谓,“无事,你先去联络一下其他人。”
寒蝉领命前去,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到府中。
大夫正在给叶知瑜涂药,右臂侧面大部分地方都交错着焦黑与鲜红,伤口有些狰狞,边缘外翻,皮肉模糊。
叶知瑜半披着衣服,额上虽然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但面上却一片平静。
寒蝉十分心疼,当时虽然是他开的箱子,但叶知瑜却一直处在掩护他的位置上。
而且他扑向叶知瑜的时候,叶知瑜已经先一步按住他,将他掩在了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才会伤了右臂……
寒蝉有些出神,见叶知瑜看向他,整理了一下心绪禀报道。
“所有跟踪车队的人都遇到了埋伏,有三名暗卫不幸牺牲。”
见药干的差不多了,叶知瑜穿好衣服,他面上镇定,但寒蝉却还是感受到他不易察觉的的哀伤。
“安排好他们的后事。”
他的暗卫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每一个都能为他出生入死,但因为都是孤儿,抚恤金都不知道该发给谁。
“现场都处理好了吗?”
“是,主子。”
叶知瑜对寒蝉的周全很放心,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寒蝉有些纠结地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开口。
“主子,您不觉得苏大小姐有问题吗?”
叶知瑜眸色加深,沉默了半晌。
他也想过,当初是苏朝颜主动找上门来,是不是她跟安然伯串通,联手做局让他跳。
但是细细回想,安然伯要是想除掉他,何必要借苏朝颜的手,费这么大周折。
再说苏朝颜跟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来害他。
他脑袋里猛不丁响起空了和尚的话——“这姑娘与你命理格局互补,倒是一段不错的姻缘”。
不错的姻缘?
呵!
那弄死他了她嫁给谁!
叶知瑜漫不经心地笑笑,“放心吧,应该不是她。”
安然伯正在用早膳,年纪大了,一晚没睡整个人精神也不是很好。
看到管事进来,他放下汤匙,“怎么样了?”
“老爷,昨夜爆炸的车边只发现了三具尸体,都不会武功,衣服破烂,看起来是附近的乞丐。”
管事有些不敢相信,他们一下出动了数十辆车,就引出了三名乞丐,但事实确实如此。
“乞丐?”安然伯也很意外,他本以为撒下网去,至少能捉住几条大鱼。
管事微微垂着脑袋,斗胆说着自己的看法。
“老爷,有没有可能这消息是诈您的,如果他们掌握了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来抓您呢?”
“也许是放长线,钓大鱼?我们都不知道那贱妇在手札里到底写了什么,万不可以放松警惕!”
安然伯不知道乞丐在爆炸现场是不是巧合,但他们做的事情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思量片刻,对着管事吩咐。
“他们既然想知道,就去放些消息给他们吧。”
苏朝颜虽然昨天早早就回来了,但让老李去礼安阁听着叶知瑜的动静。
“小姐,老李刚才来了,说昨晚京郊有火雷炸响,睿王府悄悄叫了大夫。”
一瞬间苏朝颜的脑中飞快地掠过各种想法。
他受伤了吗?
火雷是安然伯安排的吗?
叶知瑜有没有暴露?
她心中有些不安,但此时不能去找叶知瑜。
若是安然伯在苏府周围安排了人监视,她有所动作无异于将把柄主动送上。
“秋水,让老李去趟礼安阁。”
秋水打了帘子离开,苏朝颜斜倚在美人靠上,琢磨着昨天老和尚的话。
她叫来了张嬷嬷,张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自她出生起就一直在,应当知道些什么。
“嬷嬷可知道,在我五岁前,发生过什么能让我中毒的事情吗?”
张嬷嬷乍一听紧张得不得了,以为苏朝颜出了什么事情,脸都吓得惨白。
在苏朝颜表示当下自己并无不妥后,张嬷嬷才放下心来,开始仔细回忆。
只是想了半晌,当年苏朝颜的日常饮食、器具物品都有大夫一一用银针验过,并无不妥。
苏朝颜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只能再从老夫人那里想办法了。
“对了,小姐……”张嬷嬷突然想到什么。
“您小时候经常会半夜哭醒,大夫说您可能是梦魇,就给您开了安神丸,碾成粉末搁在食物里。”
苏朝颜倚在美人靠上的手不自觉握了起来,口中呢喃,“安神丸……”
“大夫是哪里来的?”她目露寒光。
“是……夫人秦氏请来的,好像姓……钱。”张嬷嬷迎着苏朝颜的目光竟然有些微微害怕。
“钱?”这个姓氏本就不怎么常见,苏朝颜将字在舌尖滚了一圈,蓦地想到什么。
“可是个脸上很多痦子,长得有些猥琐的老头?”
“对……对!”张嬷嬷连连点头,虽然不知道苏朝颜怎么认得这人,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这不就是当日要剜她心头血的那个狗大夫吗!
张嬷嬷不知道,是因为当日她进去扶秋水时,松鹤堂的人怕事情闹大,已经先将狗大夫藏起来了。
苏朝颜给礼安阁送信暗中查访这位钱大夫,待将他的住址和一家老小摸清控制后,找上了秦氏。
冬日的午后,薄薄的日光洒落在院中。
秦氏无精打采地靠在竹椅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往日白皙的脸色有些暗沉,气色大不如前。
听见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她掀开眼帘,就看见眼前正对着她似笑非笑的苏朝颜。
“夫人休息的可好,不知午夜梦回可曾想到自己做过丧良心的事情?”
秦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脑袋发紧,她强忍着反胃的不适感维持着笑意。
“朝颜来了,这话什么意思?”
苏朝颜不欲绕弯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我直白一点,夫人,您可认识钱大夫啊?”